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墓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他撒谎了。
“好几年”究竟是多久呢?是他们成亲以后,还是他们成亲之前?
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她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却还再说谎,还说的那么真,那么深。
姜雨墓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寂静。她将放在袖子里的那张纸拿了出来,递给了跪在地上的南奕琛。
南奕琛的手摇摇晃晃地接过了那张纸,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白纸上那醒目的三个黑字“和离书”,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感觉到,递给他纸的那只手此时此刻是有多么的冰冷,那只手几乎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就是个死人的手一般。
但是,南奕琛的大脑已经被那三个大字给炸开了,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弦“磅”地一声,断了。
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和离书,喊道:“你要和我和离?就为了这点儿事?”
姜雨墓皱了一下眉头,道:“这点事?”
姜雨墓眨了一下眼睛,又恢复了刚刚那副淡然的样子,道:“这事在你眼里……是件小事儿?”
南奕琛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地解释道:“不是,大事,这是大事,但,它不足以让我们和离吧?”
见姜雨墓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南奕琛慌了,特别地慌,在大雪里冷汗直流的那种慌乱感。
他连忙为自己辩驳道:“墓儿,我根本不爱她们,我和她们就是玩玩而已,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我就是气不过,才会投入了她们的怀抱中。她们就是我发泄的对象。”
“我爱的人是你啊!这是坚定不移的,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姜雨墓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南奕琛所有的言辞在姜雨墓眼里都是那么的讽刺。
只爱她一人?她们只是他发泄的对象?心里爱着她,但身体又忍不住去寻刺激。心中只有她一人,但同时又和其他女人翻云覆雨?
狗屁不通!
姜雨墓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让她心痛难忍,让她快要窒息了。疼痛和苦涩像一股巨大的阴霾一样涌入了她的身体,让她绝望,让她看不到光芒。
她觉得,如若她在这里再多呆一秒,她可能就要被疼晕过去了。
于是,姜雨墓面无表情地说道:“和离书我已经交给你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再见。”
姜雨墓说完便想走,却被南奕琛叫住了。姜雨墓转过了身,只见南奕琛低低地垂着头,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像是一个吊在半空的软布一样。
下一秒,他缓缓地抬起来头,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此时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诡异而又可怕。
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阴霾。
姜雨墓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就好像她根本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南奕琛一样。
南奕琛冷冷地开口道:“你没有话什么好说了,但我却有话对你说。”
南奕琛盯着姜雨墓的双眼,不想错过她眼里的任何情绪,道:“姜雨墓,你爱我吗?”
南奕琛从来不曾连名带姓地唤过姜雨墓,他永远都是宠溺地唤姜雨墓“墓儿”的。
南奕琛重复道:“你真的爱我吗?还是,这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
姜雨墓平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南奕琛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笑意,眼里有的只是满满的讽刺。
南奕琛垂下来眼帘,道:“你不用回答我,我也知道你的答案。”
“如若你真的爱我的话,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南部治疗瘟疫!如若你真的爱我的话,如今,为什么在得知了我和其他女人行了房第之事后,竟能如此地淡定,连一滴眼泪都落下。”
姜雨墓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流着眼泪就是伤心吗?”
说完之后,她仿佛觉得南奕琛这句话非常好笑似的,又笑了一下。
南奕琛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笑!”
姜雨墓又笑着说道:“笑,就是开心吗?”
南奕琛没有看到她笑容里的僵硬,没有看到她笑容里苦涩,更没有看到她笑容里的痛苦,他只看到了她浮于表面的微笑。
南奕琛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他完全舍弃了以往那副温尔文雅的模样,不顾形象地喊道:“你看!到这种地步了你还笑出来!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姜雨墓只觉得自己头脑晕的厉害,呼吸地越来越困难了。
她真的累了,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姜雨墓转过了身,冷冷地丢下了一句:“多说无益。“
“再见。”
……
皇宫里。
一身华服的叶紫然躺在美人榻上,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像是已经入睡了一般。
这时,这“入睡”了的美人突然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身旁的女婢欠了欠身,道:“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个青楼女子将丞相夫人便进了春楼,丞相夫人也见到了丞相。”
叶紫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红唇微扬,若是忽略她神色中的恶毒的话,这也是一个巧笑倩兮的美人。
叶紫然手中拈着一朵粉色的莲花,突然,她一使劲儿,那朵莲花便被她捏碎了。
叶紫然盯着那烂了的莲花,喃喃自语道:“南奕琛,你可别怪我,这可是你自愿做的是,我只是将你的做的事透露给姜雨墓而已。”
多年以前,叶紫然曾经也是一个像姜雨墓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曾经也憧憬过爱情。
她和太子两情相悦,两人关系甚好,两家也有想联姻的心思。
那一天,太子突然跑来告诉她,说要给她一个惊喜,要让她做他的皇后。叶紫然只当太子在说笑,所以也没多在意。
叶紫然根本不可能猜想到,太子嘴里的那个惊喜竟然是去刺杀永康帝,夺取皇位。
太子行刺失败后,被废了太子之位,最终为了不拖累叶紫然,取消了他俩的婚约,在宫中自杀了。
太子死后不久,叶紫然敏锐地发现,身旁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先是三皇子,后来又是燕王。
南奕琛当上丞相后,叶紫然出于女人的直觉,断定是南奕琛害死了太子,踩着太子上位。
其实,南奕琛也的确是那么做了,但是叶紫然并没有找到任何实际的证据、所以无法揭发他。
后来,叶紫然为了复仇,入了后宫,因为只有她有权势了,她才能对付南奕琛。
当然,要对付南奕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南奕琛权倾天下,周遭的人几乎都是他的走狗。
但是最后,叶紫然还是成功的找到了南奕琛的弱点——姜雨墓。
叶紫然知道,这世界上唯一能够伤了南奕琛的人便是姜雨墓,所以才故意让姜雨墓去春楼“探望“南奕琛。
她深知,以姜雨墓的性子,姜雨墓是绝对不会再接受南奕琛的了。
南奕琛让她与太子阴阳两隔,那她便要让南奕琛也好好尝一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她陷害南奕琛是因为她要报仇,至于为什么她要陷害姜雨墓嘛……
嫉妒,纯粹的嫉妒。
她看不得姜雨墓活得如此肆意潇洒,也看不得她的人生如此幸福美满。
叶紫然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莲花扔到了地上。
她站起身来,踩着莲花,拂袖而去。
梅林里的哭声
姜雨墓昏昏欲坠地回到了马车,一踏进马车后,姜雨墓便一头栽进了画雪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带我走,去哪儿都好。”
说完之后,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画雪慌慌张张地抱着姜雨墓那冷得可怕的身体,便忙拿过几件毯子来,盖在姜雨墓的身上。
画雪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她道:“怎么会那么冷啊?这几个时辰里,她不会一直都站在雪地里等那个狗东西吧?”
