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是致命勒痕,另一道则是死后被挂上房梁才勒出来的。
“这个凶手当真无法无天,在宫中就敢如此嚣张。”唐龙拍案而起,恨不得现在就能把凶手给就地正法了。
“副总司别激动,这件案子疑点太多,而且牵涉到的人……”顾放没有说出他怀疑皇后的事,只道,“您若信得过我,这件案子就交给我如何?”
“交给你?”唐龙那模样有点儿难以言说,不知是想嘲笑他还是想打击他。
“交给我,我到掌鉴司这么久了,就没好好办过一个正事。”顾放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不好意思了。
“给个期限。”掌鉴司办事一向讲求效率,他若是拖上一两个月都查不出凶手,掌鉴司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半个月。”顾放想了一下,说了个还算保险的时间。
唐龙一听,眼皮一耷拉,朝一旁的庄舟道:“这个案子交给你,十天办完。”
“我七天,七天。”顾放不等庄舟说话,马上改口。
“七天?”唐龙看他。
“七天。”
“行吧,七天你若抓不到凶手,以后掌鉴司里处理公文的事就由你一手包办。”唐龙道。
顾放嘴一撇,他可真是命苦。
验完尸之后,顾放拿着验尸详案第一时间进了宫,不过这回他要找的可不是君若寒,而是皇后。
毕竟是皇后的亲妹妹,有了新的情况,他第一个要告知的人自然是皇后了。
“你说秋雨是被人谋杀的?”皇后听到他说的话相当很震惊,不光震惊,甚至眼中还带着点儿闪躲。
“是啊,这是仵作的验尸详案,请娘娘过目。”顾放将手中的东西呈上去。
沈秋云接过来的时候,手有些抖。
顾放眼睛一刻不敢耽误地看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哪怕是脸上一个微小的表情也不放过。
趁着沈秋云看验尸详案的时候,顾放适时让她分心:“二小姐有没有说她大概是什么时间去找的兰妃?”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沈秋云眼睛没从手中的东西上移开,张口道。
“那她跟着兰妃到随安堂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顾放又问。
“戌时左右吧!”
“藏完尸体,回永寿宫大概什么时候?”顾放趁机不停追问。
“戌时过半。”
顾放闭了嘴,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皇后这才将头抬起来看他,面露不悦:“顾少使这是在怀疑本宫昨天说的是假话?”
“不敢。”顾放诚惶诚恐,躬身道,“臣只是再确认一下时间而已。”
皇后将东西还给他:“既然知道秋雨是被人谋杀的,还请掌鉴司尽快抓到凶手,以慰她在天之灵。”
“是。”顾放道,“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先告退。”
沈秋云抬了抬手,顾放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去。
从宫中回到掌鉴司,他都一直恍恍惚惚的,庄舟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
推开办公处的门,走到桌案前这一抬眼才发现那儿坐了个人,而且正目不转睛默默看着自己。
顾放吓了一跳,待看清这人是谁,差点儿就要热泪盈眶了:“江……江副总司,你可回来了。”
“嗯,这段时间,你做的这些……”江陵点了点桌上的公文,“还不错,就是东西放的太乱了。”
顾放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被夸赞的喜悦,就又被批评了。
不过他心里却是有点儿不服气的,就你们那卷宗室能乱的像狗窝,还好意思嫌弃他东西放得太乱。
不过江陵回来了,他也能放松一些了。
“哎,说起来,江童回去了么?”顾放做坐到他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书案。
提起江童,江陵神色黯了黯:“没有。”
“没有?”顾放大惊。
“怎么了?”江陵很平静地问道,但看他的眼神却带着危险。
“他昨天就离开将军府了啊,没回去,那他……”顾放没注意到江陵的眼神,只自顾自叨叨。
“他离开将军府?”江陵反问。
顾放一惊,糟了,说漏嘴了。
“那天你去找我的时候,恰巧江童不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让你知晓他现在的住处,所以……所以就先瞒着你了。”顾放抠着自己的袖子,不敢跟江陵对视,这家伙若是板起脸来,估计除了江童,谁都招架不住的吧!
