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样啊…那好吧……”
蓝波停下了动作,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沢田纲吉,又看了看三浦春,最后认真地看了几眼妆匣,满足了好奇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随后就转身走了:
“好啦!蓝波看完了!肚子饿了,想吃饭!”
小男孩开始去扒拉沢田奈奈的袖子:
“妈妈妈妈!我想吃饭了!”
一看就是长年累月撒娇下来的熟门熟路。
“呀咧呀咧,终于转移了他的视线。”
沢田纲吉和三浦春对视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随后落座。
“咦?怎么没看见里包恩先生?”
席间,三浦春忽然觉得少了一个人,她左看右看,终于发现,少了那个总是出现在沢田纲吉身边的黑衣婴儿。
“他有些事情,过一会就回来了。”
沢田纲吉给三浦春舀了一勺汤豆腐,笃定地说。
这顿饭宾主尽欢,一平和风将以客人的名义在沢田家住一晚,而三浦春吃完饭后就打算告辞了,沢田纲吉以担心夜里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为由要送三浦春回去,而里包恩直到晚饭结束都还没有回来,年轻的女巫小姐只能遗憾地和他擦肩而过了。
啊…她才不是遗憾自己没有看到里包恩小婴儿的可爱的样子呢。
女巫小姐在心里疯狂摇头。
“纲君,辛苦你送我回家了,其实小春一个人回来也可以的。”
三浦春家门前,酒红发的少女正和沢田纲吉道别。
年轻的彭格列摇摇头,不置可否:
“虽然我很相信小春的实力,但是作为绅士,也请让我做出符合这个身份的举动吧。”
“哈伊?纲君现在说话真的是越来越成熟了,总感觉纲君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的样子了,好新奇呀。”
三浦春听着沢田纲吉的话,看着他那仍然可以成为少年的面容,失笑。
少年听罢,嘴角的笑意加深:
“那小春以后就把我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吧。”
“诶?可是总觉得会很奇怪啊。”
年轻的女巫有些纠结,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算啦,既然是纲君希望的,那我照做就是了。”
“那么,晚安啦,纲君。”
少女朝他鞠了鞠躬,随后在他温柔的注视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家。
门外,褐发的少年又站了一会,直到看到二楼属于三浦春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他才转过身去,笑容逐渐地消失。
待他走到了路口,他已经是面无表情,对着虚空说了一句:
“辛苦你了,里包恩。”
不一会,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从另一个路口走了过来,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黑色的高礼帽,身形修长,气质风流。他走到路灯下,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脸颊旁带着特有的卷曲鬓角。
是成年人模样的里包恩。
他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
“一共三十个人,全部解决了。”
“是彭格列的敌人吗?”
沢田纲吉走近他的家庭教师,也是他最信任的长辈,蜜枣色的眸子此时染上了冰霜。
里包恩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看着它随着灯光的亮处漂浮上去,逐渐消散,才说:
“不是敌人,或者说,不是人。”
他转头,看向逐渐展露出一个黑手党首领该有的模样的沢田纲吉说:
“他们没有实体,击中就化成了烟雾,并且…他们的目标…”
“是三浦春。”
沢田纲吉接过他的话头,声音里包裹着的是隆冬带来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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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困苦是磨练人格的最高学府。’
——苏格拉底
第15章
三浦春并不知道自己身边所发生的危险,沢田纲吉也并不想让她徒增烦恼,在他心里,三浦春就应该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纯粹就好了,至于那些黑暗,他会将它们隔绝开来。
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保护小春,这是他最初燃起死气之火的信念,直到现在,这份信念依旧未改。
今天的浅草神社也如往常一样运作。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一般留几位付丧神在拜殿、币殿、手水舍和授予所进行日常的值班,引导前来祈福的客人,其他的付丧神如果没有其他的任务,就会自由活动。
有些付丧神不太喜欢出去社交,就会留在本丸和神社内做内番;而有些性格外向的付丧神,则常常负责外出采购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已经融入人类生活的付丧神早早就找到了不同的工作,会像常人一样去“上班”:比如粟田口唯一的太刀一期一振现在就是日本顶尖时尚杂志的特约模特,而超级喜欢摄影的陆奥守吉行已经拿过好几个摄影大奖,现在是好几本杂志的特约摄影师。
今天在神社值班的是曾被供奉在热田神宫的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兄弟,他们的本体都是超过四尺五的大太刀。太郎太刀化形后身高超过一米九,穿着白色的内番服,有着一头长至腰下的黑发,用麻绳扎起,五官俊逸,浑身的气息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不过,他的弟弟就和他完全不一样了。
次郎太刀面若好女,五官可以说是艳丽了,眉眼上挑,微笑起来难以区分真实性别,他个子也很高大,但比太郎太刀又矮上几分,喜欢穿着深紫色的浴衣,将漂亮的头发披散下来,喜爱饮酒,熟知凡间与酒相关的一切,可谓是浑身都是烟火气息。
现在是下午五点,来祈福的人们陆续离去,浅草神社也准备关闭了,太郎太刀站在鸟居前,手里拿着扫帚,自上而下,慢慢地清扫青石板。
一个人影站在了鸟居前,太郎太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来人看去,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轻微地点点头: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彭格列殿下?”
