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么希望自己这只是认错了人,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
这时,那人回过了头。
那是一张令无数人惊艳心动的脸,此时此刻,这张脸面无表情,但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是那种带有恋慕的目光,而是那种令人忍不住冒冷汗的目光。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红唇也干裂着,一双眼睛里全是冷意,再配上那异常大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有些渗人。
明谦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非常小声地说道:“祝您好运。”
南奕琛瞪了他一眼,心里埋怨着他这个乌鸦嘴,随后连忙冲向前去,停在离姜雨墓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道:“那个……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就……上次是我的错,但是这次我真的是来这里办事儿的……我……”
姜雨墓没有那个耐心去听他这些虚假的解释,她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
南奕琛见情况不妙,连忙想开口认错,结果姜雨墓又打断了他,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谈这个的。”
南奕琛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那你是来和我谈什么的?”
姜雨墓抬起了头,死死盯着南奕琛,目光像是要把他烤焦一样,道:“希望岛根本就不存在,对不对?京岛人也全被你杀了,对不对?”
南奕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为自己辩驳。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
姜雨墓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了答案,她不由得感到心酸,眼眶也红了,但是这一次,和一年前不同的是,她不打算掩盖她支撑不住了的事实。
温热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在接触到那冰冷的寒风后,立刻失去了它原本的温度。
南奕琛这是第一次见到姜雨墓哭泣,他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着,心里不断地盼望着,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但是,姜雨墓根本不给他缓过来的机会,她冲向前去,奋力地摇晃着南奕琛,喊道:“上万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狠得下心?他们全都是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南奕琛任由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等他回过神来后,连忙握着姜雨墓的肩膀,道:“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姜雨墓狠狠地推开了他,骂道:“什么身不由己!你就是为了你那丞相之位!”
“你没能力救治京岛人,但又不想让百姓觉得你无能,于是你捏造了希望岛的存在,瞒天过海。
“但是假的东西毕竟是假的,那几万条人命你无处可放,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杀了!”
“百姓们还称颂你为救世英雄,将你扶上了这丞相之位。你杀害了那么多人,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南奕琛这下也发怒了,振振有词地说道:“是!我是为了我的丞相之位!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我是为你好啊!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想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
姜雨墓被气笑了,她“呵”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想要过一个尊贵的身份?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救治每一个到我面前来求医的病患而已,这就足够了!”
南奕琛反驳道:“没有权势,没有尊贵的身份,你那做得了这些吗?别说救治别人了,没有权势的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一个没有权势地位的人注定被他人左右着命运,别人的一句话就可能让你送命。我就是不希望我们被他人踩在脚下,才去争取这个丞相之位的!我都是为了你啊!”
姜雨墓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喉咙里苦涩得难受,她喃喃自语道:“为了我?”
“可不是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吗?”
姜雨墓狠狠地甩着头,撕心裂肺地喊着:“是我!他们躲得好好的,是我将他们揪出来放在你眼皮底下,暴露了他们,要不然他们就不会被你送上那艘有去无回的船!”
“我姜雨墓自以为自己从未杀害过一个人,如今我才得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就让几万个人失去了性命。”
姜雨墓捂着脸,轻轻地笑了一声。
“何其讽刺啊……百姓们还称我为神女呢……”
南奕琛扶着隐隐作痛的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呢?”
南奕琛弯下了身子,放软了声音,安慰道:“好好好,这些事情都是我的错,你别再去想它们了,都过去了,你现在自责、愤怒也没有。我们回家吧。”
南奕琛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姜雨墓的手,但却被姜雨墓躲了过去。
姜雨墓狠狠地盯着南奕琛,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个草菅人命的奸臣。”
南奕琛的笑容凝固了,一张笑脸看起来有些僵硬,他的手就这样停顿在半空中,看起来非常尴尬。
这时,姜雨墓眼前闪过了一个黑影,耳边响起了一阵喊叫声。
“我要杀了你!”
