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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1 / 2)

南湘索性狠心强硬到底。

平日里她以平常温和之心待人,动辄狠厉举止从未出现过,今日却陡然一变,南湘眉梢眼角俱是不可转圜的强硬。

“不讲清楚,怎能让你走!”

掷地有声。

似乎强者的意念总不可阻挡。

雨霖铃静默着维持站立姿势,在南湘话音落地不过半瞬时,复又重新提步前行。

只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而南湘咄咄话语却仍旧大声回响:

“你当你只是寄居此处的自由身,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好漂亮的算盘一打我竟没有法子了?你当你真可以如此潇洒走人么?——皇族内眷之名皆登在玉蝶之上,怎去这天涯海角?不,你当你真能跨出这端木王府的门槛吗?”

雨霖铃充耳不闻,不萦于心。

南湘只觉总是紧追在他身后耳边喋喋不休不是法子,提快了脚步,几步赶到他前面,转身拦住他前行步伐。

于是隔着咫尺距离,两人变成了对峙姿态。

距离近到——

南湘甚至能清楚看清雨霖铃冷淡眉目间展露熹微变化的细部。

五官之美,好似被精心雕镂,甚至连烟火气都没,比冰与石的雕塑更匀净洁白。

南湘却有种错觉,似乎他整个人只是由纤细敏感的神经纤维所编制而成的,一个美丽高贵却无生命的精致玩偶。

——不,不对。他不是没有魂灵的毫无生气。

南湘注目面前冰清玉洁的少年,慢慢修改着心中的观感。

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缓慢燃烧。

冰冷的火。

比起瘦弱纤细的身躯和苍白的肤色,他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只汇集在面上一双形状过于优美的眼眸之中。他眸眼之光足以伤害震慑他人。异乎寻常的亮,且集中,仿佛他所有的魂灵心意都沉淀此处。他这股明亮直接到足以刺伤他人的犀利之光,是源于愤怒还是失望,是内心强大的精神支持,还是孤注一掷的孤勇倔强?……

而相对的,南湘的所思所想显露在面容上的变化亦一一落入雨霖铃犀利之眼中。

他不愿与她视线相对,所以只看向她的面容下半部分。

出人意料的却是她仅仅是面容下半部分的变化。弥漫其间的强硬,却不知被什么慢慢柔软,模糊,钝化……同样的眉目此时仿佛被湿漉漉的雾气打湿重新拼合。

他此时方才微微抬起头看向她面孔之上,平和的眼。

两人平静对视。

南湘在沉默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慢慢道:“你走不脱的。”

“先别轻言放弃离开,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吗。”

…………

…………

千里迢迢的路,流水昭昭,路遥遥。

寒鸦鹰隼竞逐。月光似寒霜,冰雪铺就不归来的路途。

雨霖铃心中亦有一条冰冷,坦荡,不回头的路。

“刻在玉蝶上的,是锦官城里寒门之子雨霖铃。霜月出生,何时卒去都可。”

他微微垂下视线,左手轻轻牵住右手袖口,似将手笼罩其中,屈伸可藏。

他寂静而平和,亦用缓慢的声音轻言,“北国的王子失去踪迹,此处仅有锦州少年雨霖铃。他闭门谢客,自避于世,生死人皆不知……是的,他是生是死都无人知。”

“王女殿下,你说天涯海角都走不脱。是的,羁绊在王府中的雨霖铃生死皆是皇室之人,不可脱离。”

“可若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呢?”

“从未停留,没有踪迹。他要走,何不简单?”

第138章 诱

事情至此,方才入局。

却是一局死棋。

改名换姓辗转进府的,并不止那三进三出的浅苔。

他所借用的是不同名姓,本质却仍是同一个人,使得屡次进出府成为可能。此时南湘面对的雨霖铃,也是运用如此手段。

假借一个身份,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名字姓氏不过一个符号,顷刻间灰飞湮灭,他随时可以离开。

想藉此,南湘瞬时死死咬住唇。

——可是他在这个王府停留了这么多年,明明可以随时离去,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那个王女是用什么法子将他困在此处。……她是以什么绝妙的法子与他制衡着,而他多年的停驻等待……又是为了什么?

并非困入死局。是的,这不是死局。

南湘嘴唇因方才失控紧咬而微微渗血,她却置若枉闻,缓缓平复微笑。

她不盲目的祈求他停留。一个人做事,总有其理由。若她端木王府还有用处,他自然不会走。

她只是要知道,所谓北方的出路,究竟是什么。

南湘只觉唇齿边一片麻木,疼痛都无一丝半分,“是的,我留不住你。我又为何要留住你。难道不应该是你费尽心思在此避世吗?”