原来是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
沢田纲吉穿着学校的制服,书包被他斜挎在身上,听到太郎太刀对他的称呼,他忍不住有些羞赧,伸手虚虚地点了点自己的脸:
“太郎殿下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我觉得太过于敬重了。”
他总会想到过去在手合场里被大太刀组教做人的场景,说真的,面对记忆里这些总是将他虐趴下的“教练”们,哪怕沢田纲吉现在已经成长了许多,他还是下意识地会紧张呢。
也是非常尊师重道了,年轻的彭格列。
听罢,高大的大太刀点点头:
“好的,那么,请问沢田先生这个时候来神社,是有什么困扰吗?”
虽然作为神刀一直都远离着人间的一切,但太郎太刀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这个本丸的特殊性,他的敏锐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极强了。
“啊…的确有一些未能获得解答的困扰。”
沢田纲吉站定,然后朝太郎太刀恭敬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太郎殿下,请让我和鹤丸殿下见一面。”
一阵微风吹过,刚刚被神刀扫到一处的落叶被吹起了些许。
神刀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出一会,他就点头默许了:
“请随我来。”
另一厢,浅草神社的年轻代理人三浦春并不知道沢田纲吉在未曾告知她的情况下去了本丸,此时此刻,她手里拿着田中一郎给她的新章节的手稿,站在自家门口跟对方说话。
“田中先生,手稿放在我这里真的可以吗?”
三浦春有些纠结地抱着文件袋,而田中一郎伸手轻柔地压了压她的发顶,声音温和:
“我说过了,这个故事是送给小春的,所以理应由你保存。”
“哈伊…可是…小春觉得这对于田中先生来说更加珍贵啊。”
少女还是很纠结,田中一郎直起身,右手伸进裤兜,墨绿色的眼眸带着鼓励:
“不要纠结了,小春,这是属于你的故事,收好吧。”
“那…小春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看着作家如此坚定的样子,年轻的女巫小姐想了想,抱着文件袋朝田中一郎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大的红发青年这才转身,摆了摆手,回了自家的院子。
“小春,可以进来吃饭了。”
三浦宅打开的门里,传来尤美叫喊吃饭的声音,少女这才回神,一边答应着“来了”一边朝里屋走去。
太郎太刀带着沢田纲吉进入了本丸,此时本丸里正进行着晚餐的准备,大广间里有一群刀剑正在摆盘,看到沢田纲吉,他们都有些惊讶。
“这不是沢田君吗?有一段时间不见啦!你一个人来的吗?怎么没有和里包恩先生一起来呀?”
留着墨色长发,头上有束超显眼呆毛的鲶尾藤四郎抱着一堆盘子走到褐发少年的面前,紫色的卡姿兰大眼睛闪烁着pika pika的光辉。
他是藤四郎中的胁差。鲶尾藤四郎。
“啊…鲶尾君好,嗯,里包恩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就我一个人。”
在一开始的慌乱后,沢田纲吉很快就适应良好,脸上也维持住了一贯的温和。这也不能怪他紧张,任谁看到一屋子曾经把自己打趴下n次的手合教练们都会产生应激反应的吧。
“沢田先生想找鹤丸殿下。”
太郎太刀在一边解释道,鲶尾听后,头上的呆毛弯了弯:
“诶?找鹤丸殿下啊?可是鹤丸殿下今天去了动物园呢,晚一点才能回来呢。对了对了,反正也到饭点了,沢田君不如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反正鹤丸殿下晚饭后就一定能回来的!”
“诶…这个…”
年轻的彭格列一愣,想到待会一屋子的“手合教练”,忽然觉有些胃疼,但是本丸的大厨烛台切先生的手艺又让他举棋不定了。
说起来,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烛台切光忠的料理了,说真的,他确实还挺怀念的。
“这不是纲先生吗?好巧啊!咪酱今天做了很好吃的咖喱牛肉,一起来吃吧!”