只见一名男子拿着剑,冲了出来,“刷”一声刺向了南奕琛。南奕琛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也拔出了剑,和那名男子争斗了起来。
画雪见事情有变,一把将姜雨墓拉了回来,远离那两人的战场。
待姜雨墓看清那男子的面容,不由得惊慌失措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正在刺杀南奕琛的正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京岛男人。
姜雨墓死死地拽着画雪的衣袖,有些崩溃地问道:“他不是受伤了吗?他怎么跑来这里的?”
画雪扶着姜雨墓发软的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明明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不知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那名男子应该是假装昏迷,然后跟着姜雨墓的马车找到了南奕琛。
他受了重伤,姜雨墓就算是神医也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治好他。
此时,他的手臂上还缺了一块肉,手脚上的绷带也脱落了,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男子受了伤,又没有练过武,显然不是南奕琛的对手,他渐渐落了下风,身体也开始支撑不住了。见此,姜雨墓不顾画雪的阻拦,冲了上去,那纤细的身躯被两道剑光夹峙。
南奕琛见姜雨墓冲了过来,连忙停下来手,脸色有些阴沉地问道:“就是这家伙把希望岛的事告诉了你?”
姜雨墓觉得南奕琛的语气有些危险,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他!”
刚刚喘了口气的男子又提着剑冲向了南奕琛,嘴里大喊着:“我要杀了你!”
南奕琛眯了眯眼睛,目光阴狠地盯着男子,嘴上勾出了一丝笑意。
原来就是这个狗东西毁了他的家……
这一次,南奕琛不再手下留情,在男子冲到自己面前时,便抬起手,挥了手上的剑。一道剑光在男子的脖子前闪了一下,男子的脖子被划开了,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洒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姜雨墓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还带着热意的血便撒到了自己的脸上。姜雨墓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唇齿激烈地颤抖着,她能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它们正在缓缓地向下流。
吹拂在姜雨墓脸上的寒风虽然冷,但是此时,她却认为,自己背上的冷汗比这寒风更冷。
姜雨墓的双眼僵硬地落在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子,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要带着她逃离这里。
死了……死人了……
南奕琛眼睛都没眨一下,便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剑,仿佛自己杀了一个人就和吃喝拉撒没有两样似的。
南奕琛对姜雨墓笑了一下,道:“人我解决了,我们回家吧。”
姜雨墓盯着南奕琛脸上温柔的笑意和他沾上了鲜血的白衣袍,不寒而栗。
画莲是第一个发现南奕琛的真面目的人,自然也忌惮这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才得知,南奕琛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可怕。
一个坐上那丞相之位的人怎么可能是会善良单纯?真正善良单纯的人应该是她们才对!
画莲知道,她自己能够理解这事实,但是小姐不能啊!小姐那么善良天真,怎么接受得了自己的枕边人其实是个魔鬼的事实?
画莲连忙将还傻傻地愣在那里的姜雨墓拉了过来,将她推上到了马背,喊道:“小姐!快走!”
南奕琛脸色一暗,深深地看了画莲一眼,追了上去。
争议
姜雨墓匆匆忙忙地就被推到了马背上,又听到了一个让她逃走的声音,因此,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她,就只剩下了一个信念——逃!
她甩了一下鞭子,喊道:“驾!”
马接受到指令后,立马就开始狂跑了起来。
南奕琛心急如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姜雨墓,巨大的怒气在他的胸口里翻滚着,他看向身后那些冲出来保护他的士兵,喊道:“来人讲她们四个给我拿下!”
