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心只看到千湄的十四爷,这才留意到身边的状况,这好像,也不是千湄在自己房间醒过来了啊……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慕袁春有些摸不清状况。
他只记得,自己按照莫离的话,剖了心头血,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看到了眼前的千湄。
那一瞬间,他只以为,都过去了,千湄也醒了。
可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千湄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土堆,想到这里所经历的种种,终究什么也没说,“这里,大概是我的梦境,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疲惫绝望的慕袁春。
慕袁春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力拉扯,预感到什么的他匆忙抓住了千湄的手腕,语气几乎急迫的一连吐出,“快快醒来!我等你!”
……
千湄觉得眼皮有些重,撑了多次,终于使上几分气力,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莫离笑意盈盈的眼睛,和灵言担忧的神色。
梦里种种,明明长如一生,在睁眼的瞬间,却忽然变得轻轻淡淡,只像一场梦一样,沉淀在了记忆里。
千湄怔怔望着“活着”的灵言,忽然觉得眼眶发酸,一滴泪止不住划出眼眶,伸开胳膊便将灵言抱了个结实,声音出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大哥,大哥。”
灵言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瞬,却又很快把情绪压了下去,轻轻抚了抚千湄的脊背,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千湄察觉到了灵言的僵硬,心中了然,梦境种种经历,包括后来和慕袁苛一些矛盾里,他早就已经知道,大哥是爱自己的。
可是,不值得。
是那个“自己”,因为私情,不仅自己失了判断,还连累了整个玲珑山。
千湄慢慢放开灵言的脖子,弯嘴笑了笑,“大哥,这次的事,让你担心啦!对了大哥,如今世道不平,凡人野心渐起,不免有什么不知足的人,打上玲珑山的主意。父王年岁大了,大哥还是要多留心才是。”
灵言笑了笑,揉了一把千湄的头,“怎么?昏了几日,倒向开窍了?你素来只知道玩闹调皮,什么时候也知道关心一下玲珑山了?”
千湄瞪了灵言一眼,“就不许我正经一回啦?”
“许许许。你跟我回玲珑山,也好帮衬帮衬我。”想着成全,到底还是忍不住,到底还是意难平。
千湄却也如灵言早就料到的答案一样,拒绝了,“我不是那块料啊,大哥不如早些找个贤内助,有了大嫂——”
“不会了。”不等千湄说完,灵言便有些僵硬的打断了他,有些急迫地将头转到了另一侧,遮掩了眼底的苦楚,“你刚醒,休息会吧。”
千湄也收了笑,低头咬了咬嘴唇,犹豫地开口道,“…那个,嗯,慕袁春呢,怎么没见他……”
这才是千湄从一醒来,就最想问的。
只是看到灵言,不忍心,也不好意思罢了。
莫离见灵言情绪有些不稳,分不出心思去回答千湄,只好主动接过了话茬,“他呀,放了点血,如今在隔壁躺尸呢。放心,还有气,死不了。”
莫离的话反而把千湄吓了一跳,什么叫,还有气?他做了什么!?
顾不得多想,千湄几乎磕磕绊绊下了床,鞋子也来不及穿,就拖拉着往隔壁跑。
眼看千湄转出门外,灵言暗暗抬首间,终于还是红了眼眶,随即身体一个移动,无声无息消失了在了原地。
既然已经如此,何必再看下去,折磨自己。
还是去静一静,平复一下的好。
莫离亲眼看着向来守礼的灵言连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消失在自己眼前,也知道他是实在情绪不好,暗暗摇了摇头,慢腾腾晃悠回了自己房间。
话说,那条出去找鱼的恶龙怎么还不回来,饿死了都……
*
千湄也没想到的是,他火急火燎跑进隔壁时,原以为见到的是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十四爷,结果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
十四爷好巧不巧,在千湄开门的瞬间,醒了过来。
“你醒了?”
