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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教授互撩的日子》TXT全集下载_38(1 / 2)

谢宜珩看姜翡收拾了一个礼拜的行李,大包小包堆满前院和客厅,好像她要带着人类的一切登上诺亚方舟。谢宜珩看不下去,说:“去南非也太麻烦了,你不如换家公司吧。”

姜翡“嚯”了一声,夸张地拔高语调:“姐姐,我可是去南非当高管的,人上人那种女强人,懂了吗?”

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在表演单口相声。谢宜珩双手抱胸,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客厅里堆满了高高低低的木雕,看上去像是巫师的阁楼一隅。谢宜珩环顾四周,问她:“房子不退吧?”

姜翡合上箱子,咧嘴一笑:“不退,这点房租还是付得起的。你和阿比盖尔还住吗?”

谢宜珩替她把箱子拎到门口,也笑了笑:“这点房租还是付得起的。”

黑皮肤白手套的司机已经在院子外等姜翡,夕阳的温度刚刚好。谢宜珩送她到门口,姜翡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药箱在储藏室第三个柜子里。前几天我把一些东西拿了出来,所以整理了一下,怕你找不到。”

姜翡要是不提,谢宜珩都快要忘了这回事。

最近的新闻报道总会说碳排放超标,全球平均气温又上升多少华氏度。谢宜珩看着新闻配图,总觉得这种新闻熟悉得要命,却又追溯不到根源,思来想去把原因归结为旧调重弹的环保话题。

再怎么旧也要有个限度,这到底是哪年的陈腔滥调?

二零零四年《New Scientist》刊登了普朗克气象研究所的一篇报道,称由于温室效应,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因此地球自转速度不断加快。

波士顿街头有环保组织高举激光打印的标语,剪报被印刷了成千上万份,分发给路边行人。穿着绿色宣传衫的极端环保主义者摆出恐吓表情,语重心长地告诫人们拒绝塑料制品的使用,不然几个世纪之后地球的一年只会有二十四个小时。

路过的阿拉伯游客浑身裹在白色的长袍里,饶有兴味地听完传销。环保主义者打量他的服饰,嗅到了石油气息,两眼放光,立刻递过来一册广告宣传单,殷勤介绍他们组织售卖的可降解家具。

谢宜珩被莫名其妙地塞了一份,她边走边看,短短几步路就读完,顺手塞进路边可回收的垃圾桶:“温室效应每持续一百年,一年会被缩短0.06毫秒。别说几个世纪之后地球的一年只会有二十四个小时,不知道要攒多少个世纪,少掉的时间攒成一秒,才能在手表上体现出来。”

裴彻看她一眼,说:“温室效应影响的不只有这一个方面。”

谢宜珩撇撇嘴,接着说:“那个环保主义者怎么不补充一句,潮汐引力还会减慢地球自转速度,每个世纪被延长了1.30毫秒。这时间够温室效应挥霍二十年了。”

裴彻也把自己手上那份传销介绍塞入垃圾桶,顺便纠正她:“是2.30毫秒。”

十年倏忽而过,地球上的一年到底增加或是减少了多少毫秒,谢宜珩手腕上的机械表并没有精确感知。好像她的世界有奇怪的时空曲率,冗长的岁月被压缩成了一段默片,积攒多年的温室效应在片尾最后一秒爆发。

——海平面骤然上升,汹涌海水从赤道无人区涌向地球两极。《地球物理研究快报》证明地球自转速度加快,重力加速度这个基本矢量因此减小。

牛顿第二定律,G=mg。地心引力再也拉不住那些见不得人的,牵扯着记忆中无数凋敝过往的阴暗秘密。好像是火山爆发的镜头被拉长倒放,滚烫灼热的岩浆流回火山口,窒息的,掩人口鼻的火山灰拖着粘稠的阴影,从波士顿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飘起来,在空中飘飘荡荡,原路返回,径直粘附到云端之上的天堂墙壁。

神父祝圣过的水洗涤灵魂尘埃,消弭岁月深处的重重怅惘。她的朝朝暮暮再也不会被那些辗转反侧的夜连接,再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想到裹尸布和耶稣的墓穴。

幽灵国王对自己的儿子说,“Leave her to heaven。” 结果哈姆雷特把整本书杀成了无人生还的bad ending。复仇大戏的勾心斗角太长太累,剧本总是一环扣一环。谢宜珩回头望上一眼,觉得她已经筋疲力尽,听取一下幽灵国王的建议,到此作罢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去年圣诞节的那份文档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谢宜珩每天上床就睡,梦里只有帕萨迪纳的特产鹅叫。街头偶尔看到克拉克公司的广告,谢宜珩想上几秒才会想起来自己有个高中同学是杰克苏贵公子。上周二谢宜珩和爱德华为了一组数据吵架。爱德华含蓄表示她对核心结构一窍不通,不如先去学学四大力学。

今时不同往日,谢宜珩知道对付阴阳人就要比他更阴阳怪气,一拍桌子,说:“你看不起谁呢?什么叫我对精度没有概念?我高台那个负责人还高三分呢。”