“即便我忘却前尘,不知道当时究竟用了多少心力方才将你安排进来;即便我已知当初与你达成何协定,让你甘心在此蛰伏;即便我不清楚身份暧昧你,在我当时的谋划里是个怎样的角色;即便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否得到你想要的,即便我不清楚,你对于现在的我,又有何影响……”

南湘自嘲一笑,“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事物必定是双方的。我对你有用,你亦有助于我,总是互相制衡。若你得偿所愿,可以遂心离开,好吧,我恭喜你。”

南湘重复道:“我恭贺你呵——”

她的微笑似火烛轻轻摇曳,似知言语并非真心。

她甚至不观望雨霖铃神情如何,只坦然的,无赖的,厚颜无耻的继续:

“好吧,即便你可以自由离开,可天下之大,我虽无法保你平安,却能保证你的旅途绝不安宁。”

“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

嘴唇渗透带腥味的血,南湘微笑着,威逼,利诱,以情所动,以利相诱,以危险相胁迫。

南湘并非万分笃定的踌躇之情,也无一往无前的坚强意志。

她只是,要清楚,他究竟可以为她带来什么。

如果,他真能助她平安离开。

…………

…………

围绕在雨霖铃身上的谜团,接踵而至。

而他本人又少言寡语,冷淡待人。

南湘只得步步紧随。

如今这个情境……也是被逼无奈。

南湘话音落地,空气中一时只有一片停滞寂静。

雨霖铃呼吸比郁结的空气更为沉重。

南湘静静等待。

“我不惧怕威胁。”半晌,雨霖铃静静出声。

南湘亦平静,“我知道你不怕。”

“要挟他人,一介王女与囚首匪寇有什么差别。”

“我知道我无耻。”

“活到现在,我亦生死无惧。”雨霖铃语气一如既往,如冬日千年不化的冰雪,无晴日初霁。

“可你心中有远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南湘语气平缓却笃定,“或许就是那个,让你在煎熬忍耐里一直支撑在现在。”

雨霖铃精致的瞳孔急速收缩。

又缓缓平复。

“……我心中也有重要的事物,让我只能行如此招数,在此威逼利诱,抑或低三下四。”

南湘声线依旧平静,潺潺流水声但闻。

“生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又能怎样。能轻易言死,便是幸福。只是人生于世,岂能顺心遂意。总要负担,总有羁绊,总有明知不可为之事仍得用尽毕生之力。总是这样的。”

她静静垂眸,并不观望对方神情是否变动。

攻心。

“你不惧死。我惧。但我无所谓的事物,你必定时刻不敢忘怀。这样的交易,难道还不公平?”

攻心之法,不知终能成否。

雨霖铃似高洁的冰川无垠的雪原千里之隔的皎月,然晴雪终能初霁,风雪亦能平息,月色沉静平缓。纵然洞彻千年寒冰又怎地,她总能把它捂化啰。

南湘微微撩起下摆,在冰冷的洞室内席地而坐。看着雨霖铃似有犹豫。

少顷之后,他微皱了眉头。

“地面肮脏,岂可席地。”

他径直向前走去。

南湘忙起身,紧随其后,看着他身上一尘不染的素色衣衫,心中嗤笑。

你挑剔,龟毛,还有洁癖——你莫不是个处女座的死男人?

……

路途狭窄,空气却干净清爽,能知流通。

壁上无火烛,雨霖铃手里挟着一个长柄琉璃灯,在熹微的火光下徐步前行。

他对路途似非常熟稔,面对岔口,无需思虑,便自然的选择前行。

南湘默记着路途。却在重重复疑疑的玩绕岔路里落败。遂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心知此处蹊跷,机关又多,若是以后有事了,藏在这里倒也是个法子。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南湘重新从隧洞中看见一线光芒。

重见蓝天之景,让南湘一手捂住眼睛,在黑暗阻隔之下仍贪恋的叹口气:“常年居于洞穴,真是要死人的啊……”

雨霖铃无需等眼睛适应光亮,直视阳光。

——这光下一簇建筑,不是那充斥着异国情调的月寮寒渡么?

雨霖铃道:“正堂请。”他动作优雅却冷淡,绝无多余的动作言语。

南湘走入月寮寒渡正堂,只觉一片冷素逼人。即便刚才被暗卫们四下寻找搜索,倒还是十分的干净规整。

雨霖铃却停驻了脚步,“何人翻动过此处。”

他眼光从左至右移过,面上神情之不悦,寒霜笼罩之下仍铺面而来。

眼力竟这么厉害。南湘只得道:“先前寻不到你,只能四处找了找。下人鲁莽,切勿见怪。”

若不是你是个穴居的山顶洞人窑洞怪人,至于掘地三尺来找你么,切。

“脏。”雨霖铃半晌,从紧紧抿着的唇中逼出了一个字眼,寒浸浸的。

南湘只得先走进去,拿出袖中手绢,将上首榻上座位擦拭了,方才道:“你且忍忍,等一会我们走了,你再慢慢收拾。”

雨霖铃神色忍耐的缓缓坐下。

南湘亦相对而坐。

此时方觉空气冷得瘆人。没有火盆火炉的房间里,冷凝的空气似有重量一般重重叠叠。

南湘平静道:“先从月寮说起吧。”

