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禅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法号。
顾柳儿也被玉书林劝的放下荔枝,手上的荔枝水随意的擦在盛荔枝的冰上,抬头望向白清明。
“才子大会有七日,在下准备择取一位有辛者,陪怀桑大师一同修佛度众生。历年才子大会主持皆小生,此次才子大会就由有辛者来主持,如何?”白清明含着笑环顾四周,目光与顾柳儿对视了一眼,顾柳儿对抛了个媚眼,然后笑了。白清明的笑稍稍减了些。
“怎么了?”玉书林望去。
顾柳儿把笑收了收,然后靠在玉书林身上道:“奴家只是在想,哪个倒霉蛋被选为这有辛者,既要当主持又要陪老和尚吃斋念佛。可真是可怜,哈哈……”
玉书林道:“大秦信佛者多,若能同怀桑大师共处一室,一同寻经问道,实乃荣幸。”
“你也信佛?”
“不信。”
“哈哈……”
一边的侍从已经送来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顶端有口,口很小,里面有什么却看不真切。白清明对众人解释道:“这里面乃各位的邀请函,小生就在此中选取有辛者。”
说着,他将手伸进去。
台下众人皆眼巴巴的往过去,有信佛者希望抽到自己,有不信者但想主持的也望抽中自己,余下的基本就看个热闹,就例如玉书林和顾柳儿。
不过,玉书林看别人的热闹,顾柳儿看玉书林的热闹。
“哎公子,假如抽中你怎么办?”顾柳儿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
玉书林闻言面色却是一沉:“不去。”
“哈哈,公子好魄力。”顾柳儿道。
下一刻,白清明手出来了,拿着本邀请函,他摊开时,面上突然变得格外怪异,好一会儿才恢复面色,笑道:“那就恭喜这位来自洛州的玉书林玉公子了!”
全场轰动。
有看热闹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捧场的。
玉书林面色黑到了极致。
“公子不去?”顾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憋了半晌,玉书林才及其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向顾柳儿,道:“去。”
玉书林被带走时,问那侍从:“可否带家眷?”
侍从道:“不可。”
玉书林便看向顾柳儿,沉默半晌。
顾柳儿眨眨眼,心道,不会又怀疑上自己了吧?
玉书林道:“你回客栈。”
顾柳儿行礼道:“是,公子。”
玉书林又给了他一些钱财,这才跟着侍从走了。
他一走,顾柳儿就蹲下来捂着嘴憋笑。
陪老和尚吃斋念佛七日啊!白清明也是想的出来!
“敢问公子,笑完了吗?”
一个声音在顾柳儿耳边响起,顾柳儿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便靠过去,挑了来人的下巴,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娇嗔道:“田公子好坏啊,现在才知道来找奴家。”
田九打了个冷颤。
田九乃白清明的贴身护卫,他看着眼前这位戏精附体的五皇子,一脸嫌恶的说道:“行了,过来吧。我家公子有请。”
顾柳儿便起身,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木屐踩在地上,伴随着脚链上的铃铛一起清脆的响着。
来到桃源山庄的后院,顾柳儿见白清明已经倒上了茶,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如何做到正好抽中玉书林那一本的?”顾柳儿坐下,笑吟吟的看着他。
白清明淡定喝茶:“因为就放了一本邀请函。”
顾柳儿愣了愣,道:“可我见那里面,不像只有一本啊?”
那个口子虽小,但毕竟这么多人,邀请函自然能堆到口子下面一点,虽看不真切,但是能看见里面确实充满了邀请函。
“都是外壳。”白清明道。
顾柳儿眨眨眼,悟了。
邀请函由三部分组成,红色偏薄偏脆的外壳,白色偏厚偏硬的内壳,再者就是写有邀请信件的纸。只放外壳的话,重量自然就比完整的邀请函轻很多,但又可以营造邀请函充满木箱的感觉。
“聪明啊。”顾柳儿对白清明竖起大拇指,迎来白清明一记白眼,接着顾柳儿又问,“那寒山寺的老和尚你怎么请来的?”
