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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久长》TXT全集下载_2(1 / 2)

“抱歉,阿坤是我的保镖,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遇见过几次意外,对生人很警惕。”

洛景明笑了笑,在茶几边坐了下来,替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褐色的液体在冰蓝色的单耳杯中悠悠旋转,杯壁挂着点点白色的泡沫,色彩很漂亮。

“尝一尝,刚刚磨好的。”

“谢谢。”

于是谭孤鸿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象征性的端起杯子,却没有喝,她看了一眼他地上的行李箱,

“要走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算是,”他颔首,“人见到了,合作没有谈,但本来也不急于一时。”

谭孤鸿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明后天,你在这里一个人多多保重,毕竟异国他乡。”

谭孤鸿笑了笑:“其实我也要走了,下周一的飞机。”

“回中国?”

“是啊,你呢?”

“回美国。”

“可惜不顺路啊。”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是。”

于是,又是沉默。

谭孤鸿下意识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这是厄瓜多尔独特的sidra咖啡,散发着热带水果和高山野花的气息。

其实直到此刻她还在犹豫,但是味蕾被口腔中残留着略带回甘的焦灼酸苦味刺激了一下,便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基多逛一圈?”

洛景明波澜不兴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些许意料之外的错愕:

“什么?”

话已出口,接下来就轻松多了,谭孤鸿坦然道:“首都基多,不知道你去没去过,我打算临走之前去那附近转一转,但是没有同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当然,你要是没有时间那就算了。”

洛景明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望向她。

他眉目冷峻,黑白分明,好似一幅山水墨卷。可惜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虽增了三分斯文书卷气,却不免生出朦胧隔阂,情绪尽数敛藏,拒人于千里。

她这才恍然想起,多年前见他时,他是不戴眼镜的,岁月悠悠漫长,昔日少年那双忧郁落寞点漆眼眸被深深藏起来,也许就此再也不见。

好像有一刹那,也好像有一万年,她看见他微笑着颔首:

“我有时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过程比谭孤鸿预想的简单。

接下来几天,她将工作做了简单交接,行李是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惯常只有几件衣服,一只干瘪旅行包,抬腿就能去天涯海角。

周六清晨出发,临别时王晓悦把头埋在她胸前,抱着她依依不舍:

“孤鸿姐,你明年真不来了吗?”

“是啊,想换一个地方看一看。”

“去哪里?”

“没想好呢,”谭孤鸿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笑着说:“别难过了,你会有新的室友的。”

抬眼间,看见程浩然站在不远处,似乎也想和她道别,只是徘徊不前,那天之后,他们没再说过话。

其实他人很好,适不适合不重要,她只是不想被牵绊,没必要耽误彼此时间。

她坦然冲他微笑,招手扬声道:“保重,班长!”

而后她拎起旅行包,转身上了车,和王晓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食堂流浪猫那一窝新下的崽子别忘了喂,走了。”

.

项目部的车将谭孤鸿和洛景明一路送到机场,他们将从昆卡直飞基多。昆卡机场如王晓悦所说,又小又破,从进门到安检到候机都在一个大厅内,全场乘客不超过五十个,大厅玻璃窗外面就是机场跑道,只有狭窄的一小块,据说只能停留厄瓜多尔国内航线的小型客机。

到登记时间时,谭孤鸿眼睁睁看着两个工作人员徒手推过来一架简易舷梯,终于忍不住抚额叹息:

“这绝对是我到过的最原始的机场了。”

“还好,”洛景明笑了笑,“我有幸去过比这个还过分的。”

“还有比这里更过分的?”

“没有机场大厅,只有一条跑道,地上的标识是用砖头拼凑的,整个机场地勤人员加在一起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学龄前。”

“......本世纪吗?在哪里?”

“澳洲的Forrest机场,十几年前,我在那里转过机。所以从此世界上任何机场,无论条件多差,我都不会再抱怨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她不禁失笑:“难为你了。”

有过前两次并不太愉快的聊天经验,其实她已经做好了本次旅程二人一路尴尬相对的准备,现在看来,也许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从昆卡飞基多两个小时路程,一路无话。

顺利到达基多国际机场,从机场坐车到市区,一路上目之所及,只见山连山,屋连屋,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绵延不绝。

