他下意识地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却压抑不住心头的烦躁与慌乱。
可是方才当姜绵棠进入书房的一刹那,他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偏向了姜绵棠,他相信姜绵棠并没有和容归韫勾三搭四。
即使那时她还一句话都没说。
“以后,不要和容归韫单独相处。”容归临手速极慢地摸着姜绵头的头发,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听到他信自己,姜绵棠的“心脏病”彻底好了,甚至还开始雀跃地扑腾起来。
容归临的怀抱很是舒服,现下又被他顺着毛,姜绵棠舒服得直想哼哼:“为什么呀?”
“孤会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姜绵棠半阖着眼,再次无意识地在容归临怀里蹭了蹭,如果她有尾巴,怕是已经摇起来了。
“孤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呢?”
因为一想到那种画面,心里就像打翻了陈年老醋一样,又酸又涨,非要见了你才能好。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也怕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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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姜绵棠预料,第二天宫里便到处流传着姜绵棠和容归韫在宫外私自见面的事,每个人都说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的,仿佛都在现场亲眼所见了一般。
甚至还延伸出了好几个版本。
最广为流传的版本便是,太子妃因着太子身子不适,无法圆房,红杏出墙爱上了二皇子。
最离谱的版本是说太子妃生性浪荡,因着太子病弱,无法满足她,不仅在宫外找了好些个面首,甚至还大胆地想与二皇子私通,却被二皇子严辞拒绝……
这些话传来传去,传到了姜绵棠耳中,也传到了宣成帝和皇后的耳中,倒是没传到太后耳中。
对此,姜绵棠觉得背后操纵流言的人还算有良心,没刺激病重的老太太。
不过对于这些流言,姜绵棠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压根没放心上,倒累了夏禾整日为此气愤。
但是姜绵棠没想到的是,容归临对这些流言也是抱着愤怒的态度,她这几日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抽空罚了几个在景明宫乱传流言之人,直接将他们调到了辛者库,毫不留情。
然而没过多久,这个流言又被一个更大的流言所代替。
二皇子宫中传出被灌红花汤的那个侍妾在自己房中上吊自尽。
虽是自尽的,但却有人说曾亲眼见到二皇子妃逼迫那名侍妾,不仅当众羞辱那名侍妾,让她颜面无存,还曾到那名侍妾的房中亲自赐下白绫……
大理寺的官员来二皇子宫里调查后,以自杀结案。
但这番说辞却堵不住攸攸之口,关于二皇子妃赐死那名侍妾的流言传得满皇宫皆是,就连二皇子也受到牵连,被扒出不少缺德之事。
比如,众人皆知,二皇子宫中美女如云,但即使如此,二皇子却还是京中有名的花楼中的熟客。
据闻,前些日子盛传的太子妃与二皇子在宫外私通一事,其实不过是二人偶遇罢了,那日二皇子刚从花楼出来就遇上了太子妃……
再比如,二皇子极度厌恶二皇子妃,但对于二皇子妃做的出格之事都一直对她百般容忍,是因为二皇子贪图二皇子妃家中财产……
这些个真真假假的流言在宫中盛行,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背后都要议论两句。
此时春和宫中,容归韫砸了无数个茶杯,满地尽是碎片,宫里的掌事太监秦海瑟瑟发抖地站在旁边,连收拾都不敢收拾。
“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谁传出来的?”容归韫满脸阴沉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上,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秦海一个哆嗦,连忙跪下,“回二殿下,奴才只查出这里头有大皇子编造的几个版本,具体是谁流出的,奴才实在是查不出。”
“哐——”
又一个茶杯牺牲,容归韫站起来狠狠地踢了秦海一脚,怒道:“废物,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这时,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他看到满地的碎片,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找了个稍微干净的角落跪下,“二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容归韫脑袋一阵疼,皇后特意差人来请他,说明宣成帝已然有所耳闻。
来到安平宫,只见皇后正满面愁容地坐在首座,容归韫一进入厅内,皇后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她亲自起身迎了过去。
“韫儿,今日皇上特意找了本宫过去,尽问了些流言之事!虽说被本宫搪塞了过去,但皇上似乎对你已然有了偏见。”皇后忧心忡忡地坐下,“你可查出那些流言是谁的手笔?”
“还能是谁?”容归韫冷冷道。
他虽没查到确凿的证据,心里却也有了隐隐的猜测。
能做到这样不露痕迹,下手又这么快准狠的,除了身在储位的那个还有谁!
