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术你总得做吧？医生不都说了拖得越久越麻烦么。正好，美国的医疗条件很不错，有世界一流的名医能给你做手术。”陶平又道，“难道你不想让嫂子看见你活蹦乱跳的样子吗！”
秦翊辰又开始烦躁了。他道：“别提他！”
陶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季允言回到了D市。他上飞机之前给夏昱发了自己下机的时间，可下了飞机后，却并未在机场看到夏昱的身影。
从前，每次季允言出差回来，夏昱都会亲自来接他的，风雨无阻。可这次，夏昱却没有来。
季允言沉默地立着，抬起手想去摸自己的小腹，却又停在半路，最终还是放下了。他揉了揉眉心，有点怅然若失。
“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旁的白嘉阳嗤笑了一声，“允言，你差不多该放弃他了。”
季允言却摇了摇头，说：“我要回家了，我们分开走。”
说完，他便一个人往的士站走去。
白嘉阳在他身后喊：“走路的时候小心脚下，注意安全！”
季允言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又在外整整忙了一个月，十分疲惫，回到家里的时候，脸色显得非常差。
一回到家，他就看见夏昱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阿昱……”季允言轻轻喊了他一声，有很多话想要说。我想你、我爱你、之前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多考虑你的想法……许许多多的话堵在心里，他竟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比较好。
然而，夏昱却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昨天我把茗茗送到你爸妈那里去了，让她在那边先住着。”夏昱抬起头看他说，“过来坐吧，我之前说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等你回来了跟你说。”
季允言把行李箱和公文包靠着墙壁放好，走到夏昱对面那张沙发坐下。
他已经猜到，夏昱要跟他说什么了。
果然，他的alpha用那双不再温柔的眼眸望着他，淡淡地说：“季允言，我们离婚吧。”
七年的婚姻，终于还是要倾塌了。
第55章 算计
“为什么？”季允言本该用平静的语气问出这句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是因为对门的那个人吗，还是因为白嘉阳？”
夏昱摇了摇头，说：“都不是，是因为你。”
“我知道我错了，我可以改……”季允言握紧拳，小指的指甲扎进掌心肉里，“阿昱，这次我真的会改。我以后可以少接案子，多在家里陪你和茗茗，也可以少和白嘉阳往来。我不会再管着你和谁说话了，不会再乱发脾气，我……”
“晚了。”夏昱说，“季允言，你还没明白吗？已经晚了。”
他忍耐了一次次、一年年，无论何时都好脾气地哄着他的omega，卑微地退让妥协。可是现在他忍到极限了，他无法再跟季允言作为夫妻过下去，他受够了。
“你的意思是，非离不可是吗？”季允言定定地望着夏昱，眼底隐隐有了泪光。
夏昱点头：“是。”
季允言闭上眼，深呼吸。
他是omega里的精英，是优秀的、强大的、坚韧的、无坚不摧的、无所不能的季律师，是高傲的、从容的、冷静的、自信的、无所畏惧的季允言。
他打不垮，击不败。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能牢牢地攥在掌心里。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季允言重新睁开眼，从风衣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对折的纸，摊开放在茶几上，用食指把它推到夏昱的面前。
夏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来，他伸手去拿那张印着字的纸，垂眼去看，四个血红的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我怀孕了，是你的。”季允言说。
夏昱望着报告单上“确诊怀孕”的四个字，听着季允言对他说的话，一瞬间恍惚起来。原来这就是之前季允言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件“好事”。
怀孕了……怎么会？
因为季允言之前说工作很忙不能怀孕，所以和季允言做之前他都吃过避孕药了，就算他没吃，季允言事后自己也会吃的。
夏昱用手撑住额头，此刻他的大脑里已经一团乱麻。他想不起来、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哪一次让季允言怀孕了，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
季允言提醒他：“是我醉酒之后，你帮我洗澡那次。”
想起来了。
那一次完全是临时起意。他被季允言拖进了浴缸里，没有吃避孕药，本来是想去找避孕套的，季允言却一直缠着他不让他出浴室。
再后来……
再后来，季允言说事后他自己吃了避孕药，让夏昱不用担心。
是意外？还是季允言骗他？
夏昱心乱如麻。
