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很眼生,会不会是父亲的特助打来的?
阮棠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江铂言忽然下床,疾风一般冲了出去。
大约三四十秒,他手持一本名片册回到房间,气息丝毫不乱:“马上联系小周,他能解决所有难题。”
“出什么事了?”阮棠问。
“工作室上午十点开业,那时你在哪里?”江铂言说,“大家都认为,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但是小周能帮你办到。”
因为景丽接连几天跑到云鹤疗养院骚扰母亲,阮棠又是气恼又是焦虑,忘了筹备工作室开业剪彩仪式。
“不该和婚礼选在同一天……”
自己把智商摁在地上摩擦,怪不得别人。
阮棠暗暗自责,江铂言看在眼里。
“别急,交给小周,他有办法。”
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江铂言说:“特效化妆师,轮到你闪亮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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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时之内,找到一个相貌、身高、体形酷似阮棠的女人很难。
小周提供的第一套方案是塑形倒模。
“影视剧演员全脸的特效化妆至少需要九到十二小时,我的建议是做半张脸。如果只做局部假体,比如额头和鼻子,时间足够用。”
阮棠想不出合适人选:“关键问题是,谁扮演站在明华楼大厅迎宾的我?”
“罗予钦。”江铂言强力推荐好兄弟,“你们脸型差不多,你穿高跟鞋和他穿平底鞋身高接近,化特效妆之后估计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小罗?”
“对。只要不开口讲话,别人发现不了破绽。”
阮棠忍俊不禁。
心情轻松带来的好处不止一个。
她眉头舒展,肩背部的压迫感消失,不经意间模仿起江铂言的口头禅:“你确定?”
“非常确定。我这就叫他过来!”
江铂言转去客厅打电话,小周开始着手调和印模用的藻酸盐。
罗予钦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进门看见脸上涂满敷料的阮棠,吓得脚底一软,差点行个拜年大礼。
“真实的惊悚片!嫂子你还好吗?”
阮棠眼睛被遮挡,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大呼小叫,既没法说话又不能乱动,只好轻轻跺一下脚算作回应。
石膏硬化脱模,小周和助手着手制作硅胶假体。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阮棠,一刻不停歇,回房换上正式的米色职业套装,下楼直奔门口穿鞋。
江铂言不在客厅。
罗予钦安静地坐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地翻着杂志。看见阮棠,罗予钦冲她招招手:“嫂子,丙丙回公司帮我选合身的新娘礼服了。他让我转告你,小武和小付送你去工作室,剪彩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带过去。”
阮棠收住脚步:“小罗,十点到十一点,坚持一个小时,期间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收到!”
罗予钦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小周适时送上一颗定心丸:“阮棠,你大可放心。化完妆的小罗,就是另一个你。”
阮棠感激不尽。
“下周末我请大家吃饭!还有,你们另一半的婚纱我承包了!”
小周笑道:“你太客气了。”
“是啊,嫂子,都是自家人,不要见外。”
话音未落,罗予钦突然想到什么,拔腿跑了过来:“嫂子,丙丙说他为你准备了合脚的鞋子,放在接你的汽车里,小付会拿给你。”
“好,我知道了。”
走出90栋大门,一辆和阮鑫晟座驾同款同色的宾利慕尚等在绿化带北侧。
小付推门下车,远远喊道:“棠棠姐,这边——”
阮棠小跑上前:“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江总经常说,咱们是一个班集体,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小付拉开后排车门,“他给你选的鞋子,一共六双,都在这里。”
“好,出发吧!我在路上试穿。”
六双美丽的鞋,按色彩、款式和功能性排列整齐。
每双鞋下方的鞋盒内里,都由一块超细纤维材质的长方形布料衬底,保护鞋面不会被刮花。
阮棠先拿起一双与套装颜色相近的浅口皮鞋,米咖色酒杯跟,走路和上下台阶的舒适度不错。
试穿前,她改变主意,转而挑了一双红色粗跟玛丽珍鞋。
复古款式不是阮棠关注的重点。
她觉得这双鞋相当眼熟,或者说这双鞋她曾经穿过。
为了捉弄那个曾经欺负柳媴的坏男生,她在万圣节舞会上强吻“德古拉伯爵”,占尽他的便宜。
然而,报复的目的没能达成,坏男生柔软的嘴唇却深深烙在她记忆中。
舞会所穿的红色曳地长裙是阮棠自己设计、亲手缝制的。
搭配礼服的鞋子,是她路过大学附近的手工鞋店,心血来潮定制的一双玛丽珍鞋,和眼前的这双简直是复制粘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第20章 第20个吻
最为神奇的是, 右脚鞋跟上方的划痕呈羽毛形状,她穿过的那双也有一个同样的划痕。
“小付,你知道玛丽珍鞋是江铂言从哪里淘来的吗?”