她说得太顺口,完全是信手拈来的样子。裴彻开门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原地愣住几秒,笑出了声,从善如流地说道:“对,比我也高三分。”

……

姜小二不满地“汪”了一声,跳起来扑人,表示自己对干妈走神的不满。谢宜珩回过神来,嫌弃地搬开姜小二毛茸茸的脑袋,眨眨眼睛,笑着跟姜翡说再见。

车子开了一段又退回来,姜翡摇下车窗,隔着几英尺的滚烫落日,送出一个敷衍的飞吻:“谢女士,结婚务必邀请我。我带着干儿子漂洋过海来给你当花童。”

隔壁两只大鹅一通嘎嘎乱叫,不知道是在嘲笑遥遥无期的结婚邀请还是在嘲笑狗当花童,连带着姜翡一起笑起来:“要是你五十岁了还是单身,咱俩凑合凑合,去塞舌尔养老吧。”

谢宜珩毫不留恋地转身:“你可以走了。”

……

北半球昼长夜短,夏天的日子过得慢。西雅图下了几场瓢泼大雨,晃晃悠悠许久才到了秋天。十月又是颁发诺贝尔奖的日子,威拉德天天握着手机,每次铃声响起都如临大敌。

可生活不是格林童话,没有人给不切实际的幻想撒上仙女尘。他怎么也没能等来斯德哥尔摩的电话,在某一天清晨看报纸的时候,读到今年的诺奖得主是个蓄着络腮胡的德国人。

于是威拉德又一次病倒,在医院里发了几封邮件骂人,骂街水平隐隐有超过爱德华的趋势。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定时发疯,只当作没看见,毫不留情地把这封邮件移到垃圾箱。又过了几天,已经是感恩节了。

一周例会结束,所有的子系统需要再次确定,并且要保证在圣诞节之前进入锁定模式,周期再发生一个增益。屏幕上的字母密密麻麻地跳动闪烁,莱斯利摘掉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最近怎么事情这么多?”

墙上的日历被醒目的红叉填满,十一月只剩下最后几个空白格子。亨利扬了扬下巴,转过头对他说:“今天例会你又睡觉了?你拿的是图灵奖还是螺旋桨?1915年爱因斯坦第一次几何描述引力波。爱德华想要在明年之前完成第一次观测,因为今年正好是论文发表一百周年纪念日,。”

理想主义者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感。莱斯利嗤笑一声,不客气地开口抨击,也用谐音梗创造讽刺文学:“他怎么不在新年到来之前死了?距离爱因斯坦的论文发表也是一百周年纪念日。而且大家的名字都是‘E’开头的,这不是也更有仪式感?”

谢宜珩赶紧出来劝架:“对对对,特别有仪式感。下午要做什么?我想吃鲱鱼鱼子酱。”

次日助理敲锣打鼓发邮件,工程运期的时间被再一次延长,以此确保干涉仪可以维持稳定状态。莱斯利恨不得在腰上围一圈炸弹冲上三楼,威胁爱德华要么放假要么同归于尽,“得克萨斯红脖子都是疯子。”

莱斯利关起门来说话肆无忌惮,谢宜珩总觉得下一秒法院的传票像雪花一样飞来,好心地提醒他:“您注意一下措辞。”

“我太太在温暖如春的南美洲等我回家过圣诞节,我难道还愿意在这里工作吗?”莱斯利只觉得谢宜珩都被资本家爱德华压迫出了奴性,哼了一声:“怎么注意措辞?我没骂他white cracker已经够客气了。”

第87章 Valedictorian(2)

干涉仪的稳定性有待提高, 核心结构需要长时间地保持在锁定状态。目前的数据都是算法分析师在处理。

周五凌晨,干涉仪终于进入稳定的锁定状态。控制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欢呼雀跃,简直提前过年。试运行一天, 确保系统稳定之后, 谢宜珩和亨利总算放下心来,收拾东西,一起乘车回西雅图。

三个小时的车程漫长, 谢宜珩扭头的时候正好瞥见亨利在翻护照, 问他:“您回英国吗?”

英国的圣诞节总是冷冷清清, 伦敦的街巷只有寂寥闪烁的圣诞灯火, 连留学生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国家。亨利的房子里只有一墙干枯凋敝的蔷薇藤和一位粗心大意的老管家, 他回去做什么?