“你醒了?”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千湄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十四爷说的是在梦里嘱咐自己赶紧醒过来的事。
经历一番生死和梦境轮回,再见时,千湄竟然觉得恍如隔世,原本对十四爷仅仅是喜欢的莫名情愫,也在梦境那一日日的思念,和心境的一日日沉淀中,早已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刻入骨髓一般的爱。
两人相对无言,情愫却在眼神中流转,然而,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整个十四皇子府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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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打脸那个聊斋野心渣攻(十八)
“十四殿下,奴才见过十四殿下。”被放进来的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目光低低落在十四爷的鞋面上,“禀十四爷,陛下下召,晓谕各宫各府,今夜辰时,于天恩殿设下宫宴,着各皇子皇妃,共同赴宴,请十四殿下务必前往。”
十四的脸色还带着遮掩不住的苍白,整个身体靠在坐榻上,匆忙穿上的皇子袍服还有些不太十分周正,听小太监一口气说完,才点了点手,示意小太监起来,“我知道了,今晚会准时赴宴,你退下吧。”
小太监听得十四爷的声音有些无力,下意识的悄悄抬眸瞅了一眼,便看到了大病初愈一般的十四爷,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若是十四爷身体不适,不如由奴才禀了陛下,让陛下裁度?”
普通太监怎么会这么没规矩,开口左右自己的事?十四爷目光落在小太监低着头的面孔上,顿时了然。
是自己安排进去的人。
只一个眼神,门口的仆人便得到示意,房间的门被关了个严实,十四爷卸了力道,懒懒靠在榻上,“陛下缠绵病榻已久,缘何突然设宴?”
小太监正正跪下身来,“回主子,前些时日,七皇子奉了一颗药丸给陛下,奴才原本当时便想寻个由头,出宫通知主子,只是没能找到机会。奴才正心焦万一陛下遭了七皇子毒手,让七皇子大权在握,该怎么办?没想到,奇怪的是,陛下自从服了药,竟然一日好过一日,前两天,还兴心撤了太子的许多政务,想必这些您都知道了。”
袁慕春哒哒哒敲了几下桌子,似乎在思索,半晌,忽然问道,“陛下除了日渐好转,可还有其他什么,比如,嗜睡……”
小太监一愣,皱眉想了想,“不好说。主子知道,陛下因为之前病着,本就睡时长,如今只见好转,便是真的嗜睡,也暂时比较不出来。不过奴才回去会多留意些,主子放心。”
慕袁春对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这几个人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虽然他们现在可能为了任务,进宫做了太监,可曾经,毕竟也都是刀尖上磨出来的暗卫。无论身手还是警惕性,都是普通细作无法比拟的。
“嗯。”慕袁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这天,怕是很快就要变了。”
原本,慕袁春更多的只是想要自保,对皇位即便有想法,也还没到非它不可的地步。
可如今,他的心里,已经多了一个千湄,就算为了以后多一分可靠的保障,再不用有后顾之忧,再不用屈居人下,也得非夺那个位置不可。
没有绝对的权柄,如何给自己和千湄,一个可以安心的未来?
小太监躬了躬身,“愿为主子作马前卒。”
十四爷微微一笑,“你们的忠心,我自然明白。你回去吧,今晚的宫宴,我还是出现的好。”
虽然身体的确有些难捱,但十四爷清楚,今晚的宫宴,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也许,错过了,自己就真的与大位无缘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小太监很快离去,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千湄匆忙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抓住慕袁春的肩膀就往床榻上推,“你干嘛要去什么破宫宴?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自己没点数吗!不就是想要那个椅子,我帮你夺就好了!”
千湄哪怕已经变了很多,但终究还是千湄。
无论是原剧情深爱七皇子的千湄,还是如今爱上十四爷的千湄,都一如既往地爱的肆无忌惮,愿意为了爱的人,去做很多事。
可慕袁春却当然不是想把千湄利用的彻底的慕袁苛,闻言只是攥了攥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皇宫,也没你想的那么平静。这个地方,说是黑暗诡谲,也不为过。你是修行的,若是干涉尘世,沾染业障,于你修行不利,所以听话,没我的同意,不准插手。”
千湄一时有些动容,在慕袁春沉沉如也得目光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那,我不去插手那些,只为你疗疗伤,好不好?”
慕袁春知道,运转法力疗伤,虽然会消耗法力,但并不会伤害到千湄,反而会提高他重新凝聚法力的水平,便点头准了他,“好,”
忽然又脑筋一转,不怀好意地扯了扯自己衣领,“隔着衣服,穴位不好找~,不如你帮我脱了的好~”
“……”
流氓。
千湄没有理会他,既没有动手去脱他衣服,却也没阻止他自己抬手把衣服拽下来,露出肌理匀称的后背。
千湄忽然想到莫离说的心头血,下意识地就去扳慕袁春的肩膀,“…我看看。”
慕袁春也也才想起了这茬,暗骂一声失策,匆忙抓住了千湄的手,“不行,我头好晕,你快点,别磨叽……啊,晕!”
