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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1 / 2)

裴欣静默片刻,回身望向停立在昏暗光线中的裴泽,那道落魄的背影因愤怒不住地打着颤,拢紧的拳头青筋毕现。他低首隐忍着,双目赤红,呼吸不畅,半晌,却认命地松开了手指。

击垮裴泽的,是因他而起,带给温玉的伤害。

想到温玉口中的“疯子”,裴泽恨不得将裴翰威碎尸万段。

裴翰威发话:“老钟,送小泽回房间。”

钟叔听从吩咐迈到裴泽身侧,心疼地说:“少爷,您还是听裴先生的话吧。”

裴泽到底还是轻信了裴翰威“父亲”的身份,比起歇斯底里地暴力对垒,眼下的情况其实更加找不到出路。

终于,他对“家人”仅存的最后一点善意,于此刻彻底泯灭殆尽。

一层黑黢黢的走廊尽头,钟叔推开裴泽房间的门,用力握住裴泽的手臂:“您先消消气,过两天再和裴先生好好谈谈。”

过两天?裴泽滚动喉结,艰难地吞咽一口空气,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温玉只会比他更心急。

身后掩合的屋门上了锁,裴泽疲惫地环视一圈封闭的空间,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没有信号。

床、书桌、独立卫浴,一座五脏俱全的牢房,将他困在裴家寸步难行。

裴泽倚靠墙壁竭力平复心情。几分钟后,他走到书桌前,立起倒在上面的那副早已褪色的原木相框,里面放的是与母亲唯一的一张合影。

裴泽望着母亲的笑容,心里想的是,原来妈妈也是会笑的。

记忆里的女人,终日沉陷在暴躁、沉郁亦或痛苦不堪的情绪中,心思紊乱导致精神时常失控,总不是个体面的模样。直到某天夜晚,看见她平静地躺在自己床上,面容是少有的安详,裴泽才从她身上感觉出一丝母亲特有的温柔来。

但温度却是冷的。

母亲吞服过量的安眠药,死在了自己房间里,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大概是因为,裴泽是她存活于世,尚且仅剩的一点眷恋吧。

有些人一出生身上就带着枷锁,暂不谈后天父母强加给你,与你的意愿背道而驰的期望,单是成为他的孩子,流着和他相同的血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厌恶到窒息。

印象尤深的一幕,裴泽曾望向窗外无边的星夜,拉着母亲的双手,对她说:我想考去宾州的大学,去找寻属于自己的生活。

裴泽屈腰坐在床畔,弓身面朝窗户的方向,现在那里嵌了一堵厚重的灰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4章

“嘀嗒,嘀嗒——”

未拧紧的龙头正在滴水,墙上的时钟有规律地走着针,电视机不知哪根导线接触不良,屏幕闪着黑白花,依稀映出温玉孤独的身影。

他等了裴泽整整一夜。

交往至今,裴泽从没关过机,每天发来的信息条数总比自己的多,只要不在身边,电话必不可少。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温玉脑海中跳闪,他蜷起身子环住膝盖,心跳的钝重感坠得四肢全然无力。

“也许是真的很忙吧。”温玉闷着脸,兀自呢喃,“我别这么没出息,裴泽该笑话我了。”

他强迫自己做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把塑料筐里的脏衣服投进洗衣机,蓄满喷壶里的水照料花草,然后整理家务,亦如往常按部就班的生活。

倏然电话响,温玉一瞬绷紧神经,太心急了,跑近茶几时膝盖重重地磕上边角,痛出眼泪他也顾不上,赶忙抄起手机去看屏幕,巨大的失落感不可控地填满胸腔。

温玉坐进沙发里缓了几秒,滑屏接听苏延的来电:“您好,苏主编。”

苏延语气温和地问:“怎么还没过来?”

直到听见这句话,温玉才彻底回神,五一假期已过,上班第一天,他是有拍摄任务的:“对不起,我忘记了,我立刻赶过去。”

“别着急。”苏延听出温玉口吻里的不对劲,担心道,“这次是《Nicole》内部的私拍,没有合作商,早点晚点都无妨,打电话只是提醒你别忘了。”

温玉:“谢谢主编,我很快就到。”

苏延:“好,一定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温玉又一次查看微信,拨打裴泽的号码,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安慰自己兴许忙完就能等到裴泽的消息,于是将手机震动调成响铃,音量调至最大。

衣服穿戴整齐,拎起背包,温玉锁门下楼,在公交车上迷糊着意识晃过了站,走回宇辉大厦进电梯又下错了层,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

