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想承认自己的那份空虚感。
邱韫衍站在她跟前,含笑俯看她,语气半认真半纨绔,“不然……夫人真的想要做那天没做完的事?”
“没、没有。”她羞红了脸,一路小跑到衣柜里拿出那套素衣男装,背对着他,“你、你不出去我怎么换啊?”
邱韫衍抓了下脸下的皮肤,“啧,我背过身去行了吧?”
他没对任何人食言过,就更别提对这位藏在心尖上的人儿了。
身后传来微小的动静。
郁颜抱着手中的衣物,知道邱韫衍已经背过身子。
却没有立刻换上,而是迟疑的回过了头。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能是想确定邱韫衍真的背对着她吧?
可她分明早已确信他转过身了……
圆圆的眼睛偷偷对上男人的背影,她发誓自己原本只是想看一眼。
就一眼!
可是那冷白结实的背阔肌像是磁石般,吸住她的视线,不肯放她走。
脑内的小人开始活络,郁颜支支吾吾的没脱衣服,心中却振振有词。
万一夫君像自己一样被对方迷人的脊背曲线勾住了魂怎么办!
须臾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我可没有被邱韫衍的脊背迷住,我、我只是怕他被我迷住!
没等她得出定论,耳边便传来邱韫衍的低笑,“夫人若是自己不肯换衣的话……不如为夫来帮你?”
她怀疑邱韫衍的背后长了只眼睛,“……算、算了。”
这才麻溜的换上了素衣。
不知邱韫衍正前方摆放着的铜镜,将佳人儿照得通透。
-
坐在马车上的郁颜饥肠辘辘,饱满的红唇开始撕咬邱韫衍提上车的那盒桂花糕。
全然不顾自己的吃相。
她不忘拿了块送到邱韫衍眼前,眨巴着眼,“吃吗?”
邱韫衍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吃。”
他可是见识过她一次吃掉三盒桂花糕的壮举的。
知道这么一小盒怕是还不够姑娘塞牙缝。
况且……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情。
嘴里包裹着韧性的糯米,郁颜嘟嘟囔囔着,“为什么这么急着去青楼呀?”
邱韫衍顿了顿,“是夫人不必费心的事。”
郁颜顿了顿,有些不服气道,“那夫君为什么要带我去呀?”
男人的食指勾拉开窗帘,朝车外望了望,漫不经心道,“因为……怕夫人像今早一样吃醋啊?”
郁颜垂下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吞进小小的口腔中。
算了,今日不宜说话,我还是默默吃我的桂花糕好了。
邱韫衍回头望见她整个口腔都被糯米挤满的样子,忍俊不禁,“慢些吃,别噎着。”
伸出食指,他轻轻捏去了姑娘嘴角的细屑,自觉地放进自己的口中。
很甜。
对她笑着,“不能浪费。”
郁颜茫然的看着他,那你还花那么些个银两买簪子?
却没说出口。
想着想着,白嫩的手指又拿起一块桂花糕丢入口中。
邱韫衍单手撑头,眼底含笑。
别不是个桂花糕成精了,变成了自己的娘子吧?
这么一来,我也该变得爱吃桂花糕了……
-
和风屏前的轻纱拂动。
惠子已在厢房中等候多时。
没等她行礼,邱韫衍便道,“免礼。”
一回生二回熟,没等邱韫衍让她去屋内坐着,郁颜便乖巧主动地移步到了厢房最里面的矮脚凳上。
她早就相信邱韫衍不喜欢惠子了。
从他看自己时,眸底透出的温柔的光圈就知道。
他应该……应该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
其实他大可不必带她同去青楼。
此刻的她正独自坐在凳上,百无聊赖地嘟着嘴,小脑袋垂在桌上,像个小小年纪就躲在暗处垂帘听政的皇后。
可她不想当皇后。
他们今天谈论的话题好像有些严重。
郁颜无数次在邱韫衍的脸上看见眉头皱起,又放下,如此循环了数几个轮回。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邱韫衍的低声怒吼,“边塞今年要攻打京城?”
意识到自己的语调稍微高了些,他竭力压制自己嗓音,“真的?”