看着容归韫满是阴霾的表情,一直缠绕在皇后心头的那点不安正在逐渐扩大,无数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皇后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韫儿,本宫总觉得我们一步一步在走入一个圈套。”
容归韫心里也颇为烦躁,却还是安慰道:“母后莫要紧张,儿臣自有对策。”
此局倒也不难破,只是他现在想到的解决之策却完全无法撼动到容桂临,这让容归韫非常难受。
相较于安平宫的压抑,此时景明宫中却是一派和谐。
姜绵棠正和容归临一起喝着冰镇奶茶吃西瓜,两人手中各持一本书看着,倒是十分惬意。
戳了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姜绵棠撑着下巴看容归临,“近来不忙了?怎的一天到晚待在妾身这里?”
“想多陪陪你。”容归临的视线依旧落在书上,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姜绵棠却是听笑了,她又戳了一块西瓜,放到容归临的嘴边,杏眼弯弯,“殿下,吃一口。”
容归临总算是抬起头,他瞧了一眼红艳艳的西瓜,又瞧了一眼姜绵棠殷红的嘴唇,桃花眼微眯,却是乖乖地张了嘴。
清甜的味道立刻盈满口腔。
姜绵棠笑眯眯地看他,“好吃吗?”
“嗯。”容归临应道。
“这时候的西瓜是最甜最好吃的,汁水也很足。”姜绵棠又戳了一块塞到自己嘴里。
“是你喂的才好吃。”容归临的视线又回到书上,语气极是平淡。
却也是这份平淡,让姜绵棠心里的那头小鹿又欢腾起来,脸上也慢慢爬上红晕。
一阵吹入殿内,她才回过神来,匆匆把嘴里的西瓜咽下,抓起书就挡住了自己的脸。
却不想她把书拿反了,余光一直在姜绵棠身上的容归临自是一眼就瞧见了。
掩藏在书后的嘴角上慢慢扬起,牵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连眼中都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与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孤得病了。
小姜紧张:什么病?要不要宣太医?
太子:得了一种见不到你就会心痛的病。
小姜满头黑线:……我现在就走,让你的心痛死。
太子一把拉住小姜,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舍得吗?
小姜满脸通红:舍得,我不走,我的心会要被小鹿撞坏了。
作者抱着双臂抖下一身鸡皮疙瘩:噫~~~~~
感谢读者“空白”,送的营养液鸭~么么
第50章 蜜里调油
等过了半晌, 姜绵棠的脸没那么烫了,她才将注意力放到书上, 这才发现她竟然把书拿反了。
一双清澈的杏眼鬼鬼祟祟地从书本后面露出,她见容归临似乎已经被手里的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于是两手慢吞吞地把书本调转过来。
拿正后, 她还很是谨慎地又看了容归临一眼, 见他没发现,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书。
殊不知,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容归临的眼睛,他隐在书后的唇角正疯狂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
两人安静地看了片刻的书, 容归临脸上露出些微的疲倦,随后放下书,拿起银针戳了一块西瓜, 却没有放入口中,反而伸到姜绵棠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本就不专心的姜绵棠自是注意到容归临这一系列的举动, 她嘴角含着笑,却并未立即凑过去吃。
过了一会儿, 她装作才看到容归临要喂她吃西瓜,惊讶地眨巴着眼睛:“殿下,您是要喂妾身吗?”
明知故问。
但容归临却并不恼, 依旧很有耐心地举着手,眼中带着笑,“嗯,你吃吗?”
饶是姜绵棠已经慢慢习惯了容归临的直接,却还是会羞赧,刚褪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不过她也没有矜持,红着脸凑上前把那块西瓜吃了。
吃过容归临喂的西瓜,姜绵棠才明白他刚刚说的“你喂的好吃”是什么意思。
容归临喂的与自己戳着吃的,味道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他喂的好像更甜一些。
站在一旁努力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的邓杞悄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简直要受不了这两人了。
明明双方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戳破。
明明都看到了,却装着没瞧见,心中暗自窃喜……
邓杞迷茫地想,这就是所谓的蜜里调油吗?
正腻歪着,上次来找容归临去书房的那个小太监又来了,这次他依旧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随后恭恭敬敬地请安:“殿下,卫暗求见。”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话,甚至连站的位置都差不多。
邓杞再次为这小太监捏一把汗,他听闻上次这小太监打断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温存后,被派到宫外调查事情,近期才回来。
他瞧着这小太监怕是受了不少苦,原本白白净净的,回来后又瘦又黑,一副没吃饱的模样……
这次,不等容归临说话,姜绵棠主动表示:“殿下,您去忙吧。”
容归临指尖轻敲桌面,节奏极快,正显示着他内心的不耐与烦躁,而门外跪着的小太监姿势不变,一副“殿下不跟我走我就一直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姜绵棠见容归临没有回话,又塞了一口西瓜,慢吞吞地开始看书。
神情专注,心思却不在书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容归临站起来,浑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他冷冷地看着那小太监,“去书房。”
姜绵棠放下书也站起来,笑着缓解气氛:“殿下莫要生气,妾身等会儿去小厨房做些点心送到书房,可好?”