画莲叹了一口气,道:“看起来是了。”
画竹拉开了帘子,看着街上肆意飞扬的雪,道:“现在我们去哪儿呀?丞相府肯定是不能回了……”
“姜府……我们又不知道夫人要不要和姜叔叔说这件事,要是她不想让姜叔叔知道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画叶抿着唇,想一会儿道:“去梅林吧,丞相肯定已经派人来找夫人了,梅林那里比较偏远,也比较安静。先让她缓一缓吧。”
画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现在可不能让夫人见到那个狗东西,要不然她估计就被那狗东西给活活气死了。”
画莲拉了一下画雪,道:“我们别叫她夫人了,她现在已经和丞相府毫无。”
其他三画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梅林里。
姜雨墓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突然感觉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的身上。
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四大名画帮她盖了好多层棉被,一层层手臂厚的棉布叠在她身上,这能不重吗?
姜雨墓掀开了被子,随意地披了件并不厚实的裘衣便从后面里走了出去。
画雪端着药汤走了进来,突然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连只苍蝇也没有。药汤从她手中滑落,“嗙”一声碎了。
画雪惊慌失措地在屋里翻找着,一边寻找着姜雨墓的身影,一边呼唤道:“小姐?小姐?小姐您在哪啊?小姐您别吓我嘛……”
她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整个脸愁得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来一般。
画雪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崩溃了,如若小姐……小姐真的出事了的话,她拼死也要将那狗东西给杀了,让他陪葬!
听到声响的画莲跑了进来,有些慌乱地说道:“怎么了?”
画雪焦急地眼泪直流,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泣不成声地翻找着,道:“小姐……不见了……她不见了……”
画莲从来没见过画雪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画莲道:“没事,你先别哭,小姐一定没事的。走,我们在林子里找找。”
很快就,四大名画在屋子里的后院里找到了姜雨墓。
梅林里,梅花开得正盛。
姜雨墓背对着她们站在梅林里,她肩上那纯白的裘衣和她脚下那片雪地融成了一块。白色的倩影,红色的梅花,她美得很梦幻,美得很诡异。
源源不断的哭声,一阵一阵的从林子里传来,哭声毁了这看似梦幻的一幕,为整个场景增添了一股凄凉的气息。
哭声非常的小,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兽在宣泄一般,如若人们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声音的存在。
这时,梅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仿佛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宣泄,嘶喊声在整个梅林回响着,这是梅林对这美人的怜惜。
沙哑的喊叫声还在继续着,那人像要将自己的肺部给喊出来一样,不停地喊着,明明都已经喊得没气了,她都还在喊着。
一股绝望之意笼罩了整个梅林,梅花那鲜艳的红色仿佛都在这喊叫声下,失了色彩,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与白。
慢慢的,喊叫声越来越小,梅林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画雪的耳朵被那喊叫声刺痛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其他三画也用手掩住了微红的眼眶。
过了好一阵后,画雪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走吧。”
一个时辰后,姜雨墓回到了那小屋子里。
姜雨墓一进屋,便见四大名画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等候着她了。
画雪一见到她,连忙站了起来,神色急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姜雨墓拍了拍画雪的手,道:“我能有什么事,自刎吗?”
姜雨墓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剩下的人却都不觉得这笑话好笑。
姜雨墓看着她们这副担忧的样子,无奈地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这种情情爱爱之事上吊自刎的人吗?放心,我没那么傻,那人不值得我那么做。”
四大名画盯着姜雨墓,完全没有被她说服,毕竟她们刚才可是看见了她那看似平静的外表里的绝望。
姜雨墓见她们不信,也没再为自己辩驳,直接道:“待会儿,我们会姜府吧,我相信姜叔叔会理解我的。”
画雪想到那向来溺爱姜雨墓的姜叔叔后,脸上才缓了下来,道:“嗯,姜叔叔在听到那狗东西那么欺负你后,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去扒了那狗东西的皮!”
姜雨墓看着画雪这鲜活的模样,终于露出了丝真实的笑意。
姜府。
四大名画和姜叔叔解释好前因后果后,姜叔叔表示姜府永远欢迎姜雨墓,让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姜大哥和姜二哥也是非常高兴,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软软甜甜的小堂妹了。
因此,姜雨墓就这样顺利地在姜府住下了,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