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
“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安福镇做兰芳孤儿院的院长的？”楚辞继续问。
张芳芳没有犹豫，回答得肯定：“八年前的七月份。”
“章颐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资助孤儿院的？”
“八年前。”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兰芳是什么时候？”
“八年前……”张芳芳一顿，抬起头看向楚辞，眼睛睁得大大的，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她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你最后见到张兰芳是在哪里，做什么？”
张芳芳垂下头，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串槐角，因为用力，还将槐角壳捏碎了，露出里面的青褐色的果实。
“在我工作的学校，她来找我要钱，说是她将我养大，现在我工作了是回报她的时候了。我没有理她，她便天天到学校去闹，学校里的老师和领导都以为我忘恩负义……”张芳芳轻蔑的哼了下，声音逐渐变得冷硬，“她一开口就是十万，老师工资本来就不高，而且我也才刚工作，没什么积蓄，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她说是要了钱维修孤儿院，给弟弟妹妹们买日常用品，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是在给她儿子攒在城里买房子钱。”
许是勾起了一些令张芳芳至今都难以释怀的往事，她的话变得多起来，将张兰芳挪用孤儿院的经费和她虐待孤儿院孩子的一些事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我听说，张兰芳失踪后孤儿院差点倒闭，后来全靠章颐和资助才保留至今？”
章颐和资助孤儿院的事也不是秘密，张芳芳点头，“是，张兰芳失踪的那天，孤儿院账户里的所有资金也都被取走。”
张芳芳说了这么多，最终目的不过时告诉楚辞他们张兰芳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有目的的携款潜逃。
楚辞看了眼张芳芳，对于她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就如她说言，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十分仇视张兰芳，那么知道张兰芳携款潜逃后不说全部，至少应该会有几个曾经遭受过张兰芳虐待的孩子会报警让张兰芳受到应有的制裁，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报警。
张兰芳的名字也一直在安福镇的失踪人口名单上。
而最让楚辞怀疑的就是张芳芳说张兰芳挪动孤儿院的公款是给自己儿子攒钱，可见张兰芳是十分喜爱自己的儿子的，如果她真的携款潜逃，那么张兰芳的儿子一定会知道她的去向或者辗转获得张兰芳盗走的钱。
但是，楚辞查过张兰芳儿子，小城市里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虽然有房，但也是在张兰芳失踪前几年买的。张兰芳失踪后并没有获得大笔钱财，对比之前没有张兰芳的接济，生活水平也直线下降。
“如果张兰芳真是携款潜逃，你们应该报警。”
“我们也想过，不过她对我们到底是有养育之恩，所以……”张芳芳别开眼，声音一下小了很多。
楚辞继续和张芳芳谈话，景月则踱着步子在槐树林里转悠。
孤儿院的槐树长得特别好，已近深秋，大多的槐树依旧枝叶繁茂，唯独靠着孤儿院院墙外围一圈的槐树，长得格外的矮小，树叶掉落了大半，细小的枝干上全是些黄褐色的叶子。其中有一棵枝干发黑，已经枯死。
而越靠近中心的槐树越长得粗壮，不断枝干粗壮，树叶也绿油油的，好似生长在夏季。树干上还缠绕着直达树冠的牵牛花，红色的花朵开满树干，煞是好看。
景月回头瞥了眼张芳芳，见她在楚辞的逼问下神情紧张，根本无心留意自己，于是蹲下身抓了泥土塞进包里的手套里。
福尔摩斯曾经对华生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结果，即使再不可思议，都是事实。
想到自己的猜测，景月看着这片茂密的槐树林一下觉得包里的泥土一下子变得沉甸甸起来。
等景月走回到楚辞身边时他们的谈话也基本告一段落。
楚辞淡淡扫了眼景月，然后结束和张芳芳的谈话：“谢谢张院长的配合，如果你再想起什么请和我们联系。”
张芳芳结果楚辞的名片，松了口气，“好，一定。”
终于结束了炼狱一般的谈话，张芳芳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些轻快的笑意，客气道：“我送楚警官你们出去。”
“好啊。”景月不客气的应承。
楚辞低头浅笑，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十分歉意的冲张芳芳说道：“我先接个电话。”然后拿着手机放到耳边，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开。
景月注意到张芳芳因为楚辞的离开而越发放松的神情，站在张芳芳一国的角度，慢悠悠的开口，“和楚队长说话很紧张吧，他板着一张脸的时候特别吓人。”
“景小姐也会紧张？”
“当然。”
似乎找到了同盟，张芳芳对景月也没了戒备，和景月一边走一边闲聊了几句，从令人害怕的楚辞到IT新贵章颐和。
快到孤儿院大门的时候景月才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我听说和章颐和一起创办凤梧科技的严凤雅也是兰芳孤儿院的？”
说道严凤雅和章颐和张芳芳满眼敬畏，“是啊，从小他们两个就聪明，我们也都很佩服他。”
景月注意到张芳芳的用词，是他而不是他们。
直觉这个他指的是严凤雅。