四大名画奋力地和士兵们争斗着,想为姜雨墓争取逃跑的时间,但是人多势众,南奕琛还是冲破了重围,骑上马,前去追拿姜雨墓了。
另一边,姜雨墓晕晕乎乎地坐在马背上,巨大的晃动弄得她胃酸倒流,特别想吐。她根本没有骑过马,也不知道怎么控制一匹马。
于是,载着姜雨墓的马兴高采烈地在街上狂奔着,以为自己自由了。
南奕琛紧随其后,骑着马,飞奔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阴森得可怕,眼眸闪烁不定着,就连嘴角上那似笑非笑的笑容都显得特别地诡异。
姜雨墓全然不知,仍死死地抱着马背,深怕自己跌了下去。说什么来什么,下一秒,马好似是觉得自己非常威风似的,突然抬起来两只前蹄,叫了起来。
姜雨墓顺势滑了下来,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她只觉得身下一空,心一悬,便迅速地落了下去。但是,她并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跌入了南奕琛的怀里。
南奕琛一手抱着她,一手抽出了剑,“刷”的一声将马给杀了。
姜雨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了眼前那张放大了的俊脸后,连忙挣扎了起来。眼前这张脸此时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前来夺命的鬼。
不过,姜雨墓那点类似小鸡般的力气,根本奈何不了南奕琛,南奕琛抱着她,跳上了马背,将她带回到了春楼。
春楼里。
四大名画寡不敌众,被士兵们给抓住了,士兵们绑了她们的双手,还夺走了她们的佩剑。
画雪一直盯着大门,只希望门外不要出现姜雨墓的身影。
但是,很可惜的,一匹马飞奔了过来,马背上有两个人。
南奕琛强行将姜雨墓、四大名画带回了府邸,姜雨墓还好,是坐着马车,被南奕琛困在怀里,一路从春楼护送回丞相府的。
四大名画可就没有那么幸运,她们被随意地扔到了另一辆马车上,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脑袋不知是第几次砸到了马车。
南奕琛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其一便是因为她们总是将京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消息传递给姜雨墓,让南奕琛为了维持自己那性情纯良的假象,而不敢轻举妄动。
其二便是这四个女人只不过是个侍女,却常常仗着有姜雨墓的庇护而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其实全都记了下来,就想趁哪天姜雨墓不注意,将她们除之而后快。
毕竟,在南奕琛的世界里,就只有两种人——将死之人和姜雨墓。
他周遭的这些人,不管是谁,小明也好,皇帝也罢,只要他们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他都能杀了他们,所以他们是将死之人。
但是,姜雨墓不一样。
她是他想一辈子揣在兜里的人,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这样。
丞相府。
南奕琛抱着正在他怀中奋力挣扎的姜雨墓,给下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将四大名画关押起来。
随后,他便沉着一张脸,跨过了小桥,走进了□□里。南奕琛将门锁上了,这才将姜雨墓放在床上。
姜雨墓逃脱后,立马往门那里冲了过去,却被南奕琛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入怀中。
南奕琛紧紧地握着姜雨墓那纤细的腰肢,神色有些疲惫,道:“别闹了,嗯?”
没错,对于南奕琛来说,姜雨墓的确是在闹脾气。上次她就是这样,在发现他常常去春楼后,一气之下回了姜府,还不肯见他。但是最后,她还不是乖乖地回来了。
姜雨墓拼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是她的力气真的太小了,南奕琛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显然是蚍蜉撼树。
南奕琛见她那么讨厌靠近自己,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哄着她,道:“你保证不逃离我,我就放开你,好吗?”
姜雨墓仰着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奕琛,道:“你给我选择了?我选哪一个不都是得待在你身旁!别把话说得怎么好听,好似在逼迫他人的不是你自己一样。”
南奕琛被她怼了一下,话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了,神色也有些尴尬。
他盯着姜雨墓那不甘不愿的神情,心里竟然怪异地觉得这样的姜雨墓竟然有些可爱。
虽然他欺骗姜雨墓无数次,但是炸了毛的她在他眼里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骄纵可爱。她一双大眼睛被她瞪得圆圆的,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红通通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就姜雨墓这样的长相,人们实在是很难分清她究竟是生气还是只是在闹小脾气。反正,南奕琛认为是后者。
南奕琛从了她,松开了手臂,姜雨墓就立马跳开了,往大门那里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