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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若回府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和宋亦聊聊,但是一回府,就看到满脸红斑的易清。
易清垮着小脸,不住地想挠,被陆见抓着手不让动,简直憋屈死了。
他对海棠花过敏是一直就有的,没想到换了个身体,居然也有。
痒死了,又疼死了。
啊啊啊呜呜呜……
扶若心里想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顿时被她抛掷脑后。
宋亦和陆见站在易清身旁哄着,两人脸上都挂着着急的神色,一看到她,宋亦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扶若走近易清,眸带疼惜,手轻抚着他的脸,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清清为何会变成如此?”
宋亦虽对扶若有着敬畏之意,但听到她这副明显质问的语气,心里又升起一丝不愉。
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行了个比较敷衍的礼,“殿下,恕属下无礼,多嘴问一句,府里的紫薇花从里,为何夹杂种着海棠花?”
按照长公主的性子,少爷祖宗十八代肯定都被她查清楚了,怎么会不知道少爷的生活习惯。
相处一月有余,按照长公主的心思细敏程度,可能连少爷口味大变的这个点都记得。
宋亦的话委实不客气,但扶若压根没工夫注意他的语气,因为她一听到宋亦的话,就立马反应了过来,猛的转身看向若羽,脸色黑的可怕,语气结了冰似的。
“本宫不是吩咐过,把府里的海棠树全部砍了吗?”
若羽慌忙弯身,脑海里面飞速回想海棠树的去处,“回殿下,府里的海棠树确已完全拔了,属下检查过三遍。”
宋亦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见先怼了回去,“那我家少爷脸上的红斑怎么解释?”
闻言,若羽突然想起来他们今日出了府,于是说道,“许是外面的海棠花呢。”
宋亦毫不客气的回道,“隔着帷帽,还有厚厚的一层纱布,怎么可能会被外面的花粉刺激到,而且按照时间推算,就是回府以后变成这副模样的。”
扶若静默了一下,看向宋亦问道,“你确定是府里的海棠?”
宋亦半点没有犹豫的点头,“少爷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若羽看了眼正在被人拉着上药的易清,听到宋亦的话便问道,“那少爷去了府里哪些地方呢?”
宋亦不由仰头扫了一圈周围,而后对扶若说道,“少爷回来后非要在府里转转,大言不惭的说,要比划下次放纸鸢的路线。”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决定和阿见回临渊阁准备做饭,想着府里下人都看着少爷,应该没什么问题。”
“谁想到刚要开始炒菜时,就听到院外一阵嘈杂,我俩一出来,就看到少爷满脸红斑,眼泪汪汪的喊疼。”
说着,宋亦忍不住转身看看易清,顺便摸了摸易清的脑袋,接过陆见手里的药膏,表情自责无比。
他虽然有些怪责扶若,没有吩咐清楚府上的海棠树清理干净,但实际上宋亦更怪自己。
他家少爷是个娇生惯养的宝贝疙瘩,老爷和夫人离去,他们更应该尽心照顾着他,方才任由少爷自己在府里玩儿,说到底是他们放松了。
高估了公主府的安全程度,低估了少爷的易受害体质。
听到宋亦的话,扶若没有说话,她冷凝的视线,与满眼水光可怜巴巴的易清对上,顿时心尖微颤一下,疼惜之意更甚。
由于过敏,易清一直流眼泪,以至于视线不太清晰,迷蒙着看到扶若冷冷的目光,有些委屈又害怕的解释。
“殿下,清清没有到处跑,清清只是在后院走了一圈。”
少年软糯糯的声音响起,缩在陆见旁边,被人用纱巾围在脖颈处,巴掌大的脸盖住了半边,可怜又可爱。
易清自己心里清楚,是他在府里乱跑乱逛,所以才会过敏,这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能强行怪别人。
所以他特别害怕扶若觉得他不听话,把他送回了那个颜柳阁,听别人嘴里说的扶若,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得抱紧讨好大腿。
扶若听到他的话,不知怎么的,立马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觉叹了口气,对易清招了招手,“过来。”
易清下意识听话要过去,陆见还抓着他的胳膊没松开,力气不大,易清刚好挣脱不开的那种。
易清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想着兴许是陆见有话要说,又站住了。
扶若注意到后,先看了一眼陆见,而后看向宋亦,眼瞳深沉无光,说不出的幽深静凝。
“阿见。”宋亦叫了一声陆见。
陆见缓缓松开了易清的胳膊,锐利的目光从扶若身上扫过,恢复了平日不冷不热的神采。
易清被松开之后,还有些楞,站在原地,傻呆呆的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要去扶若那里,还是不去。
这个情况,除了要怪刚刚气氛的不自然,以至于易清无措。
还有一点就是,易清只要一过敏,就会脸上冒红斑,眼睛止不住的流眼泪,最为致命的一点便是,思绪会停顿不清晰。
少年微张着嘴,眼睛红通通的闪着水光,眉眼间都是茫然,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无助极了。
扶若见他这样,无奈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好走过去,既然小傻子不知道该不该过来,那就她过去吧。
“清清,告诉殿下,刚刚去了府里的哪些地方好吗?”