“棠棠姐, 鞋是江总的珍藏。”坐在副驾驶位的小付回过头,“用这个词可能有点夸张了, 实际上他拍下这双鞋时间不算长。”
查看鞋底, 脚弓与鞋跟连接处的不干胶贴画完整保留着,图案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独角兽,和她的墨墨很像。
阮棠更加确定这就是她穿过的玛丽珍鞋。
“江总买鞋的具体时间是哪天?”
小付抬起胳膊肘碰碰小武:“拍卖会你全程记录, 日期总还记得吧?”
“七月十二日。”小武笃定地说。
宛如晴日炸雷震痛耳膜,恐惧和无助瞬间包围了阮棠。
小武说的日期,恰好是她乘机回国的日子。那天, 母亲没有出现, 看着她长大的林姨和张叔也没出现——父亲派集团综合管理部的司机来接,将她送到丰悦豪庭88栋,司机匆匆道别, 半个多余的字都没透露。
“什么拍卖会?”她一颗心悬在半空, “主题,地点,参与人群, 你说得越详细越好!”
宾利慕尚右转驶向城区环路。
“是一场打着行为艺术旗号贩卖个人私物的拍卖会。主办方声称, 拍品的提供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吸引了不少人参加。江总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叫上我一起去。他发布指令,我负责举牌,最后一共拍了三件,玛丽珍鞋, 景泰蓝的发簪,还有一大包脏兮兮的毛绒玩偶。”
小武的叙述,如针刺般一下下刺痛阮棠的心。
“发簪长什么样子?玩偶呢?”
“那支发簪很明显是新手的作品,技艺拙劣,做工粗糙,不知道江总为何一眼看中了非要拍下来。玩偶包括十二生肖,另外附赠一只巴掌大小的熊猫,背部绣了一个字母,好像是大写的R。”
玛丽珍鞋,她四年前春节休假带回家,放进储藏室的鞋柜。
景泰蓝发簪,是她学艺不精的产物。万圣节舞会盘发用过一次,后来随行李寄回国,应该也被林姨收进了储藏室。
而小武提到的十二生肖玩偶,大熊猫背部的字母刺绣,全部印证了阮棠的猜测。
别墅翻新装修是个幌子。
有人借此机会,以一种近乎侮辱的方式,偷偷处理掉了她的个人物品。
“棠棠姐,你怎么了?”小付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晕车?”
“没有,我很好。”
阮棠挺直后背,一手搭上副驾驶位靠背:“今天我工作室开张,一定要大力宣传。不说全国,至少让全省的人感受到颐棠品牌的号召力!”
小武和小付相视一笑。
“棠棠姐,江总都安排好了,到场的媒体会让你眼前一亮。”
“对啊,不止全省、全国,全世界的网友都能看到颐棠发展壮大!”
-
颐棠工作室开业剪彩,江铂言人在明华楼专心扮演新郎角色。
江家老二江帆远出马,为阮棠献花祝贺。
江帆远本职是综艺节目导演及监制,同时是某影视制作公司的幕后老板。他人脉甚广、资源丰厚,宣传新品牌不在话下。
剪彩仪式结束,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送走媒体记者,阮棠马不停蹄赶往明华楼。小付留在工作室处理后续事务,仍由小武担任司机一路护送。
十一点差五分,车停在明华楼后五十米处的窄巷入口。
“棠棠姐,走正门容易穿帮。江总派了专人在走火通道等你。”
“好的。我收到短信了,市场部的小敏出来接我。”阮棠换好玛丽珍鞋,“你先去停车,待会儿到大堂会合。”
小武驾车离去。
阮棠戴好口罩,压低帽檐,沿小路跑向仅供明华楼内部员工通行的楼梯。
宴会厅位于三楼,新人休息室也在同一楼层。
阮棠准时抵达。
一推门,迎面撞上对镜自怜的罗予钦。他乖巧地坐着,任由化妆师在脸上喷洒定妆喷雾。
“辛苦了,小罗!”
