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轩:“……”
感情他是透明的。
“元靖快来坐,一边吃一边说说北地的事。”连昭廷道。
崔元靖走上前,默默将连昭廷挤开,坐到连昭廷和祝妤君中间,装着浑不在意地说道:“祝六,我弄到几本药典古籍,改明儿给你。”
“好的,谢谢崔公子。”祝妤君礼貌道。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崔元靖说着拿出几封信,“郡主寄来的,让我交给你们。”
对于连丹玥每次在信封上都将好友和祝六名字写在一起,崔元靖是不满的,可不满归不满,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会拆信更不会撕毁信。
崔元靖将信递给连昭廷。
“要与六小姐一同看的。”连昭廷准备走到祝妤君身边,发现崔元靖挡着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连昭廷觉得之前有撮合好友和六小姐的想法,是他脑子有毛病。
“你先看,看完给我。”祝妤君冷脸说道。
连昭廷讪讪坐下,一桌四人,唯有祝明轩在欢乐地吃东西。
“六小姐,丹玥找了铁匠,按照当初你给的图纸,制出很厉害的火器,据说比攻城车和投石车还要厉害,有了火器,不用担心瓦剌了。”连昭廷压低声音道。
崔元靖知道一些郡主研究新武器的事儿,但新武器究竟多厉害不知。
信又递到祝妤君手上,连昭廷见崔元靖和祝明轩都好奇地盯着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暂且不能说,等回到北地,让丹玥演示给你们看。”
新武器事关重大,崔元靖和祝明轩点点头,不再纠缠多问。
这边祝妤君亦看完信,除了火器,丹玥还在查云春乡山上为何冒出大量硝石,目前已有眉目,要等她回去一起分析。
祝妤君想起太子,以及闻老先生卜的卦,太子那有事儿未办妥,她一时离不开,不过在去南方之前,她可以先回一趟北地。
祝妤君收起信,崔元靖说起北地近况。
总归二皇子的眼线和人手清楚后,北地越来越安稳和繁荣。
崔元靖聊起祝家,“……祝家东府的宝庆堂门庭冷清,关了许多铺子,东府大老爷和三老爷在闹分家,去绥陵县县衙闹过几次,听说三房要对大房刚出生没几月的孙子下手,闹得很是难看……东府是不行了,不过又冒出来个曹家,亦从事草药生意,曹家有个小姐,东施效颦,学祝六开棚赠药,也号称自己会医术。”
崔元靖提起曹家,一脸不屑。
祝妤君对曹家有印象,虽不起眼,但在安阳城也是颇有家底的富户,因为亦从事药草买卖,早前郭氏还挺忌惮曹家。
“那曹家小姐不能说话,面上有损一直遮着面纱,也不知如何治病看诊的。”崔元靖隐隐在讨好祝妤君。
祝妤君想起她上一世,亦是不能说话面上有损,不过依然救死扶伤,曹家小姐值得佩服。
“你说什么?”
不等祝妤君回应,那边连昭廷猛地站起来,急切地问道:“你说那位曹家小姐会医术且不能说话?”
第247章 欣慰
“嗯,还遮着面纱。”崔元靖下意识地补充,好友的反应未免夸张了些。
崔元靖纳闷道:“你认识?”
连昭廷神情木然,摇摇头坐下,不知不觉出了一手心的汗。
照元靖的描述,全能对上,大约不会错了……所以他梦见的女子,是曹家小姐吗?
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姑娘,连昭廷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嘴角弯起一抹笑。
该激动和欣喜的,可胸口莫名地失落,空虚感也仍旧强烈。
待太子储君之位稳定,他会尽快回北地找曹家小姐。
梦里他对白衣姑娘非常依恋。
白衣姑娘是他面对沙场上血腥杀戮时唯一的牵挂,是他在回忆被火烧毁的王府和亲人时唯一的慰藉。
每次梦见再醒来,那种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的悲伤和痛苦,都会在他心上重重地刻一道。
万幸在心变成千沟万壑前,找到了人。
待亲眼见到曹家小姐,心底的失落和痛苦,大约会全部散去。
“你发什么呆呢,笑的比哭还难看。”崔元靖蹙眉道。
祝妤君亦察觉连昭廷情绪的波动,疑惑地望着连昭廷。
连昭廷转头正好对上祝妤君的视线。
祝妤君明亮清丽的眉眼忽然与梦中姑娘的重合在一起。
连昭廷心重重一跳,心虚地移开眼睛,告诫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
“病了?要不要让祝六帮你看看。”
崔元靖虽然不愿好友和祝六多接触,但好友有异状,他还是担心的。
“没事……”连昭廷回过神,努力装出一脸轻松和开心,“我身体很好,不必麻烦六小姐。”
为掩饰情绪,连昭廷殷勤地布菜,“六小姐在太子府关了半年,一定吃腻太子府的饭菜了。”
祝妤君眸光微暗,确定连昭廷有古怪,对方不说,她也懒得问。
崔元靖不再理会好友,继续与祝妤君说关于北地的事。
用过饭,祝妤君写了封信寄回西府。
告诉爹娘她如今在京城与外祖父、祝明轩在一起,一切都好,不用挂心。
……
朝堂上,太子的回归引起轩然大波。
二皇子一党嘴上恭喜,心里各种阴狠毒辣的念头千回百转。
“皇兄真是吉人天相啊。”二皇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太子站在二皇子前面,年岁虽长,但身形瘦小,端看外貌,气势不如二皇子。
太子微微一笑,“是啊,这么多年了,二弟别来无恙。”
太子笑容极有亲和力,神态举止不浮躁,眼神更可谓之深邃,有一种经历大悲大难后沉淀下来的沉稳和庄重。
单眼神,就将高高壮壮的二皇子比下去了。
朝堂上,王光显等老臣不便上前与太子说话,但都在留意太子一言一行。
太子的气度让他们欣慰。
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子虽然隔绝尘世八年,但作为储君该有的肚量和心境一点没变。
文韬武略和治国理政的经验不足没关系,有闻老先生和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在,太子会进益的很快。
“皇上驾到!”
