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我没关系的，真的。”千鹤忽然低头笑了，再伸手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似是振作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些。
“好了，电脑一直在响着呢，不接吗？”千鹤忽然抬头，一双眼却又看向别处，眼睛鼻子红红的，只听得她用往日的轻快语气又说，“说不定是工作电话，别因为我这种不相干的人而耽误了呢。”
“别那样说！”一听到她那样贬低自己的存在，他比谁都较真，“你很好，是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人之危，所以我不许你再那么说自己了。”
“是，我明白了。”千鹤低眸，一手握着他的手，再将手机放在了他手上，温和地说道，“接电话吧。”
中也下意识看了眼电话的联系人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而千鹤也捕捉到了，于是先行一步替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
“哦，终于接电话了啊，中也君。”
慢慢悠悠的、略显慵懒的声线，打电话来的正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这也是中也没法拒接的原因，他甚至没法生气。
错愕地看着她，只见她以一指抵住双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次，没有猫咪了哦。”
说完，她将电话凑到他耳边，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保持了一段距离。
中也微愣，就见她忽然朝他眯眼一笑，再挥了挥手，像是道别一般，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让她别离开，可电话那端又传来了森鸥外的声音。
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只好硬着头皮先和首领通电话，说话间又止不住望向她房门的方向，最后无力地把手垂下，心里又罪恶又怨念，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也感到羞愧。
在她离开了以后，他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起来了，就像她要消失了一般。
心里，患得患失。
一个小时后，中也回到了组织。
他忘了，今天正好是每年一度的忘年会，由首领亲自主持的。
聚会地点设在组织内部的餐厅里，基本上所有的成员都会参加，而这也是位于基层的成员每年唯一一次能看到首领与干部们齐聚一堂的机会。
和平时的肃穆氛围不同，会厅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融洽欢腾的气息，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以受邀者的身份参加的，没有高低之分。
往年这个时候中也都会和芥川梶井等人一起聚在吧台这边喝点小酒。只不过今年看来，他看上去很不同了，至少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没有参与任何活动、也不和谁说话，从一开始就一个人闷不做声地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周围还散发着一副生人莫近的气息，让一干想要奉承的下属们却而止步。
于是人们开始私下讨论起这位口碑较好、一向待人比较友善的干部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才会变成这样。
“今天的中原先生……难道是和家里那位有矛盾了？”可以说是很一针见血了。
“说的很有道理呢，中原先生看上去也挺像是为情所困的样子呢。”
“想不到中原先生也是个痴情种啊，不过也是，最近那位的表现也很反常呢，时不时对着手机笑或者生气什么的，难道……”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他们的猜测，一群黑衣大汉蹲守在角落看着那头一杯杯倒头猛灌的中也，难免有些不忍心。
“以中也先生的条件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下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吧？难道是被绿了吗？那可真是男人之耻啊！”有人替中也不值。
“要不然我们哥几个把那个女人和女干夫抓来教训几顿为中原先生出口恶气？”
“会死的吧？”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兄弟们别当真。”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比较好？”
“要不然传授一点御/女心经？”
“你行吗？”
“不，我向来都是喜欢了就上的那种。”
“要不然就这样提议老大去shang了那个女人吧？女人嘛，只要舒服了就会乖乖听话的。”
一群黑衣墨镜大男人们看着那头“痴情”的上司，面面相觑，心中有了决定。
“……不如送点小电影给老大参考看看？”
这头，完全不知道下属们打的小算盘的中也正撑着脑袋，眼神有些涣散，苦酒多倍落了肚，但还是无法让他好受一些。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想到她哭泣的模样，他的心就揪痛。
