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惊愕的眼神中,叶玖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门外的罗宙听见里面的声音异常,踹开门就看见邵远倒在地上,而叶玖举着一把簪子准备刺第二下。
“主子!”罗宙一脚踹在了叶玖的胳膊上,簪子应声落地,叶玖也被他踹的偏向了另一边。
抱起已然昏迷过去的邵远,罗宙看了眼在地上傻笑的叶玖,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好里面的人,若是出了问题,唯你们试问!”说完,他便驾着马车将邵远送回邵府。
一众被留下来的小厮看着屋里那个抱着个荷包时而哭时而笑的疯女人,眼神复杂,最终几人商议决定,还是将她绑起来最安全,免得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见云洌在附近找不到叶玖的踪迹,楚云青便让他扩大搜索范围,顺便找人盯着邵远之前养了外室的那处宅子,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告诉他。
“你是觉得邵远如果不会直接回邵府而是先去那边躲着?”沐婉儿看他近几日确实辛苦,起身到了杯茶递给他,然后站在他身后帮他揉着他的额角。
楚云青点头。
明日便是邺帝的生辰,满朝文武皆要出席,他邵远自然不例外。
况且明日之事是他们盼望已久的,邵远又怎会缺席。
随即他又不经意想到今日和邺帝接见狄族赞普时的情形,谁能想到,那人竟然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单枪匹马地来上京城,而且为表诚意,他还带来了一批巨大的木马作为礼物赠与邺帝,要知道,马在狄族乃是圣物。
难不成,他真是来投诚的?
是他们想多了?
“王爷,有鹰书!”就在楚云青纠结的时候,管家抱着一只巨大的鹰进来。
见楚云青解下竹筒,管家抱着鹰回避,而楚云青看着心中的内容,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不会吧……”
嘟囔完,他便立马起身带着信去找了邺帝,都忘了给沐婉儿打声招呼。
*
罗宙驾着马车并未第一时间回上京城,而是在就近的镇子上找了个医馆给楚云青治伤。
医馆的大夫见他抱着一个华服男子进来,当即就说自己治不了,生怕自己惹上什么大人物。最后还是罗宙拿出剑来威胁他,他才哆哆嗦嗦地提邵远治伤。
但好在叶玖那根簪子是木头做的,所以并不锋利,纵然她使足了力气,邵远也只是皮外伤,失血过多,并未伤到心肺等要害。
拿了大夫给的金疮药,罗宙并未和邵远回上京城,而是直接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明日清晨直接动身去皇宫赴宴。
第100章 上京城风波(六)
晨曦徐徐拉开了生辰宴的帷幕, 布了三年的局,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皇帝的生辰宴又叫万寿节,往年都是举国同庆的节日, 今年却因为战乱原因便取消了。
万寿节的宴席分国宴和家宴,白日举行的是国宴, 是皇帝与给位王公大臣一同取乐,晚上则是家宴,参宴者大都是后宫女眷,亲王贝勒之类的皇室中人。
楚云飞在皇后宫中与雪贵妃一同吃了早膳, 又去养心殿批了会折子,才到了设宴的乾清宫。
而楚云青自接了鹰书去了皇宫,回来后便亲自与云洌去找了叶玖, 只可惜一夜无果, 而且他直到今天早上才在宫门外看见了邵远。
更可恨的是那厮看见他非但没有一点羞愧,反而笑着想迎上前来打招呼。
一晚上没睡,楚云青现在是焦躁异常,看见他的那张脸就觉得一阵恼火。
他走上去去,一把拎起了邵远的领口, “邵远,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做的。”
看他眼中猩红,深情激动,邵远知道他指的是唐柒文狱中遇刺丧生和叶小玖失踪。
不过他越是这样这样,就越是说明唐柒文是真的死了!
死的透透的了……
看着楚云青的手, 邵远努力忍住想要扬起的唇角,随即抬头,一脸无辜, “瑞王殿下再说什么,臣听不懂!”
“你还装蒜,我问你,刑部大牢之事是不是你干的?”