千湄被他吓了一跳,顾不得去扒拉前头,赶紧盘膝做了下来。
……
随着法力的度入,千湄原本红润的脸色,也渐渐浅淡了下来,慕袁春忽然觉得后背一重,一个温热的身体猛地靠了过来,重重压在了背上。
“千湄!?”慕袁春匆忙回头,顺手将人抱住,便见千湄紧紧闭着眼,脸色有些泛白,额头上也渐渐了渗了些虚汗。
怎么会这样!?慕袁春到底也是知道千湄的身份有些日子了,知道他法力的程度,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度片刻法力,就会这样啊!
千湄倒是并没有昏过去,却显然并不舒服,两手紧紧抓住了慕袁春的衣襟,“袁春,我,我突然肚子疼……好疼好疼……”
焦急中,门被人轻轻推开,莫离几步便走到旁边,搭手了千湄的手腕,丝丝缕缕的法力顺着两人相互接触的位置,便进入了千湄的身体。
千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半晌,莫离松了手,洒然一笑,“恭喜两位,有喜了!”
啧啧啧,本喵终于不是唯一一个揣球跑的爷们了!
心情果然好很多!!
十四爷一愣,接着便是狂喜,抱住千湄就是一口吧唧,甚至连莫离还在旁边都没管,“我有孩子了?还是跟千湄的孩子!?这这这,我他娘的是不是没睡醒!”
自从喜欢千湄,十四爷就已经做好了断子绝孙的打算,如今,突然告诉他,千湄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千湄有些愣愣地眨了眨眼,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喜……”
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嗯,肯定不是。
怎么可能,哈哈……
自己可是公狐狸吖,莫离一定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一定是。
莫离默默捂脸,噫,果然,这反应,跟当初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小伙伴坑的简直不要太正确!
……
“今夜,朕特意在天恩殿设宴,也是因着空乏太久了,许久不能举办家宴,如今朕已然大好,自然也该乐乐。你们也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不过家宴罢了。”天恩殿,酒宴备齐,各皇子皇妃已经就坐有些时候,皇帝终于在大太监忠顺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是,皇上。”见他来,众人齐齐起身行了个礼,应了下来。
原本许多宫妃皇子,见等候许久,不见他来,以为他只是硬撑要办宫宴,根本来不了的几个人,见到他的瞬间,立时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
皇上不但来了,而且还明显身体已经大好!?
看这模样,显然不是突然好了的,却一直秘而不宣,难道,是要借今日宫宴,发落什么人?
众人一时脑中思绪不一,都在努力回想自己近几日是否犯了什么过错,是否做了什么皇帝不喜的事。
慕袁春坐在并不显眼的地方,目光暗暗朝着七皇子看了过去,却不期然的,冷不丁与七皇子慕袁苛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毫无防备的慕袁春心下慌了一瞬,又很快稳了下来,举起酒杯,遥遥朝七皇子敬了敬。
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对视,足以让慕袁春感觉到,自己的筹谋,似乎被七皇子发现了。
因为那一瞬间,七皇子眼里,连带着怀疑的探究都不是,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那是已经确定了自己在做某些事的眼神。
可是,不应该啊。按照之前探得的七皇子的反应,他分明还不知道是自己出手弄倒三皇子,把他逼到太子对立面的。
如今怎么可能突然看透一切?还有,他给皇帝的药,又究竟有什么玄机?
慕袁春可绝不相信,真是什么救命良药。
无论如何,都足以让慕袁春警觉起来。要不是自己天生对别人的目光和情绪有着极敏锐的判断力,估计,自己恐怕被七皇子堵死,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七皇子当做敌手了吧。
“国师驾到!”一声高喝,打断了慕袁春的思绪,慕袁春一愣,国师?朝廷从未封过国师,而且就算封了国师,父皇怎么可能允许对方架子比自己还大?
然而更让慕袁春惊讶的事发生了,只见就连自己父皇,都站起了身,看向殿门外,就连神色也没有一丝丝的勉强。
皇帝的异常,瞬间让慕袁春本就有了提防的心,更将警惕提到了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