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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2)

至于叫他一声,更是从没有过。

他那时饱受无情道反噬之苦,一边唾弃自己沉沦,一边又想,这沉沦自己知晓便好,偏偏江随澜在雁歧山招摇过市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要知道。

怎能这样?

他后来便和江随澜提过一次这事。

后来

江随澜就再也没有这样了。只在小银峰等着。

殷淮梦不记得江随澜听到他说不要再做那样的蠢事这话时有没有生气、有没有伤心,只记得后来他笑眯眯地说:那我在小银峰等师尊吧,保证师尊一回小银峰,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我!

想到现如今小银峰的空空荡荡,想到现如今江随澜的冷淡疏离,殷淮梦痛苦地想,他那个时候怎会觉得那样黏人的随澜烦人呢?

现在想来,他说那样的话,随澜怎么可能没伤心。

只是他有意不去看、不去体会江随澜的心情。

他修无情道,向来是不体会别人的心情的。他有他做事的道理,又是化境尊者,旁人便有不满,除了忍,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倒是师兄弟间说话直接些,尤其踏月,不知道是否因为是女子,简直比他纤细敏感百倍有余,他训个弟子,踏月都要说:师兄,你这样凶,他怕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于修为也无益啊。

那弟子怕了吗?

殷淮梦觉不出来。

现在回望过去,殷淮梦才想,自己原来已错了那么久。

不多时,江随澜和狂扬从里面出来了。

江随澜的脸色惨白如纸。

狂扬说,世间永远只能有一条白迆。魔神血脉会随着生子传递到孩子身上,并且,随着孩子的长大,会逐渐吸取走孕育他的两个人的血、魂、气,直到二人死亡,这时白迆血脉才会完整。若孕育白迆的人提早死于他人之手,则他们的血、魂、气会自发地流入白迆体内。因血脉牵连,整个过程仿若祭祀,父母是孩子的祭品是白迆的祭品。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白迆传多少代,就是吃了多少人。

当年他带江微走,就是要想办法破解此局。

可以不死,江随澜说,我不要完整。

狂扬说:你可以不要,他不行。

他指向江随澜的肚子。

江随澜沉默良久,说:你刚来时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宋从渡要杀你,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杀他。尽管以父亲修为,根本动不得你分毫。

狂扬说:我做事从来不是只有一个理由,随澜。

江随澜顿了顿,问:若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他长大,我会死,师尊也会死吗?

狂扬说:是的。

破解之法呢?江随澜定定看着他,你说当年你带江微走是为了破解此局,破解之法呢?

狂扬说:修至无境。

江随澜的脸一点一点白下去,他喃喃: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修得到无境。

那样玄之又玄的无境。

在不到七个月的时间,无境。

怎么可能。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那笑似哭。他对狂扬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出了院子,狂扬朝云间吹了声哨,魔龙身形缩小,从云上下来,像条极细极小的蛇,缠在了江随澜的腕上。

魔龙在冥河伴白迆而生,本就不属于狂扬,而属于白迆。

江随澜抬头看了一眼殷淮梦,泪水就在他眼眶中摇摇欲坠。不过下一瞬,他就闭上了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对殷淮梦说:仙尊,这样唐突地把你唤过来,实在抱歉,事已结束

我帮了忙,殷淮梦抢话说,便是按照凡人习俗,也该请我吃顿饭是不是?

江随澜懵懵一呆,恍惚点了头,说:是。

第21章

这座城叫永宁,有家酒楼堂而皇之冠了城名,就叫永宁酒楼。据说这家酒楼在整个季洲都是出名的,还有好些人不远千里跑来吃饭。酒楼背后的老板似与城主关系匪浅,听闻还是修士。

江随澜、殷淮梦和狂扬落座。

其实江随澜现在不想看到狂扬,他脑子里还想着宋从渡,想着白迆。狂扬为什么骗他当年是宋从渡不要江微,也没有解释。害死宋从渡,哪怕口口声声为了他,江随澜也不接受,不原谅他。

坐下来点菜时,他满脑子想的是要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比较好。他烦这些事了。这辈子没这么烦过。

席间江随澜和殷淮梦都没怎么吭声,只有狂扬,兴致很高,点了烧鹅、叫花鸡、红烧五花肉、爆炒豇豆、水晶虾饺

可劲儿点,不论是招牌菜还是非招牌菜都点了个遍,又点酒,各个佳酿轮一遍,不管三人吃不吃得完。

菜一道道上,吃饭的时候也很沉默。

殷淮梦一直在看江随澜,江随澜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一只虾饺。

似乎不是很有胃口。

上了酒,狂扬一一看过贴着的红签纸,问江随澜:花雕、烧刀、望春、雪怀、照红、剪芙蓉想试试哪个?

江随澜怔了怔,恰好小二又端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酒壶过来,是在其余几洲也很有名的悲芳春。小二道:这酒咱这少见,最后一壶就是您们的啦。

江随澜指着瓷壶,说:我喝这个。

殷淮梦忍了忍,见江随澜无知无觉的把酒倒进酒杯,正要喝,他出声道:随澜!你有身孕,饮酒,不好

江随澜的手一顿。

狂扬说:都是修士,一点儿酒算什么。更何况,我的孩子,我还没担心,你操心什么?

他笑起来:按凡间俗语,可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么?

殷淮梦心中一刺。

江随澜把酒放下了,语气很淡:我不喝了。

殷淮梦看着他。

他抓紧了筷子,心沉沉的。原本,他想这顿饭好好地和江随澜说一说话,有些误会想说开,有些歉想道偏有根搅屎棍在旁边,搅得他心情全无。

狂扬做秀做到底,给江随澜夹了一只大鸡腿。

江随澜碟碗一收,鸡腿落在了餐桌上。

狂扬的笑淡了点。

他盯着江随澜,缓声问:怎么了?

江随澜实在吃不下去,抬眼看向狂扬:我只是做不到你这样若无其事。

狂扬叹笑一声,收起了筷子。

还有,江随澜说,孩子不是你的。

殷淮梦猛地抬了头。

江随澜放下碗和筷子:你们吃吧。

他站起身,往走廊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永宁酒楼三楼,露天的,靠江,江景壮阔。走廊上能吹到江风,天气闷热,风也微微有些热。

江随澜的目光其实没有焦点,只虚虚地望着江水和远处连绵的山脉,江上有雾,山腰有云,太阳不知何时被浓云挡住了,天气有些阴,有些闷,似是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