“我怀孕了，所以你不能跟我离婚。”季允言终于恢复了冷静、极度的冷静，“妻子在怀孕期间、分娩后一年内，丈夫不得提出离婚。这是婚姻法的规定。”
听到这句话，夏昱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季允言根本就没吃避孕药。
惊怒之中，夏昱想起上次季允言发情期的时候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季允言就提过，想等休息的时候再要一个孩子。
当时，夏昱还以为季允言是受了他的信息素影响，才一时昏了头。
现在想来，季允言在那时或许就已经产生了害怕婚姻破裂的危机感，所以才想用第二个孩子来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
后来，因为白嘉阳送季允言回家那件事，他向季允言发了很大的火。或许季允言就是因为这个而越发不安起来，甚至不惜提前原本的计划，在忙碌的工作期间怀孕。
所以，醉酒那晚季允言才会那么主动……
季允言从两个月前就开始算计自己的丈夫，想利用怀孕，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死死地套住夏昱，让他想离婚也离不了。
眼前的omega，和他口中念出的法条一样冰冷，令夏昱遍体生寒。
夏昱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阿昱，你可能觉得我很卑鄙。”季允言的眼眸里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他在努力压抑着，以免自己太过失态，“但这就是我的决定——即便被你讨厌，我也非留下你不可。”
夏昱用手抵着额头，深呼吸。他道：“……你算计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该利用我们的孩子。你把它当成什么了，当成你用来维系婚姻的工具吗？”
季允言愣住了。
“之前你抱怨茗茗小时候不认识你，你怪她只亲近我不亲近你，但你有真的去了解过她的想法吗？”夏昱扯着唇角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其实我问过茗茗，她说如果爸爸妈妈里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她，她会选择跟着你。”
季允言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他一直以来都在心中默认，季夏茗心里是更喜欢爸爸的。
夏昱丝毫不留情面地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过吧，不管是对茗茗，还是对现在你肚子里这个。你到底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包括我，你也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夏昱自嘲地补了一句，又道，“季允言，你真的很冷血。”
“我不是……我很爱他们，很爱你。”季允言摇着头，语气很快从犹疑转向坚定，“我爱你们，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把你们留在身边。”
夏昱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两人在客厅里沉默地对峙着。
终于，夏昱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沙发上。他问：“季允言，我们好歹也做了七年夫妻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能。”季允言把自己的柔软全藏了起来，变成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他的语气很强硬，“正因为我们已经做了七年的夫妻，所以我更不可能轻易放手。”
夏昱捂住脸，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离不了婚了。他和季允言又有了一个孩子。
这些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秋聆说出口。他自己尚且难以面对，更何况秋聆呢。
一切都完了。
他和秋聆的承诺、他们的梦，全都完了。
这场对峙并未能持续太久。
季允言的手机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电话是他的母亲打来的。
季允言接起来，听到季母在电话那头慌慌张张的声音：“言言、言言啊……茗茗丢了！”
第56章 失踪
一团白光忽地在季允言的脑内炸开。
“……丢了？”他颤声质问道，“那么大一个孩子，怎么能丢了！”
夏昱听到季允言的话，立刻意识到极有可能是季夏茗出事了。他也顾不上刚才两人还在吵架了，忙问：“茗茗怎么了？”
季允言跟母亲讲完电话，神色也变了，本来因为怀孕和劳累而变差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糟糕。他告诉夏昱：“我妈说，她接茗茗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茗茗一个幼儿园同学，两个人在路上追赶打闹，她一时没看住……”
“在哪里丢的，我去找！”夏昱猛地站起身来。
季允言说：“就在越安路附近。”