三层梯门打开,温玉顿觉乏力不堪,抬眸看见苏延端着咖啡正等在工作室门口,强撑起笑容不好意思地说:“主编,真的非常抱歉。”

“没事。”苏延的视线划过温玉无名指上的戒指,而后停留在他脸上,微皱眉心递给他纸杯,“喝点东西吧,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温玉顺话回答,道完谢刚想去接,苏延转而抽回手,“空腹不能喝咖啡,你先做准备吧,我去给你盛杯豆浆。”

工作人员热情地朝温玉围过来,助理向他说明今日的拍摄题材,摄影师正在调适光圈和焦距,化妆师手持粉扑用小指勾起温玉的脸。

眼底晕着两团浓重的墨色,化妆师诧异道:“没休息好吗?”

温玉眨动干涩的眼皮,说:“嗯,您帮着多打点粉吧。”

“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需要帮你上底妆。”化妆师口吻轻松地与温玉聊天,“你的皮肤特别好,基本不用怎么修饰,五官很出挑。”

温玉应和着笑了笑,化妆师将粉底液抹匀在他眼廓周围,嘱咐:“别觉得自己年轻,就玩儿命熬夜,睡眠质量非常容易影响皮肤的状态。”

温玉点头:“我知道了。”

化妆师左右打量两眼:“好了,换衣服吧。”

站到聚光灯下,温玉放空思绪,遵从苏延的指示或摆拍或自由发挥,效率极高地完成一套图片的拍摄。苏延立在电脑前,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在即将进行下一组拍摄时,抬臂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温玉,你来一下。”

隔壁休息室内,温玉双手捧着纸杯,倚靠窗台放远视线。苏延站在他对面,担心地问:“你脸色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玉抿一口热豆浆,咽下后答:“家里有点事,对不起,影响进度了。”

“有事情的话,就先回家吧。”苏延抬起的手顿了顿,轻拍温玉肩膀,“给你放几天假,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温玉低下头,盯着沿杯壁飘散的热气:“我刚拍的图,能用吗?”

“虽然状态欠佳,但毕竟入行快三年,懂得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出来,表现得很有张力。”苏延道,“可以用的。”

温玉说:“那我想继续把这个工作做完。”

苏延:“好。”

温玉:“真的谢谢您为我考虑。”

苏延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临近正午,温玉完成拍摄,走出宇辉大厦,原路返家。坐上公交,周遭的吵闹近不了身,他时而望着窗外,时而摁亮手机屏幕,仍然没有裴泽的消息。

下了车,踏进杏藜园,五月的宾州气温舒适,风也凉爽,温玉靠在花坛前的长椅上,晒着阳光,长舒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

不远处,熟悉的邻居阿姨牵着一只懒洋洋的柴犬挥手朝他走来,温玉弯起眼角去摸柴犬的头,与它玩闹。柴犬扬起前爪扒住他的膝盖不停示好,温玉蹙眉往回缩了下腿,阿姨见状,问:“是不是爪尖儿挠到你了?”

温玉赶忙摇头:“没有,没事。”

捏捏柴犬肉嘟嘟的脸,目送他们走远,温玉屈腰卷起裤筒,膝盖上晕着大片淤青,表皮掺杂少许血丝。

裴泽不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没来由的,眼眶微微泛红。

正往膝头吹气,耳边响起一抹声音:“温玉。”

温玉抬眸,对上霍岚担忧的眼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显得有些茫然。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霍岚既没寒暄,瞧见他的伤也没问缘由,而是径自蹲到他膝前,仔细观察他撞伤的地方。

霍岚勾掉口罩严肃道:“需要上点药。”

温玉张了张嘴,刚想说出口的话紧接着被霍岚打断:“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拿药过来。”

两三分钟后,霍岚重新出现在温玉面前,手里拿着棉签和碘伏。腿上多了一抹凉意,温玉看着霍岚聚精会神做事的模样,轻声说:“谢谢。”

霍岚问:“家里有碘伏吗?”

温玉答:“好像……有。”

“这瓶给你。”霍岚拧紧盖子,放进温玉掌心,“洗完澡记得涂。”

温玉抿了下唇,再道一声谢,视线随站起身的霍岚上扬:“我没耽误你的事吧。”

“没有。”霍岚遮严口罩挡住胎记,双手插兜:“我正准备去上班。”

“现在?”温玉觑一眼表,“你吃午饭了吗?”