惠子面无表情,“是,边塞刚刚飞鸽传书给奴婢,说准备一雪当年的前耻,报仇雪恨。”
邱韫衍看了她一眼,“具体期限呢?”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怕是只能前移,不能延迟。”
“边塞的现任首领性子又直又冲,行动力很快。”
“一场轩然大波……或许即将降临在这繁华的长安城内。”
那日回去,马车内外皆静。
虽然邱韫衍没和她说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在长安境内。
夜里,邱韫衍照旧抱她入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可郁颜知道,他根本没有睡,本就聪颖的头脑里,此刻甚至清晰无比。
暴雨倾泻而下,窗外的电闪雷鸣惊醒了正在梦呓的人儿。
郁颜睁开眼,坐起身来。
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周围湿润的空气。
她被梦魇惊醒了。
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湿湿的。
邱韫衍像是彻夜未眠,在闪电的照应下,面色有些疲倦。
此刻正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的声音发抖,“我梦见一个人。”
“躺在血泊中低低的唤着我的名字。”
“语气哀切。”
作者有话要说:邱韫衍:那你快他妈躲到老子怀里来!!
郁颜:嘤嘤嘤好!
第21章 私情
烈日灼心,骄阳似火。
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
兰秋三日,是徐氏的五十大寿。
身为邱府的三夫人,她理应回来帮忙打理大大小小的事物。
只是此刻的她正独坐在庭院里,呆呆的看着后花园内的一汪清池中。
三只鱼儿无忧无虑的游荡。
她的长得可爱软糯,和京城中的女子大不相同。
一眼便能看出胆小敏感的性子,邱府的下人们怎敢让这个柔若无骨的邱三夫人帮忙呢?
想必她早已被邱三爷那个纨绔子弟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吧……
仆人们经过后花园走向小厨房,想着想着便看见邱三爷从长廊中信步走来。
手握白绢蒲扇,脚下如雾生花。
“夫人怎么独自坐在院内?”
男人径直坐在郁颜的身边,合上蒲扇,轻敲姑娘的发顶。
见姑娘愣愣的望着池子里的鱼,他低笑,“夫人,喜欢这月光蝶?”
鱼儿浮出水面吐了几个泡泡,郁颜的嗓音有些沙哑,“原来这鱼……叫月光蝶吗?”
“是啊,你这小脑瓜是不是全都用来学医术了?”
没等郁颜回复他的打趣儿,便被身后管家温文尔雅的嗓音打断了。
“三爷三夫人,老夫人有请。”
虽然她没来及表明自己的心迹,可这并不妨碍次日清晨,别院的荷花池旁就出现了一只月光蝶。
-
徐氏穿了件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穿的高领粤桂色长衫,完全遮住了自己白皙的脖子。
却依旧不乏高贵优雅,落落大方。
郁颜本以为此次寿宴将会是邱府的全家福。
只是没想到,自己亲生母亲的寿宴,邱子墨和自己的夫人都没来露个面。
心中暗想,原来昔日的小男孩竟是这样一个孤僻且不近人情的人吗?
郁白薇是想去厅堂的,她知道邱子墨是因为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残废的事,才不愿踏出房门。
不必说,她也不想。
只是邱子墨让她也别去寿宴,她就不能这么想了。
她好不容易沉住气,等到了今天。
准备在这盛大的寿宴中,在这众多朝堂官员面前,在她一见倾心的男人面前,诬陷郁颜和邱子墨有私情。
要是不去怎么成?
她尽量克制自己对他的嫌恶,“夫君,毕竟这是娘的寿宴,你不去,至少让我代去祝贺祝贺啊,不然在宾客眼中我们俩像什么样子啊?”
只是邱子墨不为所动,平静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册。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郁白薇见他把自己当空气,心中禁不住低咒。
要死啊,看书不去书房,专门杵在房里挡老娘的好事?
这点倒是没猜错,他信不过她。
信不过她不会出去嚼自己的舌根,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国家栋梁形象毁于一旦。
郁白薇见晓之以理不成,便准备动之以情。
她缓蹲下身子,双手覆上男人的四轮车,“白薇是真的很喜欢娘,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妾身真的不想让娘伤心难过啊……”
说罢,硬生生挤出几滴泪珠。
不料抬起眼,就望见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一个……亲生娘亲。
邱子墨的脑海中浮现出新婚第二日的情形。
郁白薇当初不愿敬茶,便直接将滚烫的茶水破向徐氏。
若不是徐氏反应快,稍稍动了几下,恐怕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要出现在她的脸上了。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狠狠捏起女人的下巴,眸子里清晰的望见了她眼中的厌恶,笑着,“……想去?”