“其他的,我们且一步步来。既然刚才两人已有初步的共识,互相还请坦诚以待。我相信,友谊源于互利互惠。”

“首先,这些机关,隧道,甚至这奇妙的异国风情究竟什么来头。”

“烦请赐教。”

语毕,她微微向下一点头,后平视对面男子。

万般疑惑,只待梳来。

第139章 探

南湘平静道:“先从月寮说起吧。”

“其他的,我们且一步步来。既然刚才两人已有初步的共识,互相还请坦诚以待。我相信,友谊源于互利互惠。”

“首先,这些机关,隧道,甚至这奇妙的异国风情究竟什么来头。”

“烦请赐教。”

语毕,她微微向下一点头,后平视对面男子。

万般疑惑,只待梳来。

…………

…………

“隧道,原本就有的。”

寥寥七字,雨霖铃语毕。

南湘眨了眨眼睛,缓缓扶住了额头。

这个原本便有的隧道,说的应该是这个王府先前作为行宫时捎带的福利吧。现在这个端木王府所在之处,在先帝赐给南湘之前原是皇帝之行苑。潜藏在山林田园间,埋藏在建筑地面之下,自有连通的通道,这倒是说得通。

雨霖铃此时语焉不详的粗略话语便罢了,说话总不挑重点敷衍了事真的很让人讨厌啊——

“当时便有了月寮这种北国风情的建筑么?”

“没有。”

“那为什么在新修建筑时还要专门为你修建地道?您真特别,我看别人也没这待遇。”

雨霖铃已露出忍耐之色,道:“别人有无我怎知道。”

避重就轻呵。

南湘自顾自说:“兴许我会推测说,因为你身份特殊,不方便在人群眼皮之下随意出入,所以特地给你开了个后门?要不便是,此处除了供你使用外,也有其他的用途?”比如囤积粮食,兵器,甚至士兵——南湘回忆着地下宽大的空间,心中似已接近答案。

雨霖铃并不回答。

南湘权当默认。

“——那你这是承认了?还是变相的反抗。”

见雨霖铃出了一脸忍耐之外,无甚反应,南湘接着往下问道,“这些隧道通向何处,你常常使用它吗。那你有没有遭遇过危险,坍塌漏水之类,有没有被人看见你从出口出去,有没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通道?”

一连串问题抛了出来。

雨霖铃微顿,道:“出口很多。我不经常出去。没有危险。没有人见过。没有人知道。”

他依旧在避重就轻,“出口通往哪里。”南湘紧追不舍。

等来的却是一阵空白的冷场。

南湘不解的以眼神询问,雨霖铃仿佛沉吟许久方才合盘道出月寮的第一个秘密。

“分别通往王府内水闸陶然亭,王府外围两处出口,还有一个……通往今城城内。”

通往城内?这是什么概念。

这等于她可以随时出入城门,九门与她视同虚设。虽然皇城禁宫仍不可进,但若要造反逼宫行不轨之事……这也未免太过恐怖了。

即便是听闻,是想象,未曾亲眼目睹,南湘却也已不自觉的微颤,“这也是当时,修筑的?”她连声音都是微有颤抖。

面对着南湘讶异惊怯的失态之相,雨霖铃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此处地道本就存在。虽然在赐做府邸时被填塞堵死,可你在当时仍借口修整,重新将隧道打通。”

“那它通往今城何处!?”南湘追问。

“卧龙桥口桑树下。”

雨霖铃似十分熟稔了解,平淡说来,而南湘心中早已掠起狂风巨浪。这个月寮所潜藏的秘密,未免也太惊动人心。

南湘稍稍停顿,看着面前少年,慢慢道:“你……走过?”

雨霖铃黑白分明的眼睛沁凉可见底色冰冷,沉默亦是无声的承认。

今城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暗淡天日下逐渐消减。

九门闭合,夕阳沉没,全城在夜色里宵禁。卧龙桥口不知是何处僻静的小道上,有谁会知道,就在一棵随处可见的桑树下,竟会埋藏着石破天惊的隐秘通道?

“冰窟、炎穴、琴台、瓷窑、汤泉、书库、花房——它们似乎也不是普通的地方。”南湘勉强换过话题。

雨霖铃微微拧起眉毛,似觉此问无聊遂不打算回答。

南湘循循善诱,“既然是偷偷将你娶回,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的修筑建筑,且还特意修筑北国样式,辛苦运输北国火山岩石……这不是明白这让别人注目吗。”

话毕,南湘继续等着雨霖铃开启金口。

等了半天,等来雨霖铃三个字:“不清楚。”

…………

…………

一口血忍住没喷出来。

沟通跟挤牙膏似的,努力挤压半天,出来半截秃状物当真气人,“这般高调行事,有人起疑没?”南湘只得言简意赅,再问。

“不知道。”

雨霖铃眉间隐约有冰雪流淌,一片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