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走看看萧余，又看看在外面等的温雯，一时有些难以抉择。最后，他把自己的伞塞进了萧余手里，蹭着温雯不算大的粉色小花伞离开了。
下午自习课，班主任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说着快期末考试了，马上就要进入高三，希望大家都能够打起精神来以最好的状态迎考。接着，他又说，学校推行了新政策，以后高三要加晚自习，具体几节还不清楚。
班上哀叹连连，萧余也苦恼起来，如果这样，他得在暑假挣点钱，给奶奶请一个久一点的陪护了。
因为是阴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萧余还在收拾书包，就看见肖走的女朋友站在窗外往里面看了。他的心没来由的抽动了两下，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今天风有些大，而且并不凉爽，不过萧余觉得还算惬意。他刚颠了颠肩膀上沉重的书包，突然就觉得重量消失了，一回头，发现肖走出现在他身后，拎着他书包上的提手。
“你…不是陪你女朋友去了吗？”萧余问。
肖走一脸无所谓的笑着，“我又不喜欢她，一起走也没话说，还不如跟你一起走。”
萧余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瞥了肖走一眼，语气很是严肃，“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这样对一个女孩子，好玩吗？”
肖走有些惊讶的看着萧余，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最终他还是保持着自己一贯无所谓的笑容，答道，“她先来跟我表白，答不答应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那还不如让她享受一下过程喽。”
“那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跟我说，跟我做朋友只是让我享受一下拥有朋友的过程，并不是真的想做我的朋友。”萧余问出口后，连自己都愣住了，没等肖走说话，他就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了。
肖走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的时候，妹妹趴在沙发上看书，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靠着她坐下。
“哥哥，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哦，”沛沛合上故事书，坐了起来，侧着身子看肖走颓丧的脸，“新来的小米老师说，心里不高兴要和大家一起沟通，你说给沛沛听，沛沛帮你解决！”
“你啊，人小鬼大的。”肖走揉了揉沛沛软乎乎的小脸，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哥哥洗洗睡了，你也快去睡吧，乖。”
沛沛不泄气，抱住肖走的胳膊不松手，“哥哥哥哥你说嘛！沛沛小侦探一定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
看着撒娇的妹妹，肖走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只好开口，“那哥哥问你，如果你总是想着自己的朋友，想把你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分享给他，想给他自己所有的好吃的，不想看他被别人欺负，可是他突然讨厌你了，怎么办。”
“哥哥大笨蛋！”沛沛站在沙发上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敲了敲肖走的脑袋，“爸爸说，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想跟妈妈讲话，想给妈妈好吃的，还想保护妈妈，结果被妈妈以为是大变态！”
沛沛小侦探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八字胡，“你就是喜欢那个人！但是你像爸爸一样笨！所以他觉得你是坏人啦！”
“而且妈妈说哥哥你总是觉得什么都无所谓，自己高兴就好，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说到这，沛沛压低声音小声道“但是对沛沛没有”，然后又大声的接着之前的话说，“所以那个人不喜欢你！”
肖走只觉得自己可笑，活了快十八年，竟然需要被一个小孩子开导。他在心里质问自己，原来，他是喜欢萧余的吗？
他喜欢萧余。
他想让萧余注意他，想让萧余想起他就会笑，想对萧余好，他甚至想用一尺宽三尺深的围墙将他的小鱼儿圈养起来。
他自我惯了，总觉得自己不会犯什么情感上的错误，于是将自己对萧余付出的过多注意理解成因为自己不喜欢他，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他可怜萧余，心疼他的经历，在这份“可怜”的情绪中，慢慢滋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
夜不能寐。
肖走在床上翻来覆去，萧余下午说的那一番话让他不由得后悔万分。他恨不得立刻就拿起手机给萧余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感受，可是他知道自己得忍。
鱼是一种很脆弱的动物，哪怕只是一颗石头投进湖里，也能把他吓得四处乱窜。他不想变成那颗无端落入湖水中的石头。
至于温雯…肖走在心中对她说了一句抱歉，然后给她发去消息，让她明天下午放学后在操场边等着自己。
第二天仍然是阴天，放学后，温雯有些惴惴不在操场边踱步，等着肖走来找她。
远远的，她看见肖走走了过来，便飞快的迎了上去。
“肖，怎么啦。”
“温雯，”肖走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我们分了吧。”