邵远没说叶小玖,怕被人听见败坏她的名声。
此时时间尚早,前来赴宴的人也稀稀拉拉的,一个个在轿子里看见瑞王与邵侍郎在一旁撕扯,纷纷放下帘子假装没看见,催促着轿夫匆匆地往里面走。
“瑞王殿下误会了,臣昨日一直待在府中,从未出过门,况且刑部大牢,也不是臣想进便能进的。”
邵远一脸的问心无愧,反手去扒楚云青揪着他领子的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让瑞王如此不顾大局,不如说出来,看臣能不能为殿下分忧解难。”
“你……”楚云青刚要再说话,安王楚云辞骑着马,身后跟着随从姗姗而来。
“八弟,大厅广众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他拉着一张脸,似是很看不惯楚云青这种做派。
“五哥,他那日明明答应过我,我写信……”
“闭嘴!”楚云辞呵斥,“有什么事情宴后再说,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松手,与我一同进宫,先去见皇兄。”
在他的凌厉地眼神中,楚云青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还好心地帮邵远理了理衣服,才跟着楚云辞骑马离去。
邵远一直笑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才敛了笑,一手扶墙一手捂着胸口,弯下身来喘着粗气。
“主子,你怎么样!”罗宙立马前来扶着他。
“无…无事!”胸口的剧痛让他说话都不连贯,罗宙见他额头上已出了冷汗。但好在今日他在伤口处多包扎了几圈,所以纵然瑞王再使劲儿,血都没有浸透那紫色朝袍。
“时间还早,我们是否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了。”邵远摇头,“今日之事至关重要,决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更不允许他有一点怠慢。
看着这巍峨庄严皇城,他摆了摆手,在罗宙耳边低语了几句。
“主子,这……”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瑞王殿下不是盟友吗,为何要将瑞王妃给带来。
“去吧!”情况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多做说明,“多带点人,必须要将沐婉儿抓来。”
罗宙离去,他才再次坐上轿子,进了宫。
宫宴是香珏一手操办的,可里面的菜品却大多出自叶玖之手,只是后来唐修撰出事后,他见那丫头整日心不在焉的,才让她回家去休息的。
豪华精致的大殿上,一排排桌子自上而下摆的整整齐齐,各位官员坐在自己相应的位置,相谈甚欢。
楚云青和楚云辞坐在中首的左面,而他们对面,则是昨日才到京的狄族赞普裕达。
“这中原的酒虽没我狄族的那般性烈倒也是清香可口别有一番滋味。”他看了眼楚云青二人,随即一饮而尽。
“此酒名为竹叶青,赞普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多带上几坛。”楚云辞笑道。
“哎!带的再多也终有喝完的一刻,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将一切都据为己有,慢慢品,慢慢尝。”
这话说的还是颇有挑衅意味的,楚云辞却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而是笑着道:“赞普的意思可是要着竹叶青的酿造配方?”
他大方道:“没问题,我大邺地大物博,宝藏众多,一个酿酒配方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我怎么记得狄族地处西北极寒之地,似乎种不出什么好的谷物,就是怕到时候糟蹋了这好物。”
贪心不足蛇吞象听过没,还映射想要大邺的江山,怎么不能死你。
楚云辞曾与裕达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极其自私贪心之人,这次让他将皇城大多数将士引到边关是他默许文相做的,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最后分一杯羹给他。
楚云青在一旁装傻看二人唇枪舌剑,心中对裕达却颇多鄙夷。要不是现在皇兄将主要任务都放在安内上,他区区狄族又岂能如此嚣张,连大邺的边地都踏不进,更别说拿下一座城了。
大殿的整个气氛都看起来极好,丝毫看不出待会儿这里可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驾到!”内侍尖细却又绵长的声音传来,随即便看见邺帝一身黄袍在内侍的搀扶下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拜下,然后再邺帝的示意中平身。
“众位爱卿随意点,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邺帝喜气洋洋地说,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裕达“赞普昨日刚到,一路舟车劳顿也确实辛苦,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他指着楚云辞道:“这是我五弟安王楚云辞,是专程从雍南赶来给我过生辰的,昨日他去西山游玩回来喝的酩酊大醉,故而没去迎接赞普。”
“子琰,这是狄族的神话,裕达赞普。”
楚云飞介绍完,二人相互施礼,假装是第一次认识寒暄恭维了一番,这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送菜的侍女穿梭在人群中,助兴的歌舞也表演了起来。
歌舞是为了邺帝的生辰新编排的,里面有几个舞姬又长得十分娇俏美丽,那腰肢一扭,众人的魂都快被勾走了。
文相看着楚云青盯着那红衣女子流口水,连正事都给忘了,不由得眼神暗了暗,随即看向右侧后方柱子前立着的侍女,侍女会意,点了点头后消失在侧门。
一舞毕,那红衣歌姬退场,朝在座之人皆抛了个媚眼,楚云青假意受了她的吸引,急吼吼地便要出去,却被邺帝给叫住了。
众人都知道瑞王楚云青是个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本以为婚后他能老实些,谁知都是一时新鲜,这不,看见个美人连自个儿皇兄的生辰宴都不顾了,非要追出去。
只有文相一行人明白,这不过就是楚云青的一番戏罢了,为的就是离邺帝近一点,让他身上香囊的气味引发邺帝体内的毒而已。
但其实香囊里的药草楚云青早已经换过了,而因为这件事邺帝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他就假装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最终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好。
可渐渐他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眼前也越发模糊。
他好像……真的中毒了……
楚云青觉得自己皇兄的演技是着实好,将那种察觉到自己中毒后的恐惧与无力演的惟妙惟肖,可当他看见楚云飞嘴角留下黑色的血的时候,他一下子慌了。
“小心。”忽然的一声惊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惊慌失措地回头,就看见那原本在殿中央舞剑的舞姬忽然飞身冲向高台,嘴里还吼着,“狗皇帝去死吧!”