他的想法还是太草率了，现在想起来，他刚才简直就是混蛋，他那样和外头那些光明正大骚/扰人家女孩子的衣冠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越想越消极的中也又灌下了一杯酒。
酒苦，心更苦。
就在这时候，他旁边有人落了座，中也半睁着眼，带着几分醉意地看向身侧的人，见是首领，眼睛忽然睁大了。
“Boss？”中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当下也坐正身子，有些尴尬自己这副样子被看到。
“一个人喝闷酒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森鸥外叫了一杯酒，和中也一起喝着。
“没，没发生什么事。”中也一惊，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下压着性子低头恭敬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看着他半晌，森鸥外嘴角扬起，“可在我现在看来你并不是那样呢，有什么心事大可以和我谈谈，这里你我可以不拘于上司下属的身份，尽情畅所欲言吧。”
爱丽丝不在的时候，森鸥外看上去正经了不少，此时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首领，既绅士又敦厚。
中也张了张嘴，可下意识又想要隐瞒有关千鹤的事情，怎么说也不能把她牵连进来。
看得出他有意隐瞒，森鸥外也并不意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于是主动挑起话题，“组织里最近很热闹，有关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很辛苦吧，最近。”
闻言中也呼吸一滞，面上满是错愕之色，在接触到他晦涩难懂的眼神后，中也当即低头道歉，“让您费心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他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捅到了首领这里，果然他平日里还是不够小心，难免觉得有些难堪。
“别往心里去，我可不是在怪你，那是你的私生活谁也无权过问。”森鸥外笑着。
“你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优秀干部，我想你会明白的，只要不影响组织，你要做什么谁也无法干涉。”说完，森鸥外拍了拍中也的肩膀。
“是。”中也取下帽子，朝森鸥外低头示以敬意。
“虽然说了不干涉你的私生活的话，但我还蛮好奇的，你是遇到了怎样的人？”
“谣言毕竟是谣言，没有多少可信度的，事情并非所传的那般。”中也握紧了拳头，手心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果然他还是没办法把她置于危险之地，即使那个人是首领。
“嗯？嘛，当我没问吧。”森鸥外起身，看着中也又道，“若要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尽管找我谈谈吧，我想多少也能以‘经验者’的角度为你指点一二的。”
中也一惊，而后忙点头恭敬地应下。
即便首领这么而说，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无法安心。心里那股子烦躁还是盘踞不下。
森鸥外走后，中也又喝了几杯，酒的那股子后劲也上来了，平日里没特别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但现在不一样。
他真的很迷茫，急需要一种发泄的方式。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中也抱着酒瓶趴在吧台上，双眼冒着金星，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着，一股恶心的感觉自肠胃不断上涌。
而这时，芥川樋口和黑蜥蜴小队恰好路过，中也难得睁开眼就看到了芥川，当下便憨笑着，招呼着要他过来。
“芥川，你过来过来，来我这里……”
中也满脸红，整个人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酒气，芥川一看到他，是很拒绝的，但中也还是不屈不挠地要他过来。
“来来来，芥川，来这里坐。”中也拍拍旁边的空座位，那模样就像是唤着阿猫阿狗之类的小动物似的。
樋口见芥川面露难色刚想帮忙拒绝，结果芥川却抬手示意她退下。
怎么说男人醉酒之后都是很危险的，女人还是不要瞎掺和比较好。
“做好你们的本分。”说完他便皱着眉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在中也身边坐了下来。
他刚一坐下，中也就整个人黏了过来，很是热情地勾住了他的肩膀，笑得憨憨的，“我说芥川你怎么还是那么冷漠啊，笑一个，嘿嘿。”
芥川满脸嫌弃地把他的手打掉，结果刚打掉，他整个人又粘过来，注定了甩不掉。
于是到最后，芥川也放弃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任他“摆布”，毕竟和酒鬼讲道理是没用的。
樋口满脸同情地看着“弱小”又可怜又无助的芥川，心里巴不得自己可以代替芥川承受那一切。
“要喝一杯吗？”
“不。”
“真冷淡啊，”中也瘪瘪嘴抱怨着，一手撑着脑袋，极力地想要保持清醒的脑袋，“我说，芥川，你有恋爱过吗？”
这时，芥川额上青筋暴起。