寒山寺乃大秦王朝寺庙之首,怀桑大师更是寒山寺的主持,心性极高,除非皇帝请他,否则绝不出寺门。
白清明吹开茶上的白雾,饮了一小口,道:“多亏五皇子殿下名号管用。”
白清明这一说,顾柳儿又悟了,想到曾经的年少轻狂,他笑了。
当初他闯祸,将后宫一个娘娘的寝宫砸了,皇上大怒,便把他罚到寒山寺闭门思过一个月。
呆在寒山寺,日日吃斋念佛,夜夜罚抄经书,还没日没夜的听那群和尚轮番上来念经。
顾柳儿只待了三日,实在受不了了,在和尚换班之际逃了出去,奈何这寒山寺内武艺高强的僧人不在少数,还没摸到山门,他就被逮了回去,顾柳儿那个叫怨愤呐。
一气之下,他放火烧了大半个寒山寺。
因为他虽不知道如何逃出僧人的魔爪,但他知道如何让火烧的更猛,烧的难以被水浇灭。
总之,那次大火,烧了大半群禅房,还烧了经书阁一部分藏书之后火才终于浇灭。
顾柳儿一战成名。
自此之后,皇帝再气,也不敢把他放到宫外管教了,宁可他拆皇宫,也不敢让他去烧人家的庙宇。
“对了,你这才子大会真是什么人都邀,海德那种人也邀?”顾柳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海德?”白清明先是一愣,但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扶额,“话说你到底和海德什么过节?小时候你就欺负大,大了还是欺负他……”
“是他先虐待小乞丐在先!本皇子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顾柳儿哼了声。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白清明无奈道。
“你见过喂小乞丐吃马粪的?”
“那你就把人家关马圈里关了三天?”
两人互望着,还是闭了嘴,这样下去迟早会吵起来。海德才华确实可以,白清明惜才。
“你今日去面圣?”过了会儿,白清明才看向他,问道。
顾柳儿漫不经心的玩着一旁的棋子,道:“不,能拖就拖吧。”
“可是陛下已经知道你回京了。”白清明道。
“下棋么?”
“我想活着。”
“无趣。”
顾柳儿撇撇嘴,把棋子放回去,他起身拍拍屁股,道:“唉你们这些狐朋狗友,关键时都把本皇子往外面抛。”
白清明饮茶,不理他。
“那我去面圣。”
“马车就在门口。”白清明道。
顾柳儿:“……”他气不过,绕过去,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早准备好了是吧,还问我去不去面圣。”
白清明拍了拍被踢的地方,笑道:“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早点去不好吗?”
“呸,借你吉言,本皇子会活的好好的。”顾柳儿说着,把玉书林给他的外衣解下,然后递给白清明,“帮我给玉书林。对了 ,你们有换洗的衣物吧?”
“有。”白清明接过后,推着他往外面走,“行了殿下,赶紧进宫吧,日中之前不回去,你我小命皆不保。”
“一个两个,尽是没良心的。”顾柳儿嘟囔着,出了桃源山庄,外头有一个富丽堂皇的马车恭候多时,被推搡着上了马车,顾柳儿又探出头道:“对了,吃斋念佛……”
白清明不耐烦的说道:“放心,不会真让他吃斋念佛的,定好鱼好肉招待,行了么?”
顾柳儿笑了:“不,我想说的是,按我当初的来,白米粥配小白菜。”
白清明:“……”
第24章
马车走的小路,抄近道入的宫。
红漆朱门一扇扇打开,马车在白玉铺就的地上轱辘前进,最后来到御书房底下。
下了马车,顾柳儿看着眼前的玉石长阶,忽然觉得脚上被灌了铅,有些抬不起步子了。
父皇身边的李公公见他下马车,忙跑下来,在他身边喘着气焦急道:“哎呦我的五皇子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柳儿冲他淡淡一笑:“公公辛苦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日,父皇的脾气定是阴晴不定,那遭罪的自是贴身公公。
“不辛苦,服侍陛下是老臣的荣幸。”说完,李公公迈着小碎步给顾柳儿带路,“殿下,呆会见到陛下,你一定要先服软,先认错,这样陛下才会好受些。毕竟你这一去就是一年,可把陛下和老奴担心极了,此事是殿下你错在先,你一定不要像往日里那样顶撞陛下……”
宫廷长阶多长,李公公就念了多久。
李公公是跟在父皇身边的老臣了,是看着顾柳儿长大的,从小到大顾柳儿闯了不知道多少祸,李公公就求了不知道多少情。
在御书房门口等候,李公公小声又叮嘱顾柳儿面圣时事宜,这才缓缓吸口气,调整情绪,拿着拂尘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又关上了,顾柳儿就在外头东张西望,本想和守门侍卫聊两句,但见这人都是熟人,人家早就练就铜墙铁壁之身,无论顾柳儿说什么都不会理会,所以顾柳儿闭上刚欲开口的嘴,撇撇嘴。
父皇也真是,守门的侍卫这么多年都不换一下,来来回回就这几波。
李公公迈着小碎步又打开大门,出来道:“殿下,进去吧,记住一定要先服软……”
“知道了李公公。”顾柳儿笑着应道,他揉揉脸,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才抬步进去。
大秦皇帝安裴风坐在龙案前,听见顾柳儿“哒哒哒”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的说:“终于知道回来了?”