听到她这样说,容归临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姜绵棠的脑袋,温声道:“好。”
待容归临走后,姜绵棠便懒洋洋地躺到贵妃椅上,看了一会话本子,又觉无聊,一边戳着西瓜,一边问下和,“近日来,宫里可有什么八卦之事?”
夏禾走到姜绵棠跟前,一边给她按摩腿,一边道:“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二皇子宫里那侍妾的事儿了。”
“有没有新进展?”姜绵棠打了个哈欠。
“新进展倒是没有,不过奴婢听闻二皇子似乎和二皇子妃大吵一架,直言要休妻呢。”夏禾刻意压低了声音。
休妻?
原书中好像没有提到容归韫休妻一事,二人关系很差是真的,侍妾自杀是确有其事的,但容归韫却从未提过要休妻啊。
“我瞧着是不会的,秦家虽是商家,却富可敌国,又是太后亲自指的婚,只要太后还在,二皇子定然不会提出休妻一事。”姜绵棠语气懒懒道,“还有没有别的八卦说来听听?”
容归韫的事,她当真没什么兴致。
这个在原主眼中对她好且样样完美的男人,在姜绵棠眼中不过一个空有皮囊的花心大萝卜罢了,根本及不上容归临的万分之一。
容归临就不好色也不花心。
夏禾想了一会,才终于想到一个,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奴婢听闻,近来端和公主在府中养了一个面首,极是宠爱呢,还将京郊的一处宅子赠给了那面首。”
端和公主养面首之事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倒也不足特意拿出来说,只是端和公主将京郊的一处宅子赠给面首,倒是有些奇怪。
面首之于女人就和侍妾之于男人一样,一个男人再怎么宠爱侍妾,也不会赠宅子。
姜绵棠忽然想起,之前端和公主举办的品酒宴便是在京郊的别院举办的,她若有所思地问道:“赠出去的宅子可是上回办品酒宴的那个别院?”
夏禾一愣,“这个奴婢倒是不知,不过倒是听闻近来端和公主与那面首夜夜宿在那宅子中,已经好几日没回京了。”
姜绵棠皱了皱眉,端和公主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嚣张,如今太后病着,她不但没有进宫侍疾探望,反而纵情声色,与面首一同出京逍遥。
太后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难过了。
不过这样的事,姜绵棠也只是一听而过,她戳了一块西瓜,看着窗外阴沉沉似是要下雨的天气,只觉闷得慌。
“这天气瞧着要下雨。”
夏禾也往窗外看,笑着说:“这夏日的天气最是变化多端,现在阴着,指不定过会就出太阳了。”
姜绵棠却是摇摇头,这又闷又热的天气,更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此时延和宫内,宣成帝正聚精会神地披着奏折,只是每每批几本,头就会疼上几分,要休息片刻后才能继续批阅。
就在宣成帝休息时分,江宁海敲响了书房的门,在宣成帝批准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入书房,恭敬地跪下。
“陛下,今日下午,太子殿下抓了一个波尼国之人,现在被关在地牢内。”
宣成帝眉峰一皱,“波尼国之人?可是近来京中命案的凶手?”
“回禀陛下,应当是的,现下太子殿下正亲自在审。”江宁海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方才听说太子审的方式很是残暴,不仅把所有刑具都用上了,还把波尼国四大毒药之一的失魂散拿出来威胁那人……
“朕去看看。”宣成帝面色凝重,刚站起来,眼前却一片眩晕,差点没跌坐下来。
片刻之后,宣成帝的眼前才逐渐恢复清明,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终于能够聚焦,而江宁海已经把通往地牢的门打开了。
刚一进入地牢,那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宣成帝顿时浑身不舒服,他极力按捺住这种不舒服,往更深处走去。
自他年纪大后,就很少来地牢,一方面是无法适应里面的阴暗潮湿,另一方面他不喜欢看那些刑具和充满恐惧的犯人。
越靠近地牢,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明显,森森寒气从宣成帝的脚底传来,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甚至有点不敢往前走。
“陛下?”江宁海发现宣成帝脚步慢了下来,于是出言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