中也没注意到芥川的反应，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思考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刚刚的比喻又不太恰当，当下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毕竟，芥川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过恋爱经验的人。
“还是换个说法好了，芥川，你有在意的人吗？”中也撅了噘嘴。
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也可以有憧憬或者喜欢的人吧。
“中原先生！”芥川咬牙切齿，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在下是来工作的，没有义务回答这些无关的问题。”
“这样吗？”中也傻气地笑着，丝毫没注意到芥川的不满，又问，“那这样好了，我以一般人的身份再来这个问题好了，芥川你有喜欢的人吗？那种感觉是怎样的？”
“……”
芥川被咄咄逼人的他堵得没话回。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中也许久了，因此这段时间他也很想找一个人来谈谈心什么的。恰巧身边就只有芥川这么一个年岁差不多的、而且看上去也比较正经一点的男性/同胞，于是一切就很自然而然了。
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考虑到别的因素。
一向自尊心极高的芥川觉得中也的这一番话很冒犯也很侮/辱自己的人格，因此更加不乐意了，结果中也却还是不死心地一而再地发问。
“那种感觉……具体是怎样的，你可以和我说说看吗？”
满脸认真，中也此刻俨然一副虚心求教的好奇宝宝的样子，在他看来，即使是身在黑手党组织里的人，在这方面的经验和阅历也绝对要比他多得多。
“不！知！！道！！！”
芥川看着中也，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已经有些崩坏了，这要是换做别人，估计已经死在他的“罗生门”之下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啊，大家都是男人吧，说一下也不会有损失，你这小子太闷了啊。”中也一把揽住芥川的肩膀，“还是说你在这方面的经验是零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行啊，嗝——”说着说着中也忽然打了个酒嗝，接着整个人瘫倒在了芥川身上，一手还无力地拍打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总感觉更不爽了。
芥川忍着杀人的冲动。
又过去一个小时，芥川让手下开车、自己则是用异能力驮着已经烂醉如泥的中也回了他家。
酒喝到一半中也那边一头扎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而本来他大可以不管不顾的，结果他前脚要走，那头中也竟然控制着异能力把他给拉了回来，这下是真的赖着他不放了。
再后来，首领要他送人回去，于是他也只好乖乖照做了。要不是这家伙干部的身份，恐怕他在路上就把人给做/掉了。
刚下车，被“罗生门”卷成包心菜的中也忽然变得异常沮丧，一边还胡说八道起来，“果然我身边情史丰富的家伙……嗝，只剩下了太宰那个混球了吗？”
中原中也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醉了以后会胡说八道的这点坏毛病芥川和梶井等人都是知晓的，本来平常的他已经够啰嗦了，喝醉了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不，我才不！我死也不会去请教那个黑心肝的家伙的……”中也在芥川背上画着圈圈，一边还很傲娇地哼了声。
“芥川，你知道太宰那家伙有多混蛋吗？不负责任结果却到处泡妞，泡到了就跑，满嘴胡言没一句真话，这种家伙就应该被游街。”一提到太宰，中也变得更加多话了，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永远都有说不完的坏事。
听着中也提及太宰，芥川则是静静地听着，关于太宰的事情，他一向都很认真。
“所以啊，我就算是豁出去了也绝对不会让那家伙再动千鹤一根手指头的！”中也忽然变得亢奋起来，在上头动来动去的。
“那种到处留情的家伙，才不配和我们家千鹤在一起，爸爸不许！爸爸……”说着说着，中也忽然又变得抑郁了。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变成那家伙的爸爸？唔，不是的，我一点也不想当爸爸，嗝，也不对，我不想当那家伙的爸爸……嗯，这样就对了。”
中也扭了扭身子，头一歪靠在了芥川身上，嘿嘿地笑道，“你也不可以噢，就算是芥川你也不可以，她，是我的。”
芥川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家的大门。
“中原先生，你家到了。”
“家？什么家？你说我家吗？”中也睁开眼，努力地想要聚焦，然而他现在头昏眼花的，什么也看不清。
接着他拍了拍芥川的肩膀，又道，“我家的话有一个女人，嗯，又漂亮又很会做料理和照顾人的那种，你带我去的，是这个家吗？”
芥川皱眉，懒得回他的话，只当他是个傻子。
才多久没见面，这人已经完全被那个女人洗了脑，干部的矜持也不知道去哪了。估计第二天他回忆起来这些事情肠子都得给悔青了吧？
白了他一眼，芥川按下了门铃。
而这头，中也还在疯狂地给芥川安利千鹤的好来，然而芥川一句也听不进去。
许久，见还没人开门，芥川有些不耐烦，又按了下门铃，一心只想甩掉背后的这个大包袱。
“芥川，你知道吗？我家千鹤她啊……中国料理、日本料理、意大利……呃，好多国家……嗯，算了，总之你只需要记得我家千鹤她啊……很厉害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