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瞪了一眼嘻笑的甄李，外婆还是温和地笑着：“顺路就去把东西买了，回来一起吃饭。”
季恒熙笑容僵硬一瞬，短暂的表情变化未能逃过甄李的眼睛。算是应下了，四个人走到超市，两个年轻人因为脚力好，甄李主动申请去买楼上的东西。
“你们买好东西在收银台那等我们，我们上楼去拿点东西。”甄李交代好事情，拽着季恒熙上楼了。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外公嘀嘀咕咕，外婆等他说完，耐心道：“甄李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人家外国人比较开放，拉拉手算什么。古板......”
外公撇撇嘴，不再说什么，帮着外婆捡东西拎菜。
☆、醺醺
楼上。
甄李牵着季恒熙的手，走在他的斜后方，打量他的神情：“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季恒熙回头看他，笑笑：“我带路？”
甄李跨几步走到前面：“等会一起回去吃饭。”
季恒熙牵起嘴角，笑容融着苦涩，手也失了力：“......不了。”正好走到货品架，季恒熙自然地抽出手来，往前两步：“买什么样的？”
甄李紧跟上去，拉住那只有两颗痣的手，扣紧，声音沉毅：“买能一起吃的。”
季恒熙怔在原地，微笑也凝固在脸上。
片刻，他又笑深些：“我不挑，你选吧。”
“那我来挑。”甄李抬手搓搓季恒熙的头发，季恒熙抿了抿嘴。
往楼下走的时候，甄李瞥见一个阿姨往自己口袋里放了一小把花生。停住脚步，皱皱眉，甄李拉着季恒熙向她慢慢靠近，适时抓住妇女不老实的手，甄李低声道：“阿姨，请自重。”
被抓住的阿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前抓住她的人很高，还牵了一个更高的。嘴巴动了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恼羞成怒，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花生，恶狠狠地拍进货物堆里，昂首离去。
阿姨走后，甄李却没带着他下楼，而是走向了附近的售货员，甄李指着那堆花生道：“那边的花生里，有蟑螂在爬，希望你们能全部换掉。”
服务员一脸茫然，看见说话者一脸严肃，应下了，跟着他们走过去，知道是哪堆花生后，就辞谢告别了。
直到下楼前，甄李都维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季恒熙看见他这样，轻轻笑起来。
甄李认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倒不是我小题大做，我家附近的超市，以前就有人用这样的技俩往食物里投毒。”
季恒熙怔了怔，抓了抓他的手。两人向收银台走去，接过老人手里的大包小包。
晚饭时间，外婆和甄李不断把菜往季恒熙的方向推，季恒熙不负众望吃下了外婆煮的过多米饭。外公酒杯见底后微醺着问他能不能喝，季恒熙应下来，把外公喝了个痛快。
夜里，再三劝留被婉拒后，三人与季恒熙告别，都露出不舍之情。甄李送季恒熙出小区，笑眯眯地看着颊边隐红的季恒熙，道：“还挺能喝的。”
季恒熙侧过脸向他笑笑，甄李也回以一笑：“谢谢。”他轻轻揉揉季恒熙后脑的头发：“外公外婆今晚很高兴。”
季恒熙有些僵硬，等甄李撤手时，季恒熙意味不明地注视着那双异色的眼睛。
他们正好走到一颗坏掉的路灯下，季恒熙离旁边的路灯近些，甄李处在暗一点的地方。背着光，甄李看不清季恒熙的表情。
季恒熙拉近距离，酒气喷洒着，甄李耳朵烧起来，他是不喝酒的。
无言片刻，只有相视。
“可以......吻你吗？”季恒熙几乎与他鼻尖相碰，灼热的温度传到甄李的脸上。喝过酒，他的嗓子有些哑。眼睛如夜一般黑，又亮着；确实藏着那片海。
未得答复，季恒熙维持着距离，不进不退。
甄李抓紧他的双手，闭着眼睛轻轻贴上去。酒气加重，靠近后又好像闻到一点脂粉气，甄李不太适应这些味道，感到有些朦胧。
☆、禾火
季恒熙脱开他的手，一手锢腰，一手扣住甄李的脑袋，不让他分开。滚烫的气息打在甄李的脸上，又回弹散开，焖燃了两颗心。
甄李被压得牙疼，使点劲推发现推不开。横冲直撞般，季恒熙加深了这个吻。
酒气变得浓烈，两个脑袋都滚烫起来，季恒熙的手却还是冰凉冰凉的。甄李不再动弹，脑子里乱糟糟，也有吓懵的成分。