“没工夫吃了。”霍岚踢开鞋边的石子,目光跟着它溜进花丛,“我手机没充上电,睡过头了,经理找不到人,不赶紧回单位会克扣工资。”

温玉说:“那我岂不是又受了你的照顾,明明你在赶时间。”

霍岚依旧望着花丛,姹紫嫣红的颜色衬得余光中的温玉耀眼的好看:“没事,你比较重要。”

温玉闻言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见霍岚摆手道:“走了,别忘记抹药。”

霍岚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温玉失神地凝视,直到周遭事物的轮廓逐渐虚化成模糊的光影。不知过去多久,他放下裤腿站起来,拎着包,失落地往家迈步。

立在玄关,温玉背脊贴门,低沉脑袋,麻木地换好拖鞋。他困倦地砸进沙发,姿势歪斜,扬脸环视一圈家中的景象,到处都有裴泽的影子。

安静的氛围渐渐放大内心的不安,无声的环境更容易使人陷进负面情绪中,温玉就快要熬不住了,他解锁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滑动到G字母栏。

倏而悬停,温玉突然回神,裴泽没去“柏盛”,手机两天关机,顾准找不到他,一定会炸毛给自己打电话,可为什么一整天,顾准没有一点动静?

这并不像他的性格,除非,他有裴泽的消息。

“嘀”声后一秒,顾准很快接通:“温玉?”

温玉直截了当地问:“裴泽呢?”

顾准语气稍顿,眼珠子一转:“在北辰开会呢啊。”

温玉沉声:“开什么会?”

“那个……”顾准被问得后背蹿出一道冷汗,“新一季度的广告招标会开始了,我让他先去做个市场调研。”

温玉仰头闭了闭眼,右手发狠地捏住手机,哑着嗓音:“你在公司吗?”

“在呢。”顾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温玉稳住情绪说:“没什么,我过去找你一趟。”

不等顾准给出答复,通话中断了,未开灯的房间内,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待这点光亮缓慢消失,温玉的身形融进偌大的黑暗中,悄无声息,显出几分落寞。

手指摩挲着沙发布料,温玉的视线落至地面,艰难地深吸一口气。

裴泽跟他讲的是,去北辰继续商议上次出差定下的广告合作,工作上的事,顾准没必要撒谎,又或者,裴泽根本没对自己说实话。

所以顾准是在帮腔,他肯定清楚裴泽的动向。

温玉用力搓两下脸,至于裴泽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一定是怕自己会过度担心。能让温玉感觉到害怕和慌张的,是裴泽身上的那些伤,是他的原生家庭。

失联两天,温玉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裴泽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5章

顾准像只无头苍蝇在窗前来回踱步,谈紫知晓他的担忧,安静地坐在总裁座椅里整理文件,尽量不吵扰他。

“要完。”手机抵住下巴,顾准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裴泽铁定被他爹拿住了。”

再怎么着急也是徒劳,根本帮不上忙,谈紫叹一口气,试图转移顾准的注意力,问:“下午的商业峰会演讲稿,你写完了吗?”

“还差两段结束语,临场发挥吧,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拍领导们的马屁。”顾准摆手随口答道,继续犯嘀咕,“也不知道温玉找我什么事,不会拜托我向裴家要人吧。”

“你跟温玉认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的性格?”谈紫打开文件盒,将一沓重要合同按日期顺序编排放入,“他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只可能是自己去。”

顾准停下杂乱的脚步,把眉毛拧成一股:“毕竟是裴家的私事儿,他去实在不合适,还不敌我去呢。”

正说着,办公室门外传来秘书清晰的嗓音:“温玉来啦。”

门被推开半扇,顾准转头,见温玉一身极为正式的着装走进来,面色是肉眼可见的憔悴:“谈紫也在。”

“温玉。”谈紫微笑起身,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想起在电话里欺骗温玉的那番说词,顾准不大自然地挠挠额角,吩咐秘书:“去泡三杯茶。”

屋门掩合,办公室内突兀地安静下来,三人一时谁也没言语,温玉规矩地挨着沙发扶手坐下,长睫低垂,掩藏起泛红的眼廓。

顾准和谈紫长久对视,落在温玉身上的目光充满担忧,待茶水上桌,温玉这才开口问:“裴泽,是回家了吧?”

顾准咬了下舌头:“是。”

温玉双手捧着茶杯,掌心依旧冰凉,空落的眼神看不出情绪。谈紫几次欲言又止,她认为此刻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玉默了片刻,说:“告诉我裴家的地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