御前内侍一甩拂尘,高声通报。
大殿安静下来,二皇子规矩地站在太子身后,面上恭恭敬敬,低头时,目光犹如淬了毒。
惠宗帝精神矍铄,宣布太子正式归朝,并让太子入尚书府任职。
二皇子听言恨恨地咬牙,他虽被封为瑞王,可这么多年,父皇从未安排过他实职。
成日在各处衙门晃荡,而太子一回来就进尚书府。
愤慨归愤慨,二皇子不敢开口反对,朝堂上亦无不同的声音。
那些盼着太子回来的,见皇上器重太子,高兴都来不及,至于二皇子一派则无人敢当出头鸟。
众臣高喊‘皇上英明’。
除太子归朝,其余无大事,很快内侍宣布散朝。
惠宗帝故意独自回御书房。
王光显等人出了大殿,将太子围住。
太子朝几位老臣一躬身,诚挚地说道:“这些年,晚辈让大人们担心了。”
“殿下能平安回来,一点担心算什么,老臣们只痛恨不能替殿下承受苦痛。”
王光显等人很激动,望着瘦弱的太子,眼圈也红了。
太子扶住年事已高,脊背微佝的王光显,“大人们千万别这么说,这段经历对晚辈是磨砺,当年大人们悉心教导晚辈,晚辈却心浮气躁,如今终于明白大人们的苦心和期许,不会再让大人们失望。”
“殿下懂事,实乃大梁之福啊……”
礼部尚书崔宜程拱手道:“殿下离开朝堂八年之久,殿下若得空,老臣将这八年朝堂和大梁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理顺了,仔细告知殿下。”
太子甚是感激,“求之不得,如此辛苦崔大人了,明日下朝,我去礼部衙门寻崔大人。”
“不辛苦不辛苦,殿下现在是要回东宫吗?”崔尚书问道。
太子如实道:“晚辈要先回一趟东宫,再去御书房见父皇,下午则要回一趟原先住的府邸,替晚辈解毒的恩人仍在府中,晚辈尚不知如何感谢她。”
“殿下重情重义乃万民之福。”一旁中书令感慨道。
“既如此,殿下先去忙,老臣们也回官衙了。”王光显道。
“好,晚辈先行告退,过几日,晚辈一一到诸位大人府上拜访。”太子彬彬有礼,十分谦逊。
两厢分开,王光显等人正笑夸太子儒雅有气度,看见二皇子和方准站在不远处。
几人朝二皇子略略施礼,非但不上前说话,反而躲瘟神似的快步走开。
“这几个老贼,原来成天装死,本王一找他们,一个个都说身体不济,过几年要告老还乡,现在太子回来,又生龙活虎上蹿下跳了,老不死的。”
二皇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方准叹口气,他本以为太子就算解了毒,身体也不可能好,必是一副风吹即倒,病恹恹的模样,如今一见,竟与正常人无异,必须仔细商议如何除去太子了。
……
太子到御书房陪惠宗帝用过午膳,自暗道回原先住的府邸。
祝妤君和连昭廷在悦来酒家没回来,太子静静地坐在庭院等候。
他想好了,先将祝六小姐接去东宫。
祝六小姐的身份当太子妃不合适,但当侧妃是没问题的。
第248章 恩将仇报
祝妤君回到府邸时,太子已等了大半个时辰。
这大半时辰里,太子内心天人交战了上百回合,一旁花圃里大芍药被摘下三朵,花瓣一片一片撸下,散落满亭子。
虽下定决心了,但如何开口也是一个大问题。
直接说六小姐会不会认为他太强势?
