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石子跌落到湖面里,扩散出一圈圈波纹,久久不能平静。如同第一次见到打水漂的孩子,你专注而着迷的凝视着逐渐平复下来的虚空。
“要离开吗?”
‘是谁在说话……啊,那不重要。’
你着迷地发现,又是类似的现象,你激动不已。
而就在你努力看清楚震荡的纹印时,奇妙而斑斓的色泽也氤氲在你的网膜。你发现一切的速度都变慢了,不,也许你只是看清了世界的真实——降速后,一帧帧画面交错着闪烁,不远处的战斗丧失掉任何的参与感。它成为了滑稽且热血的连环画,虽然每一帧都高清到让人落泪,但怎么说呢,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你兴致索然。
这也太无趣了,眼前的慢吞吞的战斗,太无趣了。第一眼是橘发的小个子在挥拳,接下来就是愚蠢的沉睡之神的投影在咆哮,说真的,它除了块头大一些,半点没有索斯星生物应有的美。
或许本体还能让人提一提精神,但眼前这个,唉。
‘目前,它还在有序的状态里,还不到时间。’
凝视着俄罗斯人面前慢吞吞摇头的银发男人,你无奈又兴奋。你当然想要更加刺激的画面,毕竟,宇宙总是混沌而无序,不是么?
‘没关系,时间是无意义的,尤其是在这个折叠的循环里。’
最后瞄了一下颤抖着缩回人类体内的投影,你嫌恶地闭上眼睛。
‘很快就好。’
——我是中原中也胜利的分割线——
“……居然这么快就胜利了,不过影响不大呢。”费奥多尔扶着颤抖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道斯特,轻笑着仰视着逐渐落地的橘发青年。“我已经证明了想要的,就算把钥匙还给你也无所谓,无知者。”
他的话音刚落,中原中也就深喘着冲过来。
面对后者威胁性的视线,好心的俄罗斯人顺从将怀里的银发男人交托过去。
“您是道斯特先生的同伴吧?中原君,”费奥多尔温和微笑,就像最可靠的朋友一样,努力将道斯特异变前后的变化一一告知,“他昏过去前很担心芙罗蕾特和西格玛的安危,我已托付果戈里送他们去治疗了。”
“……谢谢?”中原中也接过道斯特,困惑挑眉。晚来一步的他搞不清楚眼前这家伙是敌是友,但既然对方能特意等他过来交托道斯特,多半就是中立友善的一方吧?
“还请您注意,我不知道是否是道斯特先生患有某些精神疾病。我是说,他忽然就开始抽搐呕吐,”审慎地指了指道斯特嘴角残留的白沫,黑紫发的情报贩子忧虑补充道,“我认为,您最好带他去医院减产,这真的很异常。”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帮助!”
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中原中也的怀疑,对方不知道,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黄衣之王事件里,道斯特也表现出对于不可名状事物的高度敏感性。恐怕这一次,状况也是一样的吧。
回忆着自己失控的始末,橘发青年在心底下达了这样的论断。
‘等他醒来,再具体问问吧?实在不行,还是放弃在北美寻找线索比较好……那个侦探不是在努力吗?横滨之外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迟到一分钟的话痨君,SAD,小红花没了。
今天组会和加更让我晚了一步,原谅我啊伙伴们!
苏菲亚是全金属狂潮里的耳语者的信号发射器,道斯特的异变终于量变发生质变了!
我是没有问题的话痨君,我猜小可爱们可能会问题满满?
