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枝成为了新的帮手,减缓了他们的坠势,两人浑身衣衫被划得稀碎,皮肤也割出血痕,最终一齐掉进了河中。
白决毕竟有着丰富的逃亡经历,摔了这么一遭还清醒着,而裴谨现在是□□凡胎,中途几次摔在树干上,是个人都受不住,他人已经昏迷过去。
白决抱住裴谨,费力往岸边游,上岸以后几乎是筋疲力竭了。
可他不敢怠慢,继续背着裴谨,一直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才敢停下来,把人放进去安置好后,他又找来许多树枝挡住洞口,往周围找了一圈,拾回来一些驱兽和疗伤的草药,以及无毒的野果。
最后再架起柴火,轮流把两人的衣服脱了烤干,给裴谨的伤口敷了草药碾成的药沫,铺了些干草,把自己的外衣盖在裴谨身上。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感到累了,在柴火堆旁倒头睡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衣服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上,还多加了好几层,而裴谨坐在火堆旁张开十指暖手。
白决和衣坐了起来:“你没事了?”
火光把裴谨的眉眼映衬的坚毅,他蹙着眉头瞥过来,神情中有几丝说不出的意味:“这话该我问你吧?”
白决乐呵呵地笑:“我当然没事啊,小场面。”
裴谨眼眸深沉了几分,走过去掀开他的袖子:“知道给我上药,不知道自己也涂?”
白决慢吞吞拉起袖子:“我的伤不重,也不怎么疼。下坠的时候你护着我,重伤都让你挡了。”
裴谨沉默了片刻,探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了白决的脸上,他用指腹轻轻刮了下白决嘴边的一道划痕。
白决一直被他盯着看,被看得不自在,挡了一下,小声嘟哝:“怎么啦,脸上有伤不好看了?”
“不是。”裴谨喃喃,“你怎样都好看。”
白决脸颊微微一红:“王爷知不知道自己总是无意识调戏别人啊。”
裴谨闻言,勾唇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无意的?”
白决饶有兴味地睨他,裴谨又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低声:“白世子知不知道自己总是无意识勾引别人啊。”
白决刚想喊冤,就感觉到眼前人渐渐靠近了自己,他安静了片晌,蓦地一笑,抬手勾住了裴谨的脖子,用眼睫划了划裴谨手心。
模仿了裴谨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是无意的?”
“妖精。”裴谨狠狠骂了一句,前倾含住了白决的嘴唇。
白决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一席火光照亮半壁洞窟,两道身影缠绵倒映在石壁,借着彼此的柔情相濡以沫。
第70章 风月情浓07
巫山雨后,白决躺在裴谨的臂弯里又要睡过去,裴谨却精神盎然,一会儿捏他的鼻尖,一会儿刮他的睫毛,一会儿戳他的脸颊,好像谁都有的五官放在白决脸上就怎么都玩不够。
白决被弄得睁开眼睛,裴谨得逞似的笑:“舒服吗?”
“嗯。”白决懒懒应他。
裴谨又揪起他的一绺头发把玩:“我还是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白决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重新张开了,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那你想出结果了吗?”
裴谨摇头。
“那就别想了,以后就知道了。”
裴谨定定看着怀中人:“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西孟世子,而我也不该是大梁王爷。”
白决笑问:“那我们是什么?”
“或许是游历江湖快意恩仇的一对侠侣?”
挺接近的嘛。
白决翻了个身,横躺到他的肩窝里,仰头看着洞窟顶。
他觉得这个幻境已经有答案了,比他们想的都要快,应该也可以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鸿元尊还放任它继续着。
难道真要逼裴谨谋反不成?到时候谁都能帮他,唯独自己没能力,也许裴谨就会改变心意?
白决想来想去,决定试探一下:“王爷,今天追杀你的那拨人是怎么回事,你有数么?”
裴谨冷哼:“猜得到。”
“是忠于你皇兄的人?”
裴谨挑眉:“这你也知道?”
“很容易猜嘛。”白决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他们擅作主张,而不是陛下的意思吧?”
“那是自然,我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皇兄最清楚不过。”
白决松了口气:“这次回去你和陛下说明情况,然后请辞回庐江吧?”
裴谨双目一横,掐住白决的脸:“你赶我走?”
“我是替你出主意啊,你继续留在王宫,这种事早晚还会发生。”白决委屈努嘴。
裴谨一翻身压在他身上,狠狠往他下巴上咬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了?”
白决叫疼,报复地踹了裴谨一脚:“当然是带我一起走啊。你去和你皇兄请愿,让我跟着一同去庐江。你皇兄宠你,绝对会同意的。”
就连友邦公主、肱骨之臣的女儿、梨园名伶、甚至是王的女人,天子都会应允,换成白决这个质子也没理由拒绝。
等离开王宫去了庐江,一切尘埃落定,幻境也该结束了吧!
白决小算盘打得响亮。
裴谨听到他说要和自己一走,表情才平缓下来:“我回去就和皇兄说。”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问:“当时悬崖上第二拨人,是冲着你来的?”
白决可不想告诉裴谨,有个女人爱你爱的要死不活:“不是,应该是看到了你的马,没看清马上的人,以为是你吧。有谁会对我动手呀?”
裴谨皱眉:“是吗?”
“当然是了,我还分不清谁要杀我还是杀别人吗?”
裴谨勉强信了他的说辞。
两人在山洞里修养了两日,第三日,天子派出来搜寻他们的侍卫就将他们找到了。
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回了宫,裴谨自然是被好一番慰问,登门拜访的尽数被裴谨想方设法打发掉。
当天下午裴谨就带着白决去面见天子,要辞行回庐江。
天子的寝殿,白决也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没见过天子人,心里还在想,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不会是裴潇吧。
毕竟天子比较像裴潇意识下的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天子走出来了。
白决看到他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个天子和裴谨长得一模一样,他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人就像在照镜子。原来幻境里两个人居然是孪生兄弟?