周遭突然安静,几人都等着易清的回答,着急忙慌这么久,扶若的话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易清脑子里面乱的很,嘴里说的跟不上脑子想的,“我……我就在放纸鸢的那个院子,转了一圈,嗯……好几圈,然后就出来了。”
这话说完,易清半晌没说话,皱着眉头像是在回想。
扶若等了会儿,正要开口问时,易清眼带惊喜的看向扶若,又继续说道。
“对了殿下,我还去了厨房,厨房后面有个院子,里面有一大丛红褐色,上面划着十字的花,还有紫红色的那种,都特别漂亮。”
紫红色的是紫薇花,另一种自然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海棠花了。
话音刚落,扶若几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难看,哦,扶若不是,她一直没表情。
只是感觉脸部线条更加明显了……
只是他们再看看易清,发现他还一脸骄傲,完全没意识到真相。
宋亦沉默很久,细想想易清平日的作风,语气略带晦涩心累,小心试探的问道,“少爷,你摘花了吗?”
易清理直气壮的点了头,十分的没有自知之明,废话啊,我当然摘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过敏。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成为沉默制造点。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海棠品种那么多,认不出来理所应当哈。
虽然但是,我承认清清是憨憨(;`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无 10瓶
!感谢宝贝,比心~
第26章 普普通通皇二代
扶若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她第一次深刻见识到,小傻子到底有多傻。
“少爷,你不知道自己对海棠花过敏吗?”陆见木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易清,语气苍凉。
易清弱弱的低了低视线,语气飘忽不定,“……少爷不知道啊,所以我疼是因为我过敏了?”
他知道自己海棠花过敏。
但是!
海棠花不知道啊!!!
鬼知道那些花居然是海棠花,他只知道粉白色和红色的海棠,哪里知道古代的海棠花,长得跟他印象里的根本不一样。
不能怪他摘吧……
不能吧不能吧。
陆见沉重的点点头,眼含疲惫的看着易清,神色复杂无比,他只知道少爷傻,没想到这么傻。
“噗……”扶若突然轻笑了一声,用手抵在自己的嘴边,不让自己的笑意漏的很明显。
虽然很傻,可是扶若觉得,这也太可爱了吧。
怎么能有人笨得这么恰到好处,笨得这么理直气壮,笨得扶若半点重话说不出来,只想抱着哄。
易清不明白扶若这是怎么了,茫然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殿下,你……”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被扶若突然伸手的动作打断,扶若轻轻捏了一把易清的脸,肉乎乎软绵绵的。
“清清,你这样子,该叫本宫怎么说你好呢?”
话里说不上来的宠溺与纵容。
原本几人都绷着脸,严肃的不得了,因着易清自己说出过敏的原因,气氛便轻松了一点。
眼看着易清眼睛肿的都有些睁不开了,扶若便让璀衣带易清回临渊阁休息,让宋亦两人到书房来。
闻言,陆见顿了顿脚步,在扶若转身之后,跟上璀衣,一起送易清回去,宋亦没有叫住他。
扶若和若羽走在前面,宋亦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距离,扶若忽然转身看了一眼,发觉后方只有宋亦一个人。
扶若顿时敏锐的猜到了另一个人去了哪里,宋亦严肃着神色不紧不慢的走,扶若便收回视线,转回身未言一语。
谨慎点也好,也好。
*
原想着经过易清的一通“打岔”,几人之间相处应该缓和了一点,没想到书房内的气氛一点也不融洽,反而更加冷滞。
扶若坐在书桌后不语,宋亦和若羽分立两侧,各自板着脸不说话。
易清因为海棠花过敏,看起来似乎是易清傻的自己伤了自己,但实际上暴露了公主府一些问题。
扶若已经下令毁掉府里所有的海棠树,为什么还有海棠的出现。
是出了内鬼,还是有下人生了异心。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严重。
若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扶若回想刚刚易清说自己去了那些地方,厨房后面的院子,是下人住的地方,扶若脑海里面,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
“若羽,可还记得,管家什么时候搬到厨房后院来着?”