“是很令人敬佩。”对于严凤雅的成就景月是出自真心的敬佩，“先前的小姑娘说这些槐树都是严凤雅种的，长得可真好？”
“是啊。”张芳芳看着满院子的槐树似想起了什么，也没有留意景月。
“这棵槐树开着有些年头了，可惜好像已经死了。”景月指着墙边一棵枯死的槐树惋惜道。
“死了七八年了，不过我小时候那时候孤儿院还只有这一棵槐树，我们夏天还尝尝摘槐花吃。”想起小时候，张芳芳莞尔一笑，将景月送到孤儿院外又说了几句才挥手告别。
楚辞站在不远处等景月，等她走进了才问她的猜测。
“你怎么想？”
景月此时内心有些沉重，但还是理性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张兰芳应该已经死了，就埋在那些槐树下面。”
楚辞知道景月从情感上来说十分不希望严凤雅是凶手，也没有逼迫她，只说自己的猜测：“只怕埋的不止一个张兰芳。”
“那片槐树林是不是埋尸地回去化验了就知道。”景月拿出包里用手套包裹起来的一小包泥土，眼目沉沉。
希望她和楚辞都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超级忙超级忙，基本都是11点才回，所以断更了这么久，朕都不敢看评论。
不坑。么么哒。
第63章 渣男图鉴 28
《说文》中有译：冢, 高坟也。
景月将从兰芳孤儿院取回来的土壤化验报告放到楚辞的办公桌上，脸上丝毫没有通宵熬夜化验后的疲惫，她一双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楚辞, 表情严肃而郑重。
“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我从孤儿院带回的泥土中发现了属于人类的骨骼碎片, 经过比对，这些骨骼碎片来自于三具尸体。”
楚辞翻开桌上的化验报告仔细的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看着景月, 合上报告，语气有些无奈:“景月，景教授，景法医, 我昨天不是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再来警队的吗？”
“我等不及了, 如果蓝胡子知道我们发现了孤儿院的线索，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在我们之前把尸体转移走。”
楚辞将手边还是温热的豆浆塞到景月手中, 然后推着她出了办公室, “你放心, 我让人盯着孤儿院，在我拿到搜查令之前，我保证不会有人能将尸体转移走。所以现在, 我的景教授，你该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个上午了！”
景月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她猛的站住，回头仰看着楚辞，“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我怀疑连环自杀案时宋玉知提供口供是假的。”
“嗯？”
“我记得在基金会你问她范承和读书会的哪些人关系好，她当时的回答是康清、柳烟和她自己，后来我们顺着她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柳烟的尸体也查到了康清，说明她的线索很关键。”景月深吸了口气，接着说，“但是后来宋玉知的哥哥，宋兰舟无意提起宋玉知只在读书会刚成立的时候去过，后面转交给专人打理后便很少再去。如果宋兰舟说的是事实，那么宋玉知所说的她和读书会的范承、康清、柳烟等人交好的话便很有可能是谎话。”
“宋玉知本身与连环自杀的案子并无关系，所以她主动说谎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是有人让她这么说的。宋玉知出身豪门，十分清高自傲，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能让她乖乖的把信息转达给警方的人一定和她有着极为亲近的关系。”
楚辞没有打断景月的推论，含笑着听她逐步分析。
“我记得你说过杀害柳烟和范承等人的是两个凶手，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连环杀手A标记了芦城为自己的领地，然后A发现了另外一个连环杀手B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作案，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于是通过宋玉知来向警方和连环杀手B传递消息。柳烟死亡现场的字母L和笑脸是给连环杀手B的消息，康清这个名字是给警方的消息。”
景月说着双目放光，这个推测她在心中反复推演了许久，这两日放才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
“连环杀手A联系上了连环杀手B，本是想除去B获得这片领地的绝对所有权，但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目的，A和B达成了暂时的和解，这也是为什么后续A没有再提供B的线索。对于连环杀手A目前最大的两个嫌疑人是严凤雅和章颐和，这两个人都有让宋玉知说谎提供线索的可能。”
“所以楚辞我建议应该立即去医院对宋玉知进行询问，我相信宋玉知一定知道一些重要的线索。”
说完景月有些紧张的望着楚辞，等着他对自己的推测做出评价。
楚辞静静的看着景月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几秒后，方才让自己因为景月精彩的推测而疯狂跳动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他抬头情不自禁的揉了下景月头顶上熨帖的头发，嘴角扬起清浅而明媚的笑意，认命的摇头叹气：“景月啊景月……”
这样的你，让我如何不欢喜。
“错了吗？”看见楚辞摇头，景月顿时露出失落，快速的在脑海中将所有的线索再组织了一遍，确定自己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导致推测错误。
“还有呢，你没有说完的推测。”楚辞肯定道。