厄瓜多尔的首都基多,是世界唯一一个横穿赤道的首都,但是因为地处高原,依山而建,所以并不炎热,反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千百年前,这里原本是基图印加人的中心,“基多”在印加语中的意思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这里成为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文化语言建筑,处处摆脱不了旧世纪欧洲的影子,原住民的鲜艳色彩与宗教的肃穆雄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造就了这座南美洲最美的古城。

来到基多旅行的第一站,必定是城北的赤道纪念碑。

谭孤鸿一边看着刚买来的地图,一边建议:“我们也别标新立异了,就随波逐流做一个普通游客吧。”

洛景明对此并无异议,旅途全程任她安排。

赤道纪念碑位于城北二十多公里处,开车半个小时即到,一辆又一辆的旅行社巴士停在附近,放眼放去,果然游客众多。

进入赤道纪念碑公园首先要穿过一条宽阔的大道,路的两边是十几位来自法国、西班牙和厄瓜多尔等国家的科学家半身雕像,他们为赤道位置的测定做出了卓越贡献。路的尽头是巍峨高大的赤道纪念碑,碑身是高达三十米的方形柱,顶端是一个巨大的地球仪,地球仪上赤道的标记格外明显,并一直延伸到了纪念碑底部的石阶上,和地球上真正的赤道相连。

赤道线左右代表着南北半球,有不少游客在这里拍照留影,有的自己左右脚横跨赤道线两端,有的恋人站在赤道线两侧拥抱接吻,旁边有专门给游人拍照的商贩,一美元一张。

洛景明问:“要拍照吗?”

“不了,”她指了指脑袋,笑了笑,“记在这里就够了,不用给旁人看。”

她向来走到哪里都没有拍照留念的习惯,无论对景还是对人。

生命的长度无法掌控,但生命的宽度可以无限延展,她想四处行走,是为了自由自在,所有瞬间情绪物质化的载体,留得多了,会变成束缚。

偶遇一队十几人的中国旅行团,导游在用向大家讲解着赤道纪念碑的趣闻和小知识,谭孤鸿拉着洛景明两个人凑过去旁听。

基多王国时期,古印加人就已经用原始的天文历法,测量出了赤道的基本位置,并命名为“太阳之路”。18世纪开始,大量欧洲科学家多次在这里测绘,最终确定这里是赤道所在。但是直到GPS发明之后,才发现测量点与真正的位置有所偏离,不得不立牌更正。

近些年厄瓜多尔旅游业发展越发蓬勃,附近建设了不少景点,两人一路跟在旅游团的后面,游览了周边的太阳博物馆、印加文化遗址,还参观了纪念碑内部。

最有趣的是,还跟着周围游客在导游的引导下,做了钉子上立鸡蛋的小实验。

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赤道独特的地理特征促成的,虽然不算难,但也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需要一定技巧,旁边有好多人频频失败。

洛景明没有伸手,谭孤鸿倒是兴致勃勃,一遍一遍耐心尝试,终于成功立了起来。

旁边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善意的为她鼓掌,并上前向她赠送了特制证书一张,官方表彰她的“巨大成就”。

“恭喜。”洛景明笑得有些揶揄。

“谢谢,谢谢厄瓜多尔政府,谢谢赤道纪念碑博物馆,谢谢我的家人,”谭孤鸿双手捧着证书,一脸严肃,“我会把它挂在我家墙上,和我的三等功证书、幼儿园‘穿衣小能手’奖状挂在一起。”

第4章 赤道(4)

基多城分为老城区与新城区,老城区处处都是殖民时期留下的老建筑,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金碧辉煌的哥特式教堂,随处可见的精致圣母雕塑,五颜六色的复古老爷车,还有房子墙壁上夸张的艺术涂鸦,走在大街小巷,会有一种穿梭历史身处十八世纪西班牙街头的错觉。

这里像是欧洲的一面镜子,照见了大洋彼端的悠长变迁。

周末城里游客很多,街道很窄,因为是山城,街道经常是上坡下坡,七拐八拐。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当地的原住民露天集市,扑面而来的浓郁色彩和鲜活气息,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日常百货,首饰,乐器,售卖的商品五花八门。

偶遇香料摊位,谭孤鸿感兴趣的停下脚步,老板娘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婶婶,很耐心的给她讲解那些五颜六色的香料,哪些是用来祭祀,哪些是用来泡茶,哪些用来烹饪。最后谭孤鸿觉得不好意思,买了一小袋散发着太妃香草气息的熏豆,临走时还被热情的老板娘送了一枝紫色的小花做纪念。

前方是手工艺品区,谭孤鸿对洛景明说:“厄瓜多尔的手工艺品都很有特色,你要是想买纪念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砍价。”

“很在行?”