顾柳儿马上笑道:“父皇,儿臣这次给你带了洛州特产。”
安裴风一瘪,满腔怒火硬生生被遏制住。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道:“什么特产?”
顾柳儿马上踩着木屐,“哒哒哒”的跑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莲花酥。”
油纸摊开,一堆红白绿的糜粉。
两个盯着油纸的人皆是无言。
顾柳儿率先反应过来,道:“呀,碎了。”
安裴风:“……”
顾柳儿把油纸又想包着包着放回怀中,被安裴风按下:“行了,放这,等下全倒身上了。什么糕点宫里没有?”
顾柳儿乖乖的放下,然后又“哒哒哒”的跑回原地,站的笔直的看着安裴风。
安裴风看着他这模样,想发火又发不出。
顾柳儿别的本领不会,装模作样就最强,子语生气就变着法子讨好子语,安裴风生气就变着法子讨好安裴风,总之在后宫混的如鱼得水,也得利于他这一身演技吧。
安裴风本想责怪他出宫吃苦,要说“瘦了”这两个字的,奈何打量顾柳儿一会,发现这人面色红润,别说瘦了,好像还……胖了点?
安裴风只好端起架子,道:“穿这么点,不冷?”
顾柳儿道:“父皇,你看见外面那大太阳了嘛?”
安裴风:“……”
安裴风皱眉:“你这穿的都什么?脚都裸露在外,成何体统!”
“这叫木屐。”顾柳儿抬抬脚,笑道,“回头儿臣也做一副,给父皇送来,凉快!”
安裴风又无言了。
不见顾柳儿儿时,那一腔的怒火,想着看见他时一定要逮着他痛骂一天,但真的见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骂吧,这孩子在外面过的看着比宫里还滋润。
“父皇,没什么事那儿臣先回去了?”顾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等等!”安裴风终于想起一件事,沉着脸道,“听林爱卿说,你收了洛州太守之子玉书林做男宠?”
顾柳儿面不改色的纠正:“不,父皇,是玉书林收了儿臣做男宠。”
安裴风:“……”
“啪”!
安裴风拍案怒起:“来人!把玉书林拖去斩了!”
顾柳儿赶忙道:“要不父皇先把儿臣拖出去斩了?”
“来人!把五皇子拖出去斩了!”
安裴风气急,奈何门口是侍卫早已经习惯一件事:当五皇子在场时,无论陛下说把谁拖出去斩了,都别理,不然事后陛下第一个斩的,特定是那个没眼色的人。
等安裴风气的喘了几口气后,顾柳儿才道:“父皇,消气了吗?”
“没有!”
“那父皇,你继续。”说完,顾柳儿又安分的闭嘴站着。
安裴风瞥了他一眼,又生气了,他大声道:“消气了!”
“那父皇,我们先来谈别的事吧?”顾柳儿眨眨眼道,“宜州水患,是不是父皇现在的心头大患?”
安裴风微愣,他面上一沉:“红尘阁的消息?”
“嗯。”顾柳儿点头,其实红尘阁管的只是洛州,宜州之事是别的情报网传来的。但他自然不会自掘坟墓。
安裴风坐下,道:“说吧,你什么看法。”
“宜州水患基本每年都有,只是朝廷那群老头总想着挖洞,儿臣认为,可以挖一条运河,沟通宜州同湖州,湖州是富饶之地,农田众多,人口庞大,虽说短期未出现缺水现象,但不能说未来不会。若有这条运河,那就一箭三雕,除了两地用水问题,还能沟通两地,促进商业往来。”
顾柳儿条理清晰的分析完,安裴风犹豫道:“这不是没人提过,但是,湖州和宜州并不近,这运河无论是时间还是财力都是笔巨大的开支……”
“父皇,这么多年挖洞的时间和财力,还不足以修这条运河吗?”顾柳儿打断安裴风的话,反问道。
“那修运河时,宜州该当如何?”安裴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