听到楚辞这句话，景月瞬间面色放晴，心头涌出一股自己推测获得肯定的欢喜。
她也不意外楚辞这么问，纠结了几秒才说：“严凤雅这几天就会送宋玉知到国外接受心脏手术，有一半的几率他不会再回来。”
楚辞眼眸中的亮光一闪而现，他拖着下巴，轻问：“宋玉知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出国治疗，而且严凤雅已经给她请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团队驻扎在医院，你这个推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对于楚辞的反问景月不慌不忙的解释:“我记得你之前在火车上时曾说过连环自杀案的所有受害者姓氏的首字母加起来就是那个给康清提供犯罪策划的连环杀手B，我后面查过你经手过的全部案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连环杀手B应该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法官’Judge。但有一点很奇怪，现在这个‘法官’犯罪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法官’是一个已经拥有成熟犯罪手法的连环杀手，一个成熟的连环杀手是不容易改变自己的犯罪手法的，因为这种犯罪手法本身就是属于他的个人标记和代名词。”
“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法官’犯罪手法的改变，于是我去查了‘法官’在被你抓捕后关押的地方，拥有全球最坚固安保设施的康赛监狱。‘法官’能从康赛监狱逃出来，并且至少三个月监狱方面都没有发现，那么说明他的出逃绝对得到了别人的帮助。从‘法官’改变的犯罪手法来看，这个人擅长心理催眠，十分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拥有极其高的智商，思维缜密，冷血，视人命为草芥。”景月停顿了一下，一眨不眨的看着楚辞的眼睛，肯定的说，“宋兰舟之前说过有一个人能救宋玉知，加上‘蓝胡子’和‘法官’的突然和解，所以我怀疑这个人是……”
“你的推测没错。”楚辞打断景月的话，没有让她说出这个名字。
景月的这一番推测令楚辞从内心十分的惊艳，以景月的聪慧能将整个案子目前的焦点聚集到宋玉知身上他并不意外，但能由此再推测出‘法官’越狱和帮助‘法官’越狱的这个人，就不得不叫他吃惊了。
他想抱抱她。
或者为她鼓掌。
或者冲出去骄傲的告诉警队的每一个人，来瞧瞧，这就是我喜欢的女孩，她是如此的聪慧，好似开了上帝视角一般。
可惜的是，他现在还不具备这项向所有人炫耀的权力。
楚辞十分遗憾。
“所以我聪明的景教授，景法医，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等着你养足了精神和我一道去医院审问宋玉知呢！”
得到了楚辞会让自己参加和宋玉知的谈话景月才放心的离开警队，她从来都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不管案子进行到现在真相有多么的令她难以接受，她都不会逃避。
相反，她想亲自撕开凶手的伪装，让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生命的凶手绳之以法。
景月一离开楚辞便立即拿着景月的化验报告去了成局办公室。
有了景月的化验报告成局当即签署了搜查令，楚辞让韩谦带一队人到安福县搜查兰芳孤儿院。
***
严凤雅收拾好的行李都一一放到车上，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锁上车门，重新回到别墅。
因为宋玉知的住院，别墅里的佣人都放了假，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严凤雅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认真的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将这些记录了他这些年全部幸福快乐的地方全部装进记忆里。
最后他回到和宋玉知的卧房，看着挂在床头上的结婚照发了半分钟的呆，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他和宋玉知的合照从相框中取出来放进左边上衣的口袋里。
“叮咚！”
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响起。
严凤雅拿起看了眼，是一个国外银行的收款账号，他记下便立即删除，然后打开xx银行的app，用手机直接给这个账号转去三千万。
汇完款他直接开启手机自毁程序，顷刻手机上的所有数据资料都被抹去痕迹，手机恢复黑屏，他随意的丢在抽屉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严凤雅先去了机场将所有的行李寄走，然后才开车回到医院。
宋玉知因为他不在又发了脾气，将病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护士和一直照顾宋玉知的阿姨都站在病房门外不敢进去，严凤雅让他们先去休息，然后才推门进去。
严凤雅看见满屋的狼藉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同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宋玉知说话，“是谁又让我的玉知生气了呀，快告诉我，老公一定为你报仇！”
“还不是你！”宋玉知重重的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回去收拾行李，过两天送你到国外做手术。”
宋玉知拉住严凤雅的手，眼眶里噙着泪水，声音也软了下来：“凤雅，我们不治了好不好，我只想你陪着我走过生命里最后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