拐弯抹角、拖拖拉拉,又不像个男人。
远远看见祝妤君过月洞门,太子起身,慢慢走下亭子,朝祝妤君来的方向迎去。
阳光自西向东斜照下来,太子的身影一半沐浴于光亮,一半沉于阴影。
“你们去了哪里?明轩呢?”太子问道。
“在京城里走了走,见了从北地来的旧友,了解一些北地的情况,而明轩好奇国子监,便随旧友住两日,旧友答应带他去国子监饱饱眼福,哦,对了,旧友是国子监祭酒王大人的外孙。”连昭廷坦然道。
崔元靖原想让祝妤君也住到府外,可连昭廷担心二皇子会报复祝妤君,好友不一定有能力护祝妤君周全。
实在不放心,连昭廷坚持留祝妤君在身边。
祝妤君若有所思地望着太子。
走出此方府邸,到朝堂一遭再回来,太子的气势完全变了。
太子性温和,但不柔弱,内心纯善,但不盲从。
太子有了自信,眉眼间隐隐透出旁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是天生的帝王啊……
祝妤君心下暗暗叹惋,太子病卧床榻的八年是浪费了,还有太子的身体……她虽救下太子性命,可太子身体里某些不可逆的损伤,她亦无能为力。
“王大人的外孙吗,能得二师弟认可,必有不凡,改日二师弟引荐一二。”太子道。
“殿下今日不用留在东宫吗?”连昭廷答应后问道,他以为太子不会回来的。
“本是不过来了,但我有话与小师妹说。”
太子落在连昭廷面上的目光是严厉的,转向祝妤君时,又会变得温柔。
照理此刻连昭廷该识趣地走开,但他双脚似生了根,一动不动。
大约是那些散落的芍药花瓣赋予了太子勇气,太子选择忽略连昭廷,只深情地凝视祝妤君,“小师妹陪我去东宫吧。”
祝妤君淡淡道:“殿下身上毒已解,经脉亦调理好,至于腿脚,殿下坚持每日走小半时辰的阶梯或者上坡,也会慢慢有力气,不需我一直在旁边了。”
连昭廷没来由地紧张,迫不及待地附和道:“是啊,殿下身体好了,留六小姐也无用,祝家五老爷和五太太都等着六小姐回北地。”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小师妹替我治病。”太子满眼认真,“我听明轩说,五老爷在考科举,待五老爷中进士,在京为官,也需举家搬来京城……”
太子白皙脸颊被夕阳染的好似晚霞,“……至于小师妹,并非没名没分地跟着我,我会纳她为侧妃。”
连昭廷双手紧紧握成拳。
祝妤君仍旧宠辱不惊,问太子,“殿下要恩将仇报?”
太子一愣,他痴心告白,怎会是恩将仇报,难不成小师妹不满侧妃的身份。
太子蹙紧眉头,“太子妃……我做不了主,总归将来我可以独宠你一人。”
庭院安静下来,风也停了。
太子特意瞥连昭廷一眼,暗示连昭廷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再不离远点儿他要生气了。
连昭廷像个傻子似的双目发直,仍旧一动不肯动。
祝妤君沉默半晌,她在思索。
原打算择机与连昭廷商量,现在看来拖不得了。
如此也好,她直接告诉太子,再由太子决定是否告诉连昭廷,如此可省去连昭廷被迁怒的风险。
太子很有耐心地等待祝妤君回答。
连昭廷远不如太子镇定,冷汗涔涔,祝妤君沉默越久,他越担心。
如果祝妤君拒绝,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带祝妤君走,可若祝妤君答应,该怎么办?
祝妤君决定了,抬起头道:“殿下随我来。”
祝妤君转身往厢房走,太子忙跟上。
祝妤君回头见连昭廷亦跟着,不悦道:“我有话单独与殿下说,连公子请回避。”
太子得意地笑了。
连昭廷张张嘴,像被泼一桶冰水,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祝妤君将春桃、香巧以及刚跟她回来的麦冬留在廊下。
进厢房,关上门,屋里只点一盏壁烛。
随夕阳落下,壁烛愈发明亮。
朦朦胧胧间,太子凝视面若春晓皎月的祝妤君,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可惜小师妹双眸像雪上的月光,太凉。
祝妤君朝太子走两步。
二人之间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祝妤君微微前倾,额头几乎碰到太子下巴。
太子低头看见祝妤君纤细白皙的脖颈,血登时冲上脑袋,一张脸通红,险些昏厥过去。
太子激动又慌张,“小、小师妹,别、别靠这么近,男女授、授受不亲。”
祝妤君没有回应,呼吸声温柔清浅,太子则愈发手足无措。
……
厢房门窗是紧闭的,但窗纱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人影。
三个小丫鬟趴在窗外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