喵呜,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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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终章-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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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斯特清醒的很慢,慢到中原中也登上秘密航般,慢到他们共同抵达横滨,慢到对方不得不将其暂时安放到休息室自行先去汇报。
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机,却又那么恰到好处,他正巧错过了看护人员,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而离开港黑,独自游荡在横滨的街道上。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知道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一切。
这是一个名叫道斯特的男人的故事。道斯特的宿命根本不是寻找石察卡,他唯一的工作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一无所知。
他全部的困惑,全部的黑暗,全部的挣扎——都不过徒劳无功,在这个赋予意义的世界里,他的工作就是在毫无意义中寻找意义。那场实验的目的其实得到了根本性的扭曲,他本是为了续接意义与无意义而生的。
一无所知的道斯特才是幸福的。
曾经完整的道斯特,曾经被一分为二的道斯特,他们都因一知半解而痛苦。
而现在,知晓了全部拼图,仅仅缺少一块碎片的道斯特,开始感到窒息。
然而他的电话响起了单调枯燥的提示铃,是短信。
发信人是江户川乱步,信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可以看看隔壁的房间。】
道斯特停下了脚步,他若有所思,拨通了这则电话。
在三次滴声后,侦探先生那独特的声线响了起来:“道斯特,我没有更多的建议。为了真相,你可以去隔壁看看。但如果……如果你选择放弃,侦探社依旧欢迎你的加入。”
“非常感谢你,乱步先生。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银发男人抬头仰望着无云的晴空,内心平静到并无半分波澜,“委托费用中也会替我支付,您已经完成了我的托付,不愧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即使我也说不清石察卡究竟是什么?”电话另一端,江户川乱步略微不满,“我的推理结果是,她是你的异能力。但没人为自己的异能力制造人类的生存证明,即使是森医生。”
“您部分的正确了,从推理的角度而言,它已足够完美。”道斯特轻笑,说完,他径直挂断电话。
他没想到乱步先生能够做到这一步。
可即使如此,拼图的最后一块,依旧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才能被放出。
隔壁的纳尼卡宅。
那就是盒子的所在。
可比起立刻回家去探索隔壁,现在的道斯特更想一个人走一走。
真有趣,曾经让道斯特趋之若鹜的消息似乎失去了他们的神奇魅力。
现在他想再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他从未认真观察过的城市。
然而,比起探索这座城市的未知,难道不是世界的秘密更具有吸引力吗?
男人轻笑,他最后看了一眼热热闹闹的街道,看了一眼游走在街头巷尾的新型柯美莎机器人,毅然踏上了新干线。在人群中,高大的银发男人的身影是如此孤独而格格不入。
这一次,没有折原临也的带领,他独自一人前往曾经去过一次的无限城。
高大的建筑物依旧是黑压压的模样。
它并不因道斯特的到来而发生任何的改变,名义上的梦幻科技之地,可从外表上看,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废弃建筑+贫民窟。
仰视着无限城斑驳的外墙,银发男人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他甚至没打算去探查,他知道,马克贝斯一定会主动找上门——因为在这个梦幻与现实交错的地方,混沌的钥匙永远是最糟糕的访客。
“您真是个混蛋,道斯特先生。”
在道斯特愉快地欣赏着墙壁上的裂痕时,银发少年无声无息从阴影里走出来。
伫立在高大男人的身后,他脸上的愤怒与无奈,即使再压抑也暴露无遗。
“我是混蛋吗?那么你呢,你们呢?所有的知情者都是同样的立场啊,马克贝斯君,”道斯特轻笑着转身,银色的长发如同荡漾的月光,“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里是特殊的无限城,而您是特殊的道斯特,”马克贝斯微笑行礼,与此同时,他身侧的环境迅速发生转变,阴暗的走廊变成了阳光明媚的会客厅,恰到好处的二人圆桌上已经放好了刚出炉的点心,旁边的骨瓷茶杯里,红茶也在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请坐吧,道斯特先生。我认为,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来聊些什么。”
“聊什么?0和1的无穷组合吗?”道斯特顺从地坐到了椅子上,他端着茶杯,眼睛里都是清澈的好奇,“试问,得知到世界的谎言而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马克贝斯?”
“您在开什么玩笑啊,道斯特先生。”马克贝斯也坐下来,他咬了一口可可曲奇,挑眉,继而默默将剩下的蓝莓乳酪放到了托盘里。“您援引尼采的名句,不就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吗?”
“但我可是混乱的表征啊,马克贝斯。”道斯特摇晃着杯子,任由咖啡杯扭曲旋转,化作漂亮的棋盘落在两人之间。在这张黑白分明的国际象棋棋盘上,金色的棋子自顾自杀成一片。
马克贝斯失笑,他拿起皇后塞进嘴里,咀嚼着松软的乳制品:“我难道是您心目中的秩序吗?”