孩子不见了是大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夫妻间的恩怨放置一边，急匆匆地要出门去找。
在电梯里，他们撞见正要出去的秋聆。
秋聆看见季允言，吓得心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求救似的望向夏昱。夏昱却一直低头盯着地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未注意到秋聆的视线。
很快，秋聆发现这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似乎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你们……怎么了？”秋聆小心翼翼地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茗茗不见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怎么会这样！”秋聆一听，也有些担心了，连听到季允言的冷言冷语都顾不上难过了，忙道，“我也去找找吧，是在哪里不见的啊？”
“越安路。”夏昱感谢地看了秋聆一眼，说，“如果找到人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秋聆点点头。
夏昱、季允言、秋聆，再加上季母，四个人以越安路为中心，各自朝四个不同的方向去找了一个小时，却都没有结果。
“茗茗会不会是跟同学去什么地方玩了啊？”秋聆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她平常都喜欢去哪里玩？”
他怀着孕，身体不佳，找人实在是太费体力和心力，让他倍加疲累。
季允言不怎么带小孩，对季夏茗平常喜欢去哪里玩完全不了解，因此没有作声。他没想到秋聆会这么努力地帮忙，竟然把自己累成这样，还是忍不住看了秋聆一眼。
夏昱想了下，说：“海洋公园和环球影城她都挺喜欢的。”季夏茗周末经常缠着他要去这几个地方玩。
“但两个小孩子也没办法去这种需要票的地方啊……”秋聆皱起眉，问，“和她一起的那个同学是谁啊？”
季母回忆了一下，道：“是一个和茗茗差不多高的男孩子，长得黑不溜秋的，看起来有点脏，嗓门很大。”
一听这个描述，夏昱马上就知道另一个小孩是谁了。
“是戴栎！”夏昱头痛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女儿跟他说过戴栎喜欢她，他甚至怀疑季夏茗是不是被这个小屁孩骗到哪里去了。
“戴栎……”秋聆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也对他有点印象，“他们会不会是去滨江公园了啊？”
只是因为之前他遇到夏昱带着季夏茗和戴栎一起玩的时候就是在滨江公园，因此才有了这个猜想。
夏昱点点头说：“也有可能。”
又说：“这样，我去海洋公园，妈和允言你们去环球影城，秋聆去滨江公园，我们分头找。”
说完，夏昱就急匆匆地走了。
秋聆正准备往滨江公园去，才走了两步路却突然又开始反胃，扶着树痛苦地干呕起来。好不容易想吐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点，秋聆直起腰来，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谁？！”秋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季允言。
“怀孕了就别跟着我们一起奔波了，笨不笨？”季允言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东西来，对秋聆道，“伸手。”
秋聆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伸出手。
季允言往他手心里倒了一颗淡黄色的糖，说：“柠檬味的，把这个压在舌头下面，孕吐会稍微好一点。”
“哦……谢谢。”秋聆小声道。
季允言摇摇头：“这是上次你祝我生日快乐的回礼。”
摞下这句话后，他便跟上正等着自己的母亲，一同往环球影城的方向去了。
秋聆盯着手心里那颗糖，把它喂进嘴里，含在舌下，味道酸酸的。
滨江公园相对比较近，秋聆很快就到了。他一边沿着公园走，一边大声喊季夏茗的名字，期待着她能回应一声。
走着走着，他发现公园最深处有一处废弃的滑梯，圆筒形的，外面落满了灰尘，显得原本鲜艳无比的红色变得脏脏的。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玩滑梯吧？秋聆小时候也喜欢，而且特别喜欢坐在圆筒形滑梯的里面。
秋聆望着这个滑梯，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
“茗茗？”他先是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但还是走上前去查看了。
秋聆走到滑梯的出口，蹲下身来，从圆圆的洞口往上面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只穿着童鞋的小脚丫。
不会是卡在滑梯里睡着了吧……？
秋聆想着，又大声喊了几声季夏茗的名字。
小孩终于醒转了，喊了一声“秋聆哥哥”，然后便从滑梯中间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