意识开始模糊时，季恒熙一下放开他，甄李还没反应过来，领口一凉，季恒熙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同时递指进他嘴里，冰凉的感觉让甄李清醒了些；接着肩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甄李疼得咬住他的手指。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松了口，季恒熙转而轻覆他的面部。甄李面色涨红，强忍着疼痛不漏出声音，羞愧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脸又烫又凉，尖锐的疼痛仍在传来，过了一会儿，季恒熙松开他，在自己咬过的地方落下一吻，动作轻微如羽毛拂过般。
甄李还没转过这个起落，季恒熙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一手锁腰，一手扳住他的脑袋，吻着，像是要夺去他的呼吸。酒气好像没那么浓了，季恒熙的手也回温了些。甄李晕头转向，一米八几的大个，什么时候被做过这样的事？他也发了狠，咬他。季恒熙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甄李那只放在他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合上双眼，继续；甄李身上清爽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来：他是有些醉，但自己在做什么，完全受控。
只是，越清醒，越痛苦。对甄李，季恒熙却不想醉到失去意识。
分开时，甄李在季恒熙嘴上使劲咬了一口，季恒熙停住，微微笑起来，回吻一下他的唇。
季恒熙为甄李整理衣领，妥帖后一手垂下来与他十指相扣，一手托着他的脸，再次靠近，吻去他眼眶的星星点点。改托为抚，又轻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分开后甄李稍稍别过脸不看他，心中百感交集，季恒熙又落下几吻后他下意识挣出手抬起就是一拳，虽然后来收了力，砸上胸口也是实实在在一下。
气氛变得尴尬，甄李不想开口说话，但又确实应该道歉，肩上痛感不断，嘴巴发麻。心里又烦又燥，侧着脸，眉头微蹙，眼角耳朵泛红；嘴巴微张着平复呼吸，有一下没一下丝丝抽着凉气；还有点发抖，手指蜷着。
季恒熙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递给甄李。甄李瞥了一眼：银行卡？没有伸手接下，抬眼看向季恒熙，目光里是困惑与恼怒。
季恒熙轻笑两声：“是之前的住院费。给你转账有些麻烦，就新办了一张。不过，确实是我太磨蹭了。”
闻言，甄李错开眼神，有些心虚，下意识快速拿过银行卡。
季恒熙又笑起来，说道：“密码是我们相遇那天的日期。”
甄李看看他，眼神有些复杂。相遇那天？哪天？这是制造话题让他开口吗？
仿佛赌气一般，甄李把视线移开，不去询问，心下自有办法。
“甄李。”季恒熙还是主动开了口，凝视着他，声音低低的，带点哑：“彼时相望不相闻，誓逐月华流照君。”
甄李没忍住转头看他，皱皱眉：又改字？看到季恒熙肿起的唇瓣，又快速转了回去。
季恒熙向他靠近，甄李身体绷起来。季恒熙只是拉过他的手，扣住，对他微笑：“带我出去吧。”
送到小区门口，季恒熙松开他的手，甄李带着路，紧闭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季恒熙的手又开始凉了，甄李还是不想说话。季恒熙独自走开，甄李目送他的背影。脚踩在蔫脆的落叶上发出声音，季恒熙在门口停住，回头看他，对他笑着：“走了。”
那一瞬间，甄李很想冲过去拉住他。他竟隐隐觉得，那笑是有离别意味的。
可他没说也没动，看着季恒熙走远后他才起步。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手机打了季恒熙的电话：“太晚了，打车回去。”
季恒熙那边安静下来，甄李听见他轻笑：“好。”
☆、代目
甄李在楼下待了很久，直到脸色自然了才回家。
进入卫生间洗漱，一把冷水捧到脸上，甄李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嘴，心下浮起些羞愤。侧身锁住门后拉开领口，两排齿印，发红发紫。看得他耳根子烧起来，赶紧拉好衣领专心洗漱。
早早歇下，躺在床上。甄李想着：季恒熙又改字，“愿”，“誓”。
他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瞒了自己？......不会的，甄李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走，季恒熙的诚挚就差实体化了。