亨利点点头,说:“对, 我要回伦敦处理一些事情。”

爱德华打电话来, 询问本次工程运期的情况,谢宜珩在出租车上做了一次临时汇报。

亨利闭着眼睛,听爱德华在电话的另一头咆哮,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意思,灵敏度能否提高,锁定状态能否保持。电话被挂断, 千思万绪都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气, 他的声音苍老又疲倦, 仿佛是穿过伦敦塔桥的风在叹息:“还有一个礼拜就是新年了。”

她知道亨利在透过岁月怀念着谁。阿比盖尔上大学时看《人类群星闪耀时》,为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命运唏嘘不已,陷在悲怆的浪漫主义色彩学院积极旁听,但是希腊语的语法多变又晦涩,热情三天冷却, 她只记得歌里的一句“您将如闪电般归来。”

艾萨克有和牛顿爵士一样的名字,有同样惊人的天赋,也生活在古老浪漫的雾都。可惜他不是那位伟大的爵士,秉异天赋在停滞的死局前毫无用处,他早早地死去,泛黄发脆的手稿尚未编纂成书,草图上的庞然大物在华盛顿州的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生锈崩塌,最后的结局比君士坦丁十一世更引人唏嘘。

远处的雷声沉闷,亿万计的电荷推搡拥挤着,穿过空气的阻隔,向彼此奔去,点亮一道蜿蜒的光。亨利静默片刻,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她:“新年来临之前,LIGO能探测到引力波的几率是多大呢?”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他们给不出自己的问题,给不出问题里错综复杂的条件,机器告诉他们答案是42,信誓旦旦地说42是宇宙的法则,是万物的解释,可惜他们对着答案茫然思索,谁都不明就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亨利便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出租车在航站楼停下,远处的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消失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寒风凛冽地擦过脸庞,亨利戴上皮手套,眨眨漂亮的蓝眼睛,最后给她一个道别的拥抱:“好了,小姑娘,我要回伦敦了,希望你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飞机落地,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手机刚刚关闭飞行模式,谢准便打电话过来,还是一贯的命令口吻:“必须回来,圣诞节还不回来,像什么样子?”

谢宜珩拖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说:“这是军方的合作项目,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华盛顿州。”

LIGO勉强能算军方的合作项目。反正亨利板着一张脸危言耸听,好像每天晚上都有FBI的人蹲在后院的垃圾箱边,仗着夜雾浓厚,仔细检查从她家出来的每一张碎纸片。

可惜谢准听不懂人话:“你回法国又不需要签证,怎么回不来?”

繁华街景飞速后退,谢宜珩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地反问他:“您去年回来了吗?”

莫斯科或是安卡拉,谢准总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处理公务。新年和圣诞节的时候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来来回回几套说辞,谢宜珩从小到大听得都快要背下来。

谢准一时语塞,沉默在听筒两端绵延几秒:“这是两码事。”

“您既然这么说了,我回去与否和您回去与否是两码事。所以各管各的那一码,我的事用不着您替我打算。”

谢宜珩不想和他开始一场电话辩论赛,几句话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裴彻开车来洛杉矶的机场接她,谢宜珩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拉开车门跳进去。西海岸头号仇爱德华选手一路上居然出乎意料的安静,话都没说几句。裴彻稍稍转头,视线余光里是绯红灿金的夕阳和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正好是个红灯,车子缓慢停下。裴彻叩了叩方向盘,问她:“想不想去市中心的假日市集?”

谢宜珩思索片刻,点点头:“洛杉矶有假日市集吗?我还没去过呢。”

街头立着一颗巨大的装饰圣诞树,闪光的金属丝挂在树梢熠熠生辉,高大的枞树笼罩在一片朦胧昏黄的温暖光晕中。闪烁的光影纷繁粲焕,真人大小的姜饼屋上挂满白腻糖霜和缤纷糖果。

谢宜珩环视四周,“以前圣诞节都没怎么看到过这些。”

裴彻牵过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问道:“以前圣诞节都不去街上走走?”

在Couldview的灰暗的社畜生活还历历在目,谢宜珩长叹一口:“因为要加班啊,有假期我宁愿在家里睡觉。”

他们逛了几家路边的店,买了红白玫瑰点缀的节日花束。街口号称全美第一的老唱片店在圣诞大酬宾,谢宜珩钻进去看了看,发现这家店不但不老,主要业务居然还是复刻唱片。

被欺骗了感情的谢宜珩比较愤怒,走出了好几步还在吐槽店主人傲慢的语气。裴彻突然停下脚步,大衣衣摆在夜风中翻飞。他微微弯腰,目光与她平视,琥珀色的眼瞳被路边昏黄灯光照得熠熠生辉:“路易莎,亲我一口。”

夜风呼啸而过,谢宜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裴彻这次没有重复,只是笑着竖起一根食指,往上指了指。

天上有什么?

谢宜珩一脸懵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一簇葱郁的槲寄生被红色缎带捆扎起来,小心地悬挂在金属招牌的底部镂空处。远处有风吹来,不起眼的一点绿色在夜风中摇摆,像是一个小型的圣诞圈。

这次真不是用新鲜出炉的社交惯例诓人,恋人要在槲寄生下亲吻是相当古老的欧洲传统。

谢宜珩想了想,确实找不到理由反驳,说:“那你闭眼。”

裴彻顺从地闭上眼睛,谢宜珩踮起脚尖,很轻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两个人挨得近,呼吸交缠,她可以看见他每一根沾着昏黄灯光的睫毛,看见眼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谢宜珩拍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睁开眼睛,笑眯眯地说:“圣诞快乐,礼物在行李箱里,到家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