她曲拳在唇边咳了两下,语气谦虚:“还可以吧,砍下一半总是没问题。”

于是洛景明眼中泛起笑意:“那我们走走看看。”

南美的手工艺品种类繁多,样式精致,有巴拿马帽,有木雕陶器,有羊驼毛玩偶挂饰,有色彩鲜艳的编织毛毯,有各种植物种子串成的耳环项链,还有永生花。

厄瓜多尔玫瑰鲜艳美丽,举世闻名,经过脱水、脱色、烘干、染色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加工后,保持盛放的姿态,数年不变。

卖花的摊主是个干瘦的小哥,用简单的英文单词磕磕巴巴的向洛景明兜售,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卖花给她吧。”

说着还示意二人看向摊位前立的纸牌,上面写着:永不凋零的玫瑰,赠予永不凋零的爱情。

谭孤鸿捻了一下手中已经有些失水的紫色小花,若有所思:“所以说,鲜活的玫瑰转瞬枯萎,而死去的花朵才是永恒?”

洛景明垂眸看向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瞬间,还是永恒?”

“其实也不矛盾,就像永生花一样,瞬间也成了永恒。不过我呀,对两者都不太感兴趣。”

无论鲜花,还是爱情。

她耸耸肩,转身离开。

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也没有买到什么像样的纪念品,却是在旁边农贸区花掉了大量美元,大粒的车厘子,黄皮的火龙果,各式各样的新鲜芒果菠萝,切成块、榨成汁,色彩鲜艳甜香诱人;新鲜的螃蟹、白虾,不用多加调料烹饪,盐水煮过,已经是十分美味可口。

他们在路边的露天小摊上吃了晚餐,当地的特色美食是各种烤肉,配上土豆和洋葱,外加一扎冰的鲜榨水果汁,既便宜又实惠。

菜单上没有英文,都是谭孤鸿点的菜,端上来以后,洛景明看着那一盘盘卖相并不算好的烤肉,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肉?”

“烧猪肉,皮很脆,你试试,味道和广东烧猪肉很像。”

“那这个呢?”他指向旁边另一盘形状可疑的食物。

“烤兔肉。”

他默然看向她,她无辜看回去。

三秒钟后,她败下阵来,噗嗤一乐,“好了好了,不骗你了,其实是烤豚鼠,这是厄瓜多尔的特色美食,虽然听起来可怕一些,但是味道很棒。”

刚来到厄瓜多尔时,对于这种本地老幼皆宜的食物,她也是无法接受,但是实在忍不住香气诱惑,闭上眼睛吃了一口后,就突破了心理障碍,完全接受了。它的肉质鲜嫩多汁有嚼劲,介于鸡肉和猪肉之间,烤的外焦里嫩,配上酱汁和蔬菜,非常下饭。

在她的劝说下,他终于拿起叉子尝了一小块焦黑狰狞的烤肉,入口之后,并没有想象的可怕。

“味道还不错。”

“我说的吧!可惜现在不是季节,不然在街边十五美元就能吃到一整只大龙虾,可以拿起来像羊腿一样啃。”

他笑了笑,喝了一口水果汁,“你们平常都吃本地菜吗?”

“这倒不会,厄瓜多尔的菜色总体粗犷原始,偏西式,偶尔吃一吃还好,但天长日久吃下来真是不习惯,幸好我们营地有国内的厨师,不然这一年来我一定受不了。”

虽然她的性格不太传统,但胃却是传统的中国胃。

“我从小也是吃中国菜长大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他问。

她笑了笑:“怪不得我觉得你不太像华裔。”

这人言谈举止和其他她认识的美籍华人并不像,反而更像是国内书香门第长大的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克制有礼,让她时常会忘记他的身份。

他也笑了:“有关系吗?”

“当然了,饮食结构会影响性格,况且饮食习惯也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尤其对于中国人来说,是重要组成部分。”

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就隐藏在中国人的一日三餐里。

他稍稍回忆过往:“我的父母都是移民家庭的后代,母亲是混血儿,所以稍稍西化一些,但父亲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甚至有旧时的一些传统思想,我小的时候,是受着很中式的教育长大的。”

“怎么讲?”

“白天学西方学校的课程,晚上请了家庭教师来教课,学化。”

她摸了摸下巴:“琴棋书画,四书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