几乎是一瞬间，温雯的眼眶就红了，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她没有很失态，只是将搭在肖走胳膊上的手拿了下来，抹了抹眼泪，“肖…我…”她声音哽咽，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为什么啊…”
“对不起，温雯。”肖走一脸歉意的递给她一张纸巾，“你也知道，马上要高三了，对不对，现在对你来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我成绩不好，不应该影响你。”
“肖……”温雯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随着眼泪咽进了肚子，她擦了擦眼泪，对肖走微微点了点头。
很早以前，温雯就有强烈的第六感：肖走并不喜欢她。其实这一点她的朋友们早就告诉过她，而像肖走这种众人眼里的“不良纨绔”，对谁会给出真心呢？
温雯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她。她一边珍惜着和肖走在一起的每一秒，一边在恐惧随时可能到来的“分手”。今天，这种酷刑总算降了下来。
她一个人往回走，在感到解脱的同时又控制不住的一直流泪。刚开始只是有点风，接着小雨便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慢慢变成了大雨。她没撑伞，迈开脚步奔跑着，最后跌倒在水潭边。
“你没事吧。”有人用伞遮住了她，将她扶起来，“疼不疼？”
眼前的男生留着板寸头，五官端正好看，脸上全是担忧的表情。温雯对他说谢谢，男生说不用，然后撑着伞带她去诊所清理伤口。
分别前，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温雯回家之后加了那个人的微信，将医药费还给了他并向他道谢。
“你好，今天谢谢你，我叫温雯。”
“不用谢，很高兴可以帮到你，我叫楚修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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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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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与光
少年的背后被打湿，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纤细骨感的腰肢和臂膀都附着薄汗，这是夏天，属于N城的黏腻潮湿的夏天。
嘴里慢慢融化的雪糕，嘈杂轰鸣的风扇，聒噪扰人的知了，郁闷烦躁的心情，都是这个夏天不可忽视的组成物。
阳台上挂着有些受潮的衣服，随着风在月光下摇晃，沙沙写着作业的笔没有停止过滑动，萧余飞快的写着，想着今天早点写完了明天周末可以去介绍所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小鱼儿…”奶奶走了过来，将一盒牛奶插好吸管放在他旁边，“喝，小鱼儿，喝。”
“好，”萧余点点头，没有看奶奶，“奶奶你先放在这吧，我待会喝。”
“喝…”奶奶将牛奶往他手边送，碰到了他的笔，刚刚才有点头绪的题目马上又不知道从哪里解起了。萧余皱了皱眉，将牛奶推开一点，“奶奶，我现在不喝，你放在这里吧，好不好。”
奶奶撇了撇嘴，拿着牛奶离开了，萧余低下头继续想着题目，却怎么也解不出来。
只是去找资料书的一会儿空隙，等他回来一看，奶奶正站在桌边，牛奶全部洒在他的试卷上，又顺着试卷流到桌面，然后缓缓滴在地上。
在那一瞬间，萧余整个人愣住了，随后，他几步跨过去，将试卷拿了起来，抖掉上面的牛奶，语气颇为责怪，“奶奶！你做什么啊！”
奶奶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牛奶，执拗的把被捏得变形的牛奶盒往他手里塞，“小鱼儿，喝…！喝牛奶…”
“奶奶我不喝！你、你…”萧余看着试卷上被晕染开的字迹，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从脚底的地板烧了起来，他拿着试卷在屋子里无奈的转了两圈，急得直跺脚。
“小鱼儿，喝牛奶，长高。”奶奶扯住他的衣服，将牛奶上的吸管往他嘴里塞。
“我不喝！”
萧余失控的吼了出来。吼完他才发现，自己用力的将奶奶手中的牛奶打掉在地上。奶奶被吓得愣住了，然后立刻像小孩一样大声嚎啕起来。萧余整个人像是被阴郁的湿气灌满了似的，心中郁结堵塞，几近窒息。他从餐桌上拿了纸巾，一边蹲下收拾泼得到处都是的牛奶，一边带着些许难过的哽咽了。
“奶奶你别哭了。”他将垃圾扔进袋子里装好，然后轻轻拍着奶奶的背对她说好话，“奶奶，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像那些听见安慰反而哭的更大声的小孩一样，奶奶瞥了他一眼，变本加厉的扯起了嗓子。
萧余只觉得委屈极了，他将试卷扔回桌子上，看着小时候最爱的奶奶现在却像个陌生人，只觉得一阵阵鼻酸，于是他控制不住的一边流泪一边质问起来，“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不听我讲话！…为什么要捣乱！”他蹲在地上，颤抖着，“为什么，奶奶…”
明明以前精明能干的奶奶，带着他讨生活从不愿意吃亏的奶奶，有时候甚至有些严肃的奶奶，为什么会慢慢的变成倔强的小孩似的人。
她有时候会听不懂你讲话，直对着你笑；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将家里弄的乱七八糟；有时候又偶尔清醒，用一种哀怨惋惜的眼神，盯着某处发呆。
总之，她好像不是自己的奶奶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奶奶…为什么啊…”
好像过了很久，两个人的哭声都逐渐变得弱不可闻，萧余平静了许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一瞬间的头晕目眩，眼前一片荒芜的光，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好一会儿，他缓了过来，看见比自己矮很多的奶奶正难过的抬头盯着他。