而正当此时,文相居然径直冲了上来,挡了这一剑,而楚云辞更是一脚踢晕了舞姬,顺势扶住了站不稳的文相。
“碰”的一声,楚云飞趴在了案上一动不动。
安王瞅了一眼,然后厉声道:“楚云青,你居然毒害皇上。”
“我没有!”尽管此时他担心邺帝的安危,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否定了楚云辞的话。
他看向不远处的邵远漏出了一个嘲弄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被这些人当了棋子。
他们早知道自己是假意叛变,所以一边配合自己演戏,一边暗中谋划。
至少,刺杀一事,文相挡剑一事就从不在计划之中,而自己的香囊,恐怕也是今早进宫事安王偷偷还的。
此时下面已然已经炸开了锅,皇帝身边的小木子见他晕过去,第一时间就去叫了御医。
经御医诊断,邺帝确实是中了毒,而这毒,就藏在楚云青身上。
看着香囊被找出来,楚云青百口莫辩。
“来人啊,守住前后偏门,有贼人意图弑君,今日不查出来,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瑞王楚云青毒害皇上,押入宗人府,择日问斩。”
将文相交给侍女小心地扶到一旁,楚云辞站在皇帝所在的位置,高声道。
“呼啦啦……”一群拿着长矛的兵士立马将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这才发现,这原本该听皇上话的御林军,居然一个个都以安王唯命是从。
“安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其中有看不过眼的大臣呛声道:“皇上此时生死未卜,你非但不让御医医治,反而让御林军控住我们,这是何意!”
“就是,刺杀皇上之人已经被抓到了,你像犯人一样拘着我们是什么道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先医治皇上吗?”另一个大臣直接指出了他的目的,“莫不是,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想谋反?”
“呵!”楚云辞冷笑,走到一旁的主子上抽出皇帝的御龙宝剑,手中使劲,剑上如带了疾风,隔着老远便“噌”的一下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那人瞬间血溅三尺,倒地不起。
“怎么,你们还有异议吗?”他走下台去,从那人身上抽出剑来,指着众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
此时殿上之人都是赤手空拳,而且方才楚云辞的狠厉他们也不是没看见,所以此时除了邵远他们这一派的人,其他都是低着头,噤若寒蝉,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
楚云青原本还在为自己的误伤了楚云飞自责,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他有一丝的挫败。
他目光如炬地看了那几人的丑恶嘴脸一眼,随即一声口哨,那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护龙卫和其他御林军蜂拥而出,片刻就将楚云辞的人杀了个干净。
“五哥,收手吧,你输了!”
护龙卫乃是楚云青这三年暗中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今日。
以他们的身手,说是以一敌十也毫不夸张。
“是吗?”楚云辞笑的温和无害,“原来你和皇兄谋划了这么久,也才这么点伎俩。”
他话音刚落,楚云青就听门外一阵刀枪剑戟的打斗声,随即,他就看见文睿穿着盔甲踏入大殿,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原本该镇守边关的威远将军周武玄。
“瑞王可曾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臣。”周武玄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楚云青,“当年殿下在花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我,我就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亲手取下你的首级,想不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来临了。”
“想不到你的格局就这么小。”楚云青嗤笑,“当年的一点小事,你就能记到现在。”
“为自己的谋逆披上这样一层外衣显得自己合情合理,还真是当了妓子还要立牌坊啊!”
二人的口水战众人着实没兴趣听,他们现在震惊的是,这件事,文相居然也有参与。
所以说,他方才冒死挡剑不是因为忠君,而是为了拉开这场谋逆的序幕。
那是不是可以肯定,方才那个刺客其实就是他们安排的,而文相,其实根本没有大碍。
果然,见自己的儿子来了,文相立马就活蹦乱跳的,一点儿都不见方才的虚弱与痛苦。
这时,那些皇帝派的开始怀疑瑞王下毒弑君是不是也是被他们算计的。
“还有谁!”楚云青的眼中蕴满了伤痛和不可置信,“还有谁,与这二臣贼子是一伙的,站出来,叫本王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