若羽想了一下,笃定答道,“回殿下,应当在您接少爷回府后几天。”
时间差不多对上了……
扶若继续细想想那几天的事情,又问道,“扶珏上次来府里,拿了个纸鸢,是谁给他的?”
“管家给找的。”若羽没有思考,瞬间就回答了。
除了管家,谁还能去仓库里拿制作纸鸢的材料,自如的进出仓库,随意拿东西呢?
宋亦听着主仆二人一问一答,脑海里面渐渐浮现了一些想法。
“扶珏那天之后,有没有送什么东西过来?”这是关键,扶若心里有了点谱,但还不确定。
若羽愣了一下,磕磕盼盼,“这个……这个属下,不太清楚。”
扶若不由得有些失望,但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情绪变化。
宋亦一直没说话,见两人的谈话,像是告了一个段落,陷入了新的问题纠结,于是开口说道,“为何不直接把管家叫来问一问呢?”
公主府的管家,他打过几次交道,看样子很是不喜少爷,连带着宋亦每次去厨房拿菜,只要管家在,都会被白眼嘲讽几句。
虽然宋亦心理承受能力强,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处,几句嘲讽和几个白眼,他还是受得住的。
但是今天的事,牵扯到了少爷的安危,不论管家有意与否,都应该问清楚,绝对不能放任潜在威胁存在。
扶若没回答他的话,但对若羽说,“若羽,让拭央去把管家叫来。”
若羽行礼出了门,房内就只剩下扶若和宋亦,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站着的人木着脸,坐着的人闭着眼。
像是较劲似的,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良久,宋亦忍不住了,决定先发制人,打破气氛的凝固,“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扶若霎时睁开眼看他,古井般的眸子微漾开涟漪,幽深不见底的眼神,半点看不出来刚睁眼的迷蒙之色。
宋亦面上也未有惧意,正正与她对视,其实心底在打鼓。
“本宫该如何称呼你,宋亦还是宋少当家?”
宋亦心里升起果然如此的念头,规规矩矩的答道,“殿下随意,不过,我是少爷的侍卫,前者称呼更好为是。”
“那好,宋亦,选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你想做什么?”
宋亦一时感慨,他紧密计算的每一步路,长公主只看了一步,便推出全盘,心计不可谓不深。
宋亦也是坦诚的人,既然扶若这样问了,他干脆就说了实话,“把底牌亮出来,在殿下面前也能有底气,不至于在府里当个闲人。”
听上去这话没什么联系,但是一想到刚刚易清的遭遇,扶若就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
扶若顿时无话,过了会儿再说话,语气就缓和了一些,“你是想与本宫联合,查清易家倒下的真相……”
宋亦第一次大了胆子,敢打断扶若的话,“殿下,这些东西不是我该考虑的,除非是少爷恢复了正常,合该少爷来考虑。”
闻言,扶若定定看了一眼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一眼,看似什么都没有表明,心里之前那个想法,却又冒了出来。
宋亦被这一眼看得心底发凉,早就憋着的话,突然就说了出来,“再者来说,易家不过捎带的而已。”
扶若视线微顿,未正眼看他,周身气势却更加摄人,书房里的气氛,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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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临渊阁里,易清上好了药,坐在桌边等人铺好床休息,无聊着观察自己,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讶,把自己右手腕的一块,呃假皮撕下来。
懵逼了三秒,易清回过神,然后举起来让陆见看,问道,“小陆,这是什么?”
陆见正给易清收拾床,平日里武力高强的人,整理被褥这种精细活,竟也干的有模有样。
听到易清发问,立时转过身看,视线凝到易清手上,看清是何物后,顿时淡定了下来,还当是什么呢?
陆见便又转回去铺床,边慢悠悠答道,“少爷低头瞧瞧自己的右手腕。”
易清顺着话音低头看,右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很淡很小,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少爷小时候生辰宴贪玩儿,掉进了偏后院的枯井里头,这是你自己扒拉的呢。”陆见想着易清许是不记得了,又继续解释道。
顺着陆见解释的话,易清努力回想许木曾给他交代的事,似乎与陆见说的,有些许出入。
他手上这疤,貌似不是掉枯井里的。但再仔细回想一下,小木头似乎又未曾跟他提过手上的疤。
“小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了啊?”易清忍着脸上,身上传来的痒痛感,皱皱鼻子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