甄李在床上一个人乱想，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咬着牙，一会儿又皱眉面露忧色。不知道想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打开，他立刻闭上双眼做睡着状。
“睡了吗？”是外公压低声音。
“睡了。”外婆借着外面的光看着甄李，轻轻带上门，关上之前又听到她说：“窗台上的画收好了没？”
“早收好了。”外公回答外婆。
“明天早上做......”门彻底关上，后面的话听不见了。
明天早上做好吃的。甄李睁开眼睛眨眨，微微扬起嘴角，放松下来后渐渐睡了。
季恒熙回到家里，洗漱过后收拾整齐码好自己的东西，躺在床上闭眼听着音乐，呼吸均匀像睡着了。
就这样一直躺到夜色破开，天边泛蓝。季恒熙起身把床铺整理好，洗漱完又收好用过的东西，封箱，出门。
他来到教堂，打扫过卫生祈祷完后进入教堂。神父站在里面，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淡声道：“你来了。”
“嗯。我来还......”话到嘴边转了弯，季恒熙手握紧，直视神父的眼睛，目光坚定，闪着细小的光芒：“......我要出趟远门，希望您能帮我保管它一段时间。”把钥匙交给神父，季恒熙微微俯身亲吻神父的一只手背：“感谢您的慈悲、怜悯。”
神父没有多问什么，季恒熙说完这些向神父行过礼就离去了。
吃过早饭元气十足地到了教堂，甄李又没见到季恒熙。看见神父后打了招呼，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热络。神父看看他，回以一笑也无别的动作。今天也祈祷了很久，甄李离开时与一个着红衣的中年女人擦肩而过。那人嘴角一颗红痣，神态疲惫，眉眼低垂，却风韵犹存；年轻时大概是个美人。
回家打算继续画小画，甄李看着摞好的画纸，不禁笑起来：开工！
☆、林木
吃过午饭又画了两个小时，最后一张以那幅夜海复绘收尾。甄勤奋出门来到礼品店，找到一个部分透明的盒子，看到玛格丽特干花后顺手捎上。去结账时看到一对小猪钥匙扣，莫名觉得其中一个的表情很像季恒熙，按捺住没有拿，快结完账时又冲回去带上了。回家扎好画，把夜海放在最上面，在末张压好玛格丽特，包装完毕放回自己卧室，躺在床上休息。
躺一会他腾地坐起，来到书桌前，开始练字。写了几张觉得差不多找到感觉了，甄李拿了两张纸去阳台的画架前捣鼓，画好了背景。
一边等纸干一边组织语言，看着桌上的那片扇贝和两只小猪，甄李发起了呆。钥匙扣上的环让他想到了戒指。也许，可以自己画图，定制......
下个月他要回去了，他想留些东西伴着季恒熙。
外公外婆打电话说在朋友家吃饭不回来了，让他自己解决。甄李耸耸肩，无奈笑笑。纸刚好干了，点起灯，甄李想：写完信再去吃饭。
写着写着，心绪安静下来。以一句英文情话结尾，落款写好，甄李抬起手摸下巴：等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学习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最后一句正好检查检查他的学习情况。
把信随机夹入那叠手绘明信片，甄李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出去吃吧。看看能不能把季恒熙喊出来。
坐在餐馆里，甄李看着消息界面，季恒熙还没回他。那算了。谢过服务生，甄李放下手机，祈祷后吃饭。
吃完饭慢慢走在街上，看看时间，甄李打算顺道把卡里的钱取出来。站在提款机前思索：前两位应该是年份后两位，后四位应该是月日。回忆过后，抬手输入了自己抵达中国的日子，正反应过来懊悔之时，屏幕显示进入下一个服务界面。
什么？甄李愣住了：密码正确？可他明明是在到这边后的第二天才送季恒熙去医院的啊？
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甄李取出现金，加紧离去。走在路上困惑不已，甄李拿出手机往前翻通讯记录，看到记录里几乎都是自己喊季恒熙出去吃饭的呼出电话，不禁汗颜。还没翻到，手机发出震动：来了一条短信。
甄李莫名其妙，这谁？点开发现是一个地址。正要退出界面时那人又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季恒熙，他紧闭双眼，倒在一片血泊里！
看着哥最新发的动态：他们四人相处得不错啊，两位老辈看着很高兴。甄桃的脸染上喜悦，心下打算：过几天也给外公外婆寄点东西过去。他想起自己写过的汉字。“独木不成林。”抒出一口气，甄桃挑挑眉：算了，现在这样也没错。
☆、净空
季恒熙按照要求回到那座城市，被人带着来到郊区一排小屋中的一所，进入后又拐进了一间偏房，看到早就在等他的人。
一二三四，四个。季恒熙牵起嘴角，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