裴谨把意图和他哥讲了。
不料天子想也不想:“不行。”
裴谨和白决都很意外,一齐问:“为何?”
天子看了白决一眼,对自己弟弟道:“你回庐江可以,他不能跟你走。”
白决可不痛快了:说好的无条件宠弟弟呢?谁都行就他不行?鸿元尊上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裴谨更加不痛快,他不由分说牵住白决的手:“皇兄,我已经决定了,你阻拦也没用,我今天就带他走。”
天子盯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忽然看向白决:“你要跟他走?”
白决点头:“是,请陛下成全。”
天子竟问:“那我呢?”
此言一出,白决和裴谨都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安排中,有他和天子相熟的这一出吗?白决毫无印象,甚至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幻境。
裴谨迟缓地望向白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决慌忙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天子讽刺地一笑,“我以为你总是去见他是为了气我,没想到你真的要和他走?”
白决如同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懵得不明就里:“陛下,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气你……”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天子蹙起眉头,“后宫妃嫔都不是我的意思。我心如何,你最清楚的。白决,你不要拿皇弟来气我好不好?”
“不是,我……”白决感到裴谨的手微微发抖,有松开他的趋势,匆忙反握住,急道,“裴谨,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其中有误会。”
天子道:“白决,我竟不知,你的戏唱的比素老板还好。都这样了,还想着骗皇弟么?”
白决愤怒地冲他吼道:“你闭嘴!你谁啊!”
天子悲戚:“是,我谁都不是……来人!”
宫殿里涌进来一批带刀侍卫。
“送庐江王下去。”
事态有如脱缰的野马,发展完全脱离了白决的想象,他茫然看向裴谨,裴谨显然被方才天子的话伤到了,那话听起来不就是他和天子早有一腿,找裴谨只是利用裴谨吗。
裴谨不愿就这么下去,道:“皇兄,你让我亲口问白决。”
天子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绝不会让他和你走的。你想娶谁我都可以同意,只有他不可以。”
裴谨大步走过来,侍卫见状直接和裴谨动手,其中一个的刀差点伤着裴谨。
白决冲天子喊道:“叫你的人小心点!”
可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侍卫把裴谨扣住带下去了。
白决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可能是鸿元放入幻境的意志,若是如此,刚才怎么会舍得让人伤着裴谨?可这也不是他自己安排的!难道……是裴谨自己?
裴谨下意识里过不去的坎,便是他与裴听遥,所以裴谨总觉得,自己是个替身?他的潜意识在进入幻境时,同样也影响了幻境,才冒出这个和白决早有一腿的天子来。
白决表情复杂地看着天子,一旦猜测他可能是裴谨的潜意识幻生出的人,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只好这样干巴巴看着。
天子冲上来,拖着他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拽。
白决不明就里地被拽进里殿,被粗暴地扔到了床上,天子居然直接取出一只铁制枷锁铐住了他的手,用锁链把他牢牢拴在床头。
白决彷徨得不知所措:“你干什么……?”
“锁住你,就不会跑了。”天子低低地道。
他蓦地一扯铁链,白决被链子带着踉跄进他的怀里,天子摸着他的头,眼神幽暗:“不许离开我。”
白决颦蹙:“你弄痛我了……”
天子充耳不闻,依旧牢牢锁着白决。
突然间,天子身子往前一仰,整个人跌倒过去。
白决抬头,看见空中浮出了一个幻影,得救了似的叫道:“尊上……”
裴潇打晕了这个失控的天子,帮白决解开锁链。
白决揉着手腕满脸不解:“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裴潇叹气:“是谨儿的潜意识作祟。”
果然。
白决道:“那现在结束幻境吧!”
“等一等。”裴潇道。
“还等什么?”白决不满。
“既然都走到这份上了,你就不想看看谨儿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白决道:“不好意思,还真不想。”
裴潇哼了一声:“我想。”
白决撇嘴:“事实明明就摆在眼前了,就算失去记忆,他选择的人依然是我。”
裴潇咬牙切齿:“就应该把你变丑才是最对的!”
白决嘻嘻一笑:“他说我怎么样都好看。”
裴潇不由骂道:“你这只小狐狸!”
之后,裴潇就把白决关在殿里。他用纸扎了个人偶充作天子,让那个纸傀儡代替上朝。
一连许多时日,白决都被禁足在里面,丝毫不知外面的动向。连过去了多少天都算不清了。
再次见到裴谨,却是殿外面传来兵戈之声。
白决有些着急,试图破坏裴潇设下的结界,但他的灵力被封住了,只能听着外面震天的杀喊声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裴潇也走进了寝殿。
白决忙冲上去问:“发生何事?”
裴潇走上前来:“你配合一下。”
说罢他一抬手,收起的纱帘坠了下来,将寝殿分隔成两半,而举着刀剑的禁卫军也冲了进来,白决透过纱帘看到了裴谨。
裴谨穿了一身铠甲,手中提着长剑,一身森然,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殿中。
“皇兄。”他叫里面的人。
裴潇已经摇身一变,化作天子的模样,用匕首架在白决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裴谨脚步一顿。
白决想要出声,却被裴潇施法禁了言,只能抱怨地干瞪人。他实在不知道鸿元尊上又想整哪出。
“别急,我只问他几句话。你配合点。”裴潇附在白决耳边轻声道。
白决眼神催促他:“快点。”
纱帘外,裴谨道:“皇兄只要把他还给我,我的人不会再前进一寸。”
“裴谨,你可知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比谁都知道。”
“那你可能预料到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