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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1 / 2)

谢若莲头一偏,身子一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看着扇子最后被元生笑着递到南湘手上,南湘接过,手一摇,头朝他侧来,笑盈盈。

他眼中微光一敛,揉揉眼睛,道,“你们到底要我做啥才满意啊大少爷们?”

一侍从心急插嘴道,“作诗!谢公子作诗最好!”

董曦笑,责怪的瞪一眼,那是董曦随身的小厮剪虹,盈盈道,“小孩子冒犯,若莲别在意,倒是若莲的笑话真真是好,若莲既输了酒不妨说个笑话。”

浅苔一向不合时宜,便突然来了一句,“翠玉珠帘宝光晶莹,雕凤熏炉龙檀飘香,合席说笑话。”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也不押运不像诗,孤零零一句吊在半空中,一桌人一愣,便笑出声来。

谢若莲伸伸懒腰,大蒲扇不在身边他也不在意,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又摸出一把折扇来,哗啦啦一声打开,动作极潇洒。

那扇子绿竹白扇面,上面几个字:谢若莲专用,还盖了个印张。

几个字写的金钩银划,煞是好看,只是几个字忒好笑,伺候的小厮们捂着嘴偷偷笑。

只见着谢若莲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不说话不吭声,萦枝方笑道,“也不为难你,都知道你琴棋书画文翰诗墨无一不通,你随便拣一样凑趣就行,董曦想听笑话,你说一个也不妨,谁叫这酒令大如山,输家必须听赢家的?”话语间分明是不让谢若莲轻易逃过。

竹扇子一扇一扇,谢若莲又吃了口,抿了抿酒,也不让身边小厮布菜,自己伸长手,一双筷子一边夹着菜,另一只手又捡了只筷子敲着碗,含糊不清的念来: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是十狮。食时,始识是十狮,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语毕,来了句,“有谁听懂了?听不懂的通通给我灌一桶酒下去,都醉倒了才好。”

一桌子的人只听着是是是是的,搞不懂是些什么,嚷着让谢大人又来了一遍,还是听不懂,谢若莲笑着,站起身轮着桌走,谁也不放过一个一个硬灌了一大杯,又从南湘那抢回蒲扇才消气。

这里闹着闹着,谁也不知那丝竹管弦究竟是何时停。四周慢慢静下来,沉默酝酿,云霓裹在阁楼边角,栖凤阁像是焰火的尾巴,热闹散了,声音停了,可周身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默默等着。

第64章 热闹夏日祭,天上人间情一诺(六)

笙歌,锦笛,管弦混着歌舞,水声酝着月色,瞬间都没了颜色。却又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

南湘抿了抿手中的杯水,明明是上好的梅酒,却变成了白水般的味道,自是身边侍从怕自己酒醉,自作主张便在酒里掺了水。

梅气淡了,酒味更淡,可酒不醉人,人自己就醉了。看着那摇晃的灯火,看着衣袍边角扫过台阶的摩挲声,看着那抹灼热了天际染红白昼的艳红扫入眼角,眼前微觉恍惚,必定是醉了

要不怎会这样的天晕地转,偏偏脑子又清醒得很,光雾丛杂,人影丛杂,浮华丛杂,偏偏一眼就见着他。

红似血的人,踏波而来。

其实先时是没看见的,不知道到底来了些什么,只知道来的人太多太多,那一大片灯火晃得人眼睛都变得模糊。声音都静了,光点从远处而来,一点点燃了夜。——阵势摆得极大,一群身着净白色带着面具的锦衣人先涌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丝毫不慌乱,一个个顺着齐齐排列好,身上衣服像是镜子影射,明灿灿让人睁不开眼睛来,仿佛锦衣夜行,夜夜都是笙歌。

南湘忍不住想赞管事又可心的杏,难为她从哪个疙瘩那寻出来的舞班子。

南湘诧异,慢慢坐直身子,周身一下子便比刚才热了些,人一下子多了,却更加安静,只听得仿佛是萦枝有冷哼一声,转眼看去,正好撞上萦枝锐利的眼光,忙干笑一声,奈何萦枝少爷理也不理睬,径直撇过头去。

再顺着挨个看过去,董曦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搭在额前;浅苔眼神静又平,看不出在想什么;茗烟喝酒,谢若莲吃菜;只有坐在董曦身边的白莎似笑非笑的,朝着自己笑来,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若不是自己知道这人的本性,又有恶劣的食谱,还真得被这皮相混过去——南湘也看着他笑,心里的酸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人多麻烦,你以为我想这样?