“嫂子,我不辛苦,你很准时。”
“你下午一点的飞机,抓紧时间卸妆吧!”
阮棠疾步冲进单独隔出来的更衣室。四年来,她穿脱自己设计作品的经验派上用场,极为顺利地穿上婚纱,回到镜前化妆。
化妆师帮阮棠梳理长发、戴好发网。
取下罗予钦戴的假发的一瞬间,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
“棠棠,好女儿,你……”
阮鑫晟望着镜中一对“孪生姐妹”,当即僵在了原地。
罗予钦没有说话,转头朝阮鑫晟笑了笑,动作飞快地开始卸妆。
阮鑫晟反手关门:“你是谁?棠棠,你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父亲的提问,令阮棠胸口的憋闷感陡然加重。她不做回应,紧闭双眼等待化妆师粘贴假睫毛。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江铂言回来了。
迎上阮鑫晟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说:“阮叔叔,这全是我的主意,您要骂就骂我。”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们——”阮鑫晟怒火攻心,眼前发黑,连忙坐到休息室角落的沙发上,“新娘都敢造假,还有什么你们干不出来?”
“结婚证真实有效,我们对长辈的孝心也是货真价实的。”
阮鑫晟冷冷哼道:“你说的这些,有防伪标志么?没有一律免谈!”
江铂言接了杯热水,摆到阮鑫晟手边。
“您忘了?今天是颐棠开业的大日子,我老婆没有□□术,不得已我才找人假扮她。”
“女人当然要以家庭为重!事业随便做做就好,到最后不还得我拿钱堆嘛!”
阮鑫晟明确表达的观点,让阮棠凉透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她离开化妆台,站到父亲对面。
“爸,您是不是想说,把我养成一个废人,您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没大没小。”阮鑫晟被拂了面子,腾的一下站起身,“你和你外公、你妈妈一样,顽固不化,脑筋转不过弯!你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吧,我不管了!”
摔门的声音响起,阮棠的眼泪瞬间滑落。
江铂言隐隐心疼,走上前拥她入怀,一个轻吻落在她额头上。
“别怕,有我呢!”
第21章 第21个吻
婚礼过程毫无新意。
没有麻花辫和海魂衫, 有的只是脸泛油光的司仪,和一众笑眯眯想要看热闹的宾客。
证婚人是省工商联主席,也是江德恒阮鑫晟二人的老朋友。
宣读结婚登记日期, 向新人送上祝福,工商联主席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收获全场热烈掌声。
新人父母上台, 阮鑫晟推说嫁女儿太过激动语不成声,请妻子杨君苒致词。江家这边,江德恒黑着脸, 接过麦克风时看都不看阮鑫晟,神色间怨怼之意十分明显。
介绍恋爱经过环节开始,阮棠把麦克风递给江铂言。
她垂眸望着红毯上一处黑色污渍, 聆听他讲述虚构的感人故事。
自小相识, 青梅竹马,缘定三生?
阴差阳错,分分合合, 最终异国相遇, 重新相爱……
等等!
这不是一出狗血虐恋大剧的剧情吗?
阮棠掩口轻咳,示意江铂言不要编那么离谱。
为了凑够“恋爱经过”的字数,江铂言牺牲睡眠时间熬夜追剧, 此时已顾不得许多, 必须说完最后一个字才肯停下。
阮棠的暗示在他看来, 不过是一种最正常的反应。
伫立一旁的司仪,听得云里雾里,又是唏嘘又是拍手,活跃气氛的样子好像中了邪。
阮棠只想撤掉头纱一跑了之。
可她抬头,视线恰与母亲对上, 心中的冲动片刻间化为乌有。
江铂言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司仪拿回麦克风,一时却忘词卡壳。
端着红色天鹅绒托盘的柳媴如坐针毡,不等司仪发话,主动走到阮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