“对不起。”他狼狈的向奶奶道歉，不敢看她的眼睛，头埋的低低的，“我扶你去休息吧。”
奶奶睡下以后，他回到了客厅，拿出两张白纸，将整个试卷誊抄了一遍，又从头开始解答起来。写完作业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心里被愧疚和委屈所组成的复杂情绪填满，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困意。
奶奶已经轻轻打起了呼噜，他轻轻探身拿起手机，准备打开N市的工作网看看，一条短信突然弹了出来。
【怎么换号码了？你以为会有用？】
萧余立刻意识到对面是谁，刚想拉黑，对面却又发过来一条短信。
【别急着拉黑，反正我号码很多。】
【对了宝贝，你知道吗？你的好朋友，肖走，和我一样想上你。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余心里没来由的慌张，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手指颤抖着回复：
【如果你是楚修崔，那么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原来你猜出来我是谁了，我还以为你傻的猜不出来呢。】
【你也知道的，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想睡你，解决问题就这么简单。】
萧余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我是男人，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可能和男人睡觉。不要再来招惹我了。让你受伤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如果要赔偿，我也会给的，不要再用这种方法捉弄我了，好不好。】
对面很久都没有回话，一直到萧余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手机才又嗡嗡震动了一下。
【你究竟喜不喜欢男人呢～只有你自己知道。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我？难道你要为了肖走守身如玉？】
萧余整个人气的颤抖起来。
其实他被侮辱没关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丢进人海里谁都看不见的人而已，可是楚修崔竟然侮辱肖走——他唯一的朋友。
肖走是那么好的人，虽然以前经常做一些惹人讨厌的小事，但是后来总是帮助他，对他好。楚修崔怎么能这么诬陷肖走！怎么能说他是个同性恋？！
就算…就算他真的从心里爱慕肖走，他也只会把这当成一辈子的秘密，藏在心里，烂进土里，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会受邀参加肖走的婚礼，或者邀请肖走一家参加自己没有亲人的葬礼。
肖走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一束光罢了。
能有幸和光做朋友，已经是他这悲惨的一辈子，最大的好运。
萧余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脏话恶狠狠的发了过去，然后迅速拉黑号码，拔掉了手机卡。
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好。电扇咔吱咔吱转的声音总萦绕在他的梦里，他好像做了噩梦，但是醒来的时候又根本记不起来。
周末的时候，他去介绍所找工作，正好看见提着包的肖妈妈。肖妈妈也认出了他，有些惊讶的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会在这。他回答说是来找暑假工做的，因为下学期要上晚自习，家里现在请的看护晚上要回家带孙子不能陪着，只能重新请一个。
肖妈妈闻言，高兴的拍了拍手，“正好！我们家沛沛要上小学了，我今天就是想来给她找一个补课老师，你也知道，肖走这家伙我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我们家沛沛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哦对了，现在补习市价是多少？”肖妈妈没等介绍所的人回话，马上又接着说，“这样吧，阿姨给你一个小时三百块，一天四个小时，包一顿午饭怎么样。”
萧余惊的瞪大了眼睛，他盯着肖妈妈，慌张的眨了眨眼睛，“阿姨，我…我可以给沛沛补习，但是、但是三百块太多了…”
“哎呀，你答应就好，其实呢，阿姨我是有私心的。”肖妈妈秘密的对萧余笑了笑，拍了拍萧余的肩膀，“肖走一放假就像野猴儿似的，拴不住，成天在外面喝酒把妹，我作为一个妈妈呢，也很担心他呀，”肖妈妈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所以啊，我一个是希望你能帮沛沛，二呢，也希望你能帮我看住肖走，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这样肖走就不会天天往外溜了。”
“啊呀小伙子！”介绍所正拿着牌子等工作的人羡慕的看着他，“这么好的老板你就去吧，你看看我，在这坐了三天了，屁事没找到一个。”
萧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妈妈就自顾自的做下了决定，这一点倒是和肖走很像。“行，那咋们就这么说好了啊，”她从包里翻翻找找掏出手机，看了看萧余，“你号码多少？阿姨留一个。”
“1...180****1790...”
很快，萧余的手机响了起来。
“把我的也存一下吧，要是生活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告诉阿姨。补习的事等考完试阿姨会联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