又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那群白衣人站边后,便是一片金黄涌了过来。持金色花,着金色衣,饰金色面具,耀阳金灿的颜色染在衣衫天幕上,这又是第二群人。这些人手里拈着花,像是向日葵,每人手中拿着一大丛,同样带着赤金的面具熠熠,合在一起像是野间的细碎阳光,遭遇了露水,刹那间光彩照人。

元生轻轻抽气,身子微微倾,手握住南湘搁在桌上不自觉握拳的手,眼里似喜欢似紧张,他这小孩子最喜欢的便是热闹,南湘不好挣脱,只好将就这姿势。

还有人继续走进来。

绛紫色被人打翻在布衫上,像花朵绽放,那是第三组。只见他们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东西就默默散开来,齐整整的站在金色衣衫人之前。——南湘瞧着他们手中的东西模样挺奇怪,正要招手叫杏过来,哪想到未等多时却突然齐齐抬手,吹奏出声音来。

那声音极空,极远,仿佛空气里有微波振荡,乘着看不见的舟被传到天边。

却见着谢若莲不忘夹菜,嚼着,眼也不抬,微微笑道,“好埙。”

再次是着碧色人,手持柳枝,衣角被过堂的风吹起,像是碧波荡漾,柳枝微微起舞。这是第四组。只见他们轻身一跃,一个个轻点水面,像是娉婷的荷瓣在醉人夜风里,次第层层的开。

后是蓝色,带湖蓝色面具,手里有敲击的石头,按着节奏敲击。这第五组人却并并未进阁中来,只散在水阁周围,黑影水与夜色,分也分不清。

再来是穿着玫红色衣衫的舞人打着旋儿舞进,旋成了玫瑰色的风,如同最薄最妍颜色最媚的彩瓷。南湘本是愣着,不防备时却突然听见身边什么人低声轻轻唱合着什么,像是应和。

还有么?

这么多的美丽让人应接不暇,南湘想问,还有么?

身边有声音低沉悦耳,这种叫做埙的东西,寥寥便远去了,似乎还夹杂着人声浅吟低唱。她本想弄清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作何,可心神却再也分不开。声音响了些,南湘听得清楚,——“娉婷白朵碧池莲,香光楼阁鲜……”

眼中滤过什么惊心动魄的颜色,一惊再惊,南湘起身想亲自相迎,手里被元生的手牵连住,南湘回头,只见元生眼里湿漉漉的望着自己,只好又重新坐好。

——“满楼风月会神仙,一觞千万年……”

——“调玉管,弄珠弦,新声扬妙妍……”

——“歌词更道藕如船,相携彼岸边……”

那血色般红得如血的影子,火葬的一抹芳魂。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唱的。

他站在门边,越过门槛,一身红艳。

微微笑,唇边似惑似讽,他的声音不轻又不重,“王女。”

元生从南湘手中抽回了手,南湘回望,“元生?”

梅容隐约微笑,见南湘并不在意,又叫了一声,“梅容参见王女。”

元生本是想说些什么,嘴动了动却没也说出来,只垂下头轻轻缩回牵着南湘的手。

他本来坐在南湘身边的,见那艳鬼一般的人影来了,再由不得自己想,在那人目光下慢慢站起身来,往旁边移了个位子,空着的位子靠在南湘身边,红木漆隐隐放光。

第65章 热闹夏日祭,天上人间情一诺(七)

叶上初落宿雨,水面清圆,满池的花荷是一一风荷举。

夏日水边观荷影本是风雅,奈何南湘周身环绕的,皆是一顶一的绝妙人物,也只有无心风景,辜负了这一池子的青盖亭亭。

她周身群花环绕,人物济济,言语滔滔,她也只有瞠目闹心的份。她也就一异世界普普通通的魂,坐在这众美环绕,听他们斗嘴喧嚣朝自己撒娇,一叹。

梅容甫入场便是气势惊人,端木王府趁节气开夜宴,梧桐栖凤阁灯火一片,喧嚣热闹。谁晓得,喧嚣之下是藏不住的你来我往,这些人尖儿,哪有几个能忍的?

此时元生颇为委屈。梅容眼神太锋利,那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就移开了自己位置。刚一挪开,又觉得万分的委屈满心的不甘愿,凭什么啊他?

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委委屈屈的就朝南湘望过来。

南湘瞧着现在情景尴尬,也无人劝解,心中苦笑,只有自己起身去安抚一番,起身一瞬却突然头昏眼花,几乎站不起身来。那点微醺的酒意趁着势头,一下子涌上了头,南湘再露苦相,她伤春悲秋不说,居然还来了场酒醉,勉强挣扎道,“梅容你来晚了,就先坐下吧,何必——”

——不想桌下却被董曦轻轻握住了手。

这双软玉一般的手啊,只轻轻一握像是安抚又是劝慰,南湘一下子半僵在那,只看着董曦起身,准备站起身来。

他从开始就坐在南湘右旁,一家人和乐嬉笑本是融洽,谁想梅容迟迟未到,姗姗来迟却如此气势逼人,做出一副容不得别人的模样。

他也没办法,侧身微微敛眉看着元生,再转眼望向门边一身红衣满身锋利的人影,心中不忍,举长袖轻轻掩了卡在肺中的咳嗽,起身便准备牵过元生坐在他自己的位上,他自己再另寻个座位算,排行座次都是虚位,他也不曾在意。

谁知,本是在一旁举箸满桌寻菜老神在在的谢若莲,突然发了话:

“元小孩不吃东西,在那夹缠些什么?坐下坐下,这推沙望月汤配上一粒一粒的湘莲,滋味儿真不错……王女也别欺负人家小孩子,老和人家抢东西吃,要知道元小弟弟倘若一生气,跺脚再一甩袖子的小模样,是块冰都得弄化了。——这冰镇着的鲜虾白灼了吃,滋味也不错。”

谢若莲时刻不忘吃食,头也不抬,眼也不往门口的就教训元生,顺便还扯上一旁闲看戏的王女。他教训之余,还不忘夹上颗莲子,此刻放入嘴中,评头晃脑咂嘴不已。

萦枝受不了他这模样,伸手一推,面上早已快发作的冷凝,一下子全化成哭笑不得的笑意,嗔道,“哪有你这样惫懒的家伙。”

南湘也笑,那门口一尊红衣大神眼见他却越笑越是炫目讥讽,丝毫没有半点亲切的样子。

南湘忙又强撑起身子,亲自迎了这尊大神来,这可是自己事业上的助力,怎可轻易得罪呢?又请他坐在董曦让出来的另一旁位上。

萦枝冷眼似刀剑,又被茗烟那暗沉沉纠结恨意的眸光扫一遍,即便是平素最不上心的浅苔,此时也神愣愣的瞧天瞧地,就是偏偏不瞧她一眼。

更别提白莎似笑非笑的那张脸,谢若莲倒是吃菜嚼得欢,连墨玉这种小孩子都要掺和进来……就她迎了梅容进来时,自己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墨玉一声响亮的冷哼。

唉……

你以为我愿意么。

这么多人,累赘又负担,我更满心不情愿呢,南湘心里一哼哼,只觉头大如斗。

*********

清音宴酒侍乐都起了,精致菜肴便似流水铺陈了上来。菜是杏万般挑拣的菜色,味是厨房千种不同味,浓淡咸辣清淡生鲜诸位俱全。

服侍之人一旁布菜,南湘嚼几口,再喝几口酒,只觉满嘴馥郁,肠肚胃舌无一不心满意足。酒宴虽美,奈何周边美人无心菜色,只管相斗,南湘咬着筷子郁闷不已。

最是闹心的便是梅容。像他这种性子,不是轻易就能被打发了的,此番轻易就过了这事,估计也是看在谢若莲的面上。——可他这性子,血淋淋的血和毒浸泡出来的扭曲心思,怎么会喜欢一个忍字?

梅容半睁半虚着眼睛,笑问道:“呵,元生公子何时坐了上座?”

“就这次。”元生正和南湘赌气呢,他气南湘竟不多多回护他,扭过头去自己吃菜喝酒就是不和南湘说话。此时又见梅容挑衅,心上一发狠,只将南湘的手拿来自己揣在怀中,睁眼笑,“梅容公子又是何时坐了末尾?”

于情于理都,尴尬事翻过页就算。谁知眼下,一个众目睽睽下问了,一个气也不喘地回了。

两人眼睛都笑成了缝。

南湘以手加额,一声叹。

埙音寥寥的去了。合着外面突然下起的几丝雨,愈发的通透廖远。梅容长袖一挥,那些身着彩衣的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

南湘瞧着他侧身靠坐在椅上,混不像周围公子大家规范,颇有些异类之感。

梅容一个好似哀怨的眼神扫过来,肩斜着身斜着,眉也轻轻一皱。

南湘这王府里后院诸位啊,行止坐落都有定下的范儿。即便像谢若莲这种心性懒散的人物,也不会像流泻一底的春水一般,眼见着就侧身依着。即便姿态如何优美,梅容这坐像始终入不了这群士族的眼。

偏偏梅容这家伙,风里去雨里来,缠在腰上的那薄薄的刀刃,不知割断了多少人的项颈舔过了多少人的血,只一个眼风飞来就是锋利的刀刃,绞缠着看惯生死的讽。

即便入了王府,收剑入鞘,偏偏不改他斜斜瞥来的眼神。他素没有正视人的意思,只循着本能旧历,永远斜泛眼波,不明白的只道是媚惑,领略过其中十分冷意的才知道,究竟何为梅容。

南湘只觉他美则美矣,可惜过于偏执,过于纠结于情 欲。初次相遇便做那种事情,不由心生厌恶。后面见他相助国风,又是自己酬堂的管事,是自己助手,左膀右臂,遂慢慢将厌恶减轻,努力以平常心以待。

梅容一来,这局宴就立马静了许多。他或许觉得无聊,顺着圆桌,眼神缓缓一扫,一个一个轻轻掠过,逐风戏云的眼神只落在谢若莲身上。

——谢公子此时正在啃鸡腿。

“与莲兄相交,如饮醇缪。”梅容挑眉,敛袖一举杯,眉眼在杯酒间越发的淀出醉意,连说话也染了酒意一般,又酥又软,“梅容敢以一杯梅酒换谢公子一首莲诗?”

谢若莲最是嗜美食,慢条斯理的品着味道一时无心回答,梅容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