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沢田纲吉一愣,往旁边看去,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短刀。太鼓钟贞宗。看着这个深蓝发色少年的脸上和三浦春几乎如出一辙的活力笑容,沢田纲吉心中的天秤终于歪了:
“请…请务必让我品尝!谢谢!”
为了烛台切的咖喱牛肉,哪怕面对一屋子的“教练”,他,彭格列十代目,无所畏惧,嗯!
于是,等到那位风姿卓越,绝代风华的太刀。鹤丸国永披星戴月地回到本丸,他就看见了大广间里,褐发的少年被一群短刀围着玩游戏的场景。
看着那个本应带着首领威严的彭格列十代目脸上的纵容和微笑,鹤丸国永抱着手中的一堆特产笑了:
“哦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殿下,沢田先生是专程来找您的。”
太郎太刀第一个发现了鹤丸国永,他缓步走到了这位童心未泯的千年老刀身边,低头轻声说。
“哦?找我?真是罕见。好吧,让我看看,沢田纲吉君到底带来了什么惊吓吧。”
浑身上下都是雪白一片,就连精致的眉眼都是霜雪颜色的太刀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手把怀里的特产都堆到了太郎太刀的怀里,然后朝不远处的少年走去,走的时候还朝后面挥了挥手:
“抱歉抱歉,要麻烦太郎殿下把这些特产拿去分了。”
也真是随性又潇洒了。
“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啊?”
次郎太刀从酒窖里拿了酒来,就看见自家的哥哥站在大广间门口,他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是次郎啊,来帮个忙吧。”
太郎太刀转身,怀里的一堆特产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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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
——雨果
第16章
鹤丸国永,是一把诞生于平安时代的太刀,出自刀匠五条国永之手,是其倾注所有心血煅制而成的刀剑。刀剑本体约为二尺三,与传统太刀相比刃身较为轻薄,但却绝对不代表无法被用于实战。实际上,鹤丸国永是一把极为适合在战场上厮杀的刀剑,重量较轻,使得挥刀速度大幅度提升,配合剑术技巧,它就是为战场而生。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鹤丸国永就脱离了战场,成为了一代代胜利者的战利品,被不断地转献,又被爱不释手的持有者指定成为陪葬品,在古墓中封尘,又不断地被盗墓者窃走,再重复一次次的轮回。
作为刀剑本身,它是极为美丽且锋利的,而作为形体化以后的付丧神,鹤丸国永更是姿容昳丽。
“听说你在找我?”
沢田纲吉坐在鹤丸国永房间里的茶室内,和他隔着一个茶几相对,当听到对面这位气质脱俗的付丧神的声音,哪怕早就已经成熟起来的十代目也不由得觉得就像是听到了冰雪消融,满园花开的声音。
他望向对面,看着那个穿着雪白的浴衣,姿态闲适却如仙鹤般优雅的鹤丸国永,花了两秒钟才平复下了心中的惊艳。
“是的,鹤丸殿下。”
“哦?能够让你都觉得很棘手的事情,难不成是一个了不得的惊吓?”
鹤丸国永一双金灿灿的眼眸里总是堆满笑意,他性格非常地开朗,永远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心,最喜欢做一些能够惊吓到别人的事情,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同等的回报。
他给沢田纲吉把茶水倒满,兴致勃勃地单手支撑着下巴:
“说吧,是一个什么样的惊吓?是彭格列忽然决定与美国的Guild联盟呢?还是彭格列决定与港口黑手党联盟呢?又或者是…”
鹤丸国永停顿了一下,金色的眼眸里笑意越来越促狭:
“又或者是…十代目阁下想要和浅草神社的女巫小姐结成同姓之好呢?”
“诶?!诶诶诶?!鹤丸殿下,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沢田纲吉听到最后这句话,差点把刚刚才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维持的首领的模样被打破,带上了十四岁时的影子。
鹤丸国永只是好整似暇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悚的话题似的。
沢田纲吉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虽然还带着刚刚被惊吓后留下的红晕,但总归是可以继续说话了。
“的确是关于小春。”
他说到这里,眉宇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忧虑:
“最近几天,我发现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想要杀掉她,那些人,都不应该称作人,他们似乎没有实体,当我所派遣的先锋队出手,又或者是我本人出手后,他们都只是被击散,化作烟雾。”
“哦?”
风姿卓越的雪白的付丧神收起了刚刚悠闲的姿态,漂亮的金色的眼睛里笑意消散,唇边原本带着太阳光辉的笑容也失去了暖色。
“有这种事情?有趣。”
他慢慢地说道,一字一句间裹着独属于刀剑的杀意。
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然而沢田纲吉完全不受影响,他继续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忧郁但至少语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