“但至少在怀疑主义的漩涡里,你选择了止步于某个关键点?”道斯特看着被撕碎的白色国王,不怎么意外的任由它融化在棋盘上。下手的几个黑色棋子们颤抖中变成了褐色,很快成为了新的被攻击对象。
“因为我享受愚人的幸福,道斯特先生。这个世界存在了太多的秘密,有时候,一无所知才是幸福。”
银发少年说的坦然。
他的目的从不是探寻真相,而是追求幸福。即使这一点也是被设定好的,但本质讲,他们是不同的。
道斯特叹气。
他似乎非常失望,不过这种失望也带着了然的彻悟——毕竟,他们是不同的。即使马克贝斯是一种上层意志投放的‘病毒’,这个科技侧的衍生物也自带与他格格不入的对称美学。越是人造物就越容易沾染造物者的属性,这种延续感很难说是刻意还是偶然。
从这一点来讲,道斯特与马克贝斯不同,他的制造者是土生土长的本世界的居民。这些科学家们所追寻的不是个人化的理想,而他自身也仅仅是无序数偶然化的产物。重复相似的编译可以得到马克贝斯,但叠加同样的操作却难以形成道斯特。
“独一无二并不是好事情,道斯特先生。”马克贝斯摇头,他拿起最后一个褐色的骑士,它的马角被砍断了一半,看上去格外可怜。”看,这可怜的孩子就是个好例子。”
“那么放任它继续存在吗?即使不干涉下,它会自发地由有序向无序发展。”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温度,在它的尽头,咖啡色逐渐蔓延,残余的黑白棋子开始无可避免地尖叫逃跑,但它们都不能反抗这场不可逆转的变化。
“为什么不在这个转变里加入时间呢?”
“您如何不知道这种转变自身就是加入了时间的产物呢?”
“……倒也没错。”
银发少年投降似的举手,在他背后,巨大的荧幕突然骤降。不,它就是从那里生长出来,怪诞而违反常识。
黑白屏幕上迅速闪过一连串的时间线发展,一帧帧画面规律性概述了人类史的攀升:从封建社会到工业革命,从冷兵器时代到枪炮的□□味。然后,在某个节点,准确说是1900s左右,帧数开始出现了卡断。
不,这个描述不很准确,这种状态看上去更像是幻灯片在某一个阶段进入到循环模式。
一次又一次的叠加,就像播放系统自身生病了。大部分投影出现的画面都逐渐扭曲,有些内容时不时跳过了一两帧,有的内容则同时频闪了上下两部分。
“每一次的时间穿越都在增加一定数量的熵,就像不断把咖啡加进牛奶,我们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这么说着,马克贝斯遗憾地吃掉了骑士,饼干被嚼碎的嘎吱声在默片的背景下多少有一些阴森。
“太无聊了,你的编辑者是这样解释这个世界的吗?”
道斯特叹气,他感到乏味。
明明马克贝斯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上层叙事者的几个人之一,可他的思维却仍旧停留在大多数人的地步。
他们的宇宙是否是一个孤立系统呢?
当确定上层叙事者存在的那一刻,这个问题就不再是一个问题。
“嘿,不要那么缺乏幽默感,道斯特先生。”
马克贝斯慢吞吞咽下饼干,他背后的荧幕忽然跳跃到达姆斯塔特实验室的画面。
“如果我们认为,一切疾病,战争和死亡都是社会发展历史阶段的必然,它们是种种对立的二维变量的制约。但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确实因为您说的时间穿梭带来的熵增而发生变化。越是渴望消除掉这些必然的混乱,我们的世界就会出现更多的咖啡小人,看,汞合金,三大联盟,基金会……每一次重置的影响其实都在慢慢积累。”
“然后,在某一次的重置里,一帮大脑混乱的天才,提前借用本不该存在的1943年的观点,尝试性用生命来多抗熵增。如果混乱可以具象化为某种可怕的、怪诞的、不可被感知而时刻影响着世界的存在物,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尝试主动创造某个生命体,促使他进行信息交换而减熵呢?”
“这就是我,J.J.道斯特被赋予的使命。”
道斯特看着被簇拥的婴儿,笑了笑,
“如果不是意外,不,这并不是意外。因为生命本就是一个非线性系统,它对于初始值太敏感了。”
异能力,只是一项平平无常的异能力。
就成为了演化后南辕北辙的接过。
异能力:忒修斯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