郁白薇点点头,接着就被他重重的摔向一旁,“不可能。”
力道很大,却没足以让郁白薇摔在地上。
只是她掖在衣袖中的香囊,不合时宜的掉了出来。
郁白薇赶紧伸手去捡,却还是没能逃过邱子墨尖锐的眼睛。
他颦蹙道,“什么东西?”
“没什么,”郁白薇试图控制自己微微发颤的嗓音,却未果,“妾身的一个随身物件儿罢了。”
“拿过来。”邱子墨脸色铁青。
见郁白薇一动不动,又重复道,“拿过来!”
郁白薇有些慌了,可若是这东西给了他,或许她就再无见到和离书的机会了。
她对上邱子墨的眼睛。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硬碰硬。
如果对手只是个坐在四轮车上的残废,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胜算。
见郁白薇没有收手的打算,邱子墨朝屋外守着的下人喊了几声。
专门负责照顾邱韫衍日常起居的下人机警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发黑的下着命令,“别让二夫人出去。”
下人顿了顿,“奴才遵命。”
只是郁白薇连邱子墨的话都敢违抗,又怎会怕他小小的一个奴才呢?
她仗着自己是女儿身,便对着下人张牙舞爪,“区区一个狗奴才还敢挡我的道?你今日若是敢碰我,明日我就送你去衙门!”
下人本寻思着或许只是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真要拦着她的意思。
可她的话,每句都直戳着他的脊梁骨。
男人的自尊心告诉他,他忍不了。
既然不好碰邱二夫人,下人便用自己的一身腱子肉阻挡在房门前,不让她出这扇门。
郁白薇也不是吃素的,瞪了他一眼后直接扒在窗棂边大叫,“非礼啦!非礼啦!”
她的声音极大,且穿透力很强。
虽说不能直接让厅堂内的老爷子老夫人听见。
却让去厨房端菜上桌的小丫鬟闻声,间接的告诉了二老。
徐氏的脸色变了变,挽住邱老爷子的臂弯和他窃窃私语。
宾客们不仅调侃,“邱老爷子和夫人真是好生恩爱啊!”
殊不知邱源耳中听见的那条爆炸性新闻。
好在他在朝廷中经历过大风大浪,不动声色的寒暄道,“哪里哪里,邱某先和夫人一起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失陪一下。”
郁颜乖乖的跟在邱韫衍的身侧,扑闪扑闪的眸子像是在羡慕什么。
须臾,眸光偷偷瞥了眼邱韫衍的侧颜。
唔,等我老了之后……夫君还会像最初那样体贴吗?
邱韫衍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索性坏笑着对上她的眼,“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哦。”
郁颜支支吾吾道,“刚、刚才有个脏东西在你脸上。”
邱韫衍没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语气极慢,“那……现在还有吗?”
她吸了下鼻子,“没了。”
邱韫衍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手给我。”
含笑命令的语气像是像个拥有无数座城池的君王。
而她,就是他的不二忠臣。
他伸出一截冷白的食指,在她的掌心慢吞吞的写着什么。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手心涌上脖子。
有点痒。
为了让姑娘辨认,他一笔一画写的很认真。
一共十二个字。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海枯石烂。”
不久后,下人们便叫三爷和三夫人去二爷的房间一趟。
说是……有要事商量。
-
郁白薇死死的盯着邱子墨,手中紧攥着个小小的物件儿。
硬要等郁颜和邱韫衍来了,才肯拿出来。
徐氏拗不过她,只好吩咐下去。
见郁颜来了,郁白薇不由得一阵冷嘲热讽。
“哟~这场笑话的女主人公来了呀?”
郁颜愣了愣,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下意识勾住了邱韫衍的臂弯。
却被男人牵在了手里。
阴厉的眸子扫过二人紧握的手,郁白薇冷笑,“还假装恩爱呢?”
她缓缓的移步人群正中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后,才将手中的物件儿垂下。
是个香囊。
雕着金色花边的香囊。
诺大的“殷”字刻在表皮上。
几乎和郁颜的那款一模一样。
刺绣的手法很特殊,再经过郁白薇的这么一雕琢,仿佛是二人刻意定做了两个款式相同的香囊,作为定情信物。
一个绛紫,一个月白。
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