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她的面前,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三十多岁,斯文儒雅,意气风发。
简珂和父亲面对面站着,她不太适应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和三十多岁的父亲相遇。
他们近在咫尺,却身在两个时空,异常遥远。
然而父亲凝视她的眼神,熟悉而又亲切,语气亲昵地唤着:“珂儿,你还好吗?”
就像她并没有长大,还是五、六岁,膝下承欢的小妞妞。
眼泪倾洒而出,简珂哽咽呼唤:“爸爸……”便再也说不下去。
“珂儿不哭,是不是调皮惹妈妈生气了?珂儿要勇敢,女孩子勇敢些,才会幸福。”
爸爸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怜爱之意,穿透他们之间错位的时空,直达简珂心底。
简珂哭得更凶,拼命点头,想让爸爸放心,又拼命摇头,伸手去拽爸爸的衣襟:“爸爸,珂儿不要勇敢,珂儿只要爸爸在身边,要爸爸永远保护我,爸爸!”
手扑了个空,打到茶几上,简珂吃痛,醒了过来。
好一阵恍惚,才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原来刚才睡着了。
可是那个梦却仍盘旋于她的脑海之中,父亲的一颦一笑就在眼前,宛若昔日重现。
脸上冰凉一片,简珂伸手一摸,湿湿的,她是真的哭了。
眼泪是真实的,对父亲的思念也是真实的,这六年来都不曾释然的丧父之痛,也是真实的。
反而此刻的她,虚幻得像个影子,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仿佛父母赐予的这段生命,仍纠缠在混乱的梦里,仓惶地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清冷冬日,乌青色的薄云遮住阴阴的天幕,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凌乱的光线,与凌乱的心绪。
简珂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渐渐有了真实的感觉。
一切都远去了,她即使徒劳地留在梦中,也找不到疼她爱她的爸爸了。
“简珂,你在听吗?”是厉泽勋的声音,温暖有力,堵住简珂内心翻涌的酸楚。
“泽勋,我梦到我爸爸了。”简珂的声音很轻,尾音里是诉不尽的哀伤。
“我刚才给苏宝添打电话,给你请假了,下楼吧,我在外面等你。”厉泽勋没有追问她的梦境,而是吩咐她离开办公室。
简珂身心俱疲,也不再硬撑,穿了外套出门。
冷不防看到苏珊站在那儿,像藏在暗处的幽灵。
“苏珊,拜托你下次出点声好吗?这样真的会吓死人。”简珂没好气的说道。
被她这一吓,跌回现实,身上有了烟火气,简珂倒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苏珊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简珂赶紧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才责怪她:“不要跑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叫别人看到,我和你都得滚蛋。”
苏珊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他儿子不认他了,他没有儿子了。”
原来她是太高兴,等不及要来跟简珂分享。
这个可怜的,怀揣仇恨与秘密的女人,连一个能分享喜怒哀乐的身边人都没有。
“他儿子还会回来的,你不要高兴太早,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你要帮忙。”简珂趁机叮嘱道。
苏珊那双灰黑色的眼睛里,冒出两串兴奋狠厉的火焰:“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他死。”
简珂心中苦笑,她那么恨苏家父子,也没有想过赶尽杀绝,非要闹出人命,她只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属于简家的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