江陵薄唇抿着,没有说话。
顾放继续道:“可是,昨天早上他知道你来找过他以后,中午就不见人影了,他的东西也都带走了,我以为、以为他回去了!”
“无妨,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良久,江陵终于出了声。
嘴上说着无妨,可顾放见他的表情,并不像是“无妨”的样子。
“我见你方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在想沈二小姐的案子?”江陵转移话题。
说起这个他就头疼……
顾放目光一转,移到对面人身上,这儿可是有个好帮手,应该好好用一用。
于是顾放将冰窖藏尸和沈秋雨畏罪z-i'sa的整个经过讲给江陵听,希望他能从中听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觉得嫌疑最大的是皇后?”江陵问。
“是,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了,而且沈秋雨死后,皇后的表现实在很奇怪。”顾放叹气,“但是吧,皇后这个人我虽然接触的不多,但连皇上都说……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出手shā're:n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江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矛盾的地方是,皇后很可疑,但你却觉得皇后不会shā're:n。”
“是。”
“除去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哪怕是匪夷所思,它也是真相。”江陵起身将桌上的公文归类摆放,“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了,既然你从唐副总司那儿接了这桩案子,就好好去办吧!”
“……”顾放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办案的这七天,你不用每天都来掌鉴司点卯。”江陵说。
顾放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江陵冷冷道,”既然怀疑皇后,你应该进宫去。”
“我才从宫中回来。”顾放摊手。
“你不方便接触皇后,就去找那个人,让他多注意皇后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江陵按了按太阳穴,顾放大概是他带过的资质最差的一个掌鉴使了。
听江陵一席话,顾放如醍醐灌顶,当即旋了脚尖儿又往宫中赶去。
宫门口的守卫见着顾放的时候,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顾少使不是下午刚出宫么,怎么天刚黑又来了?
顾放到未央宫的时候,君若寒正在用晚膳,听说他来了,便直接让卢笙将人领了进来。
顾放跑了一下午,连口水没顾得上喝,现在看着一桌山珍海味,肚皮非常争气的叫了一声。
卢笙站在他身后,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还悄悄探头瞄了瞄。
顾放见君若寒盯着自己的肚子,实在不好意思:“没事儿没事儿,你吃你吃。”
第116章 除非她不是她
“再添副碗筷。”君若寒见他眼巴巴的模样,哪里吃得下去,只让卢笙再去添餐具。
卢笙走后,顾放也不等人招呼,自己就上了桌。
以往他会顾着君臣之别,顶多也就坐天子对面,现在不同了,直接就坐人手边儿上了。
“这么晚进宫,不会就是来蹭顿吃的吧!”君若寒把自己面前的汤推到他面前,后者也不推辞,直接捧起来就喝。
“我来是有关沈秋雨的事要跟你说。”顾放抹了嘴又看向盘子里金灿灿的鱼块儿朝他使眼色。
君若寒夹起一个喂到他嘴边儿,顾放张嘴刚咬上半块儿鱼,卢笙就端着摆放碗筷的托盘进来了,见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却没个响儿。
只呆呆地看着,既没有避讳也没有太过惊讶。
顾放嘴里的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倒是君若寒身带天子威仪,临危不乱,即便被人看见了,也镇定自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将筷子又往前送了送。
囫囵吞下鱼,也顾不得剔刺,更没咂摸出是什么味儿,顾放将东西咽进去之后,心虚地看一眼动也不动的小卢公公,干巴巴道了一句:“这鱼……没毒,皇上您放心吃吧!”
君若寒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只朝卢笙道:“还干站着做什么?”
“是。”卢笙如梦初醒,上前将碗筷给顾放摆好。
完了也不走,就那么站在顾放身边儿盯着看。
“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去门外守着。”君若寒说。
这个卢笙单纯也听话,心眼儿实诚,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就是有时候傻得过了头,让人有些无奈。
顾放听见卢笙阖门的声音,这才从方才的紧张中回了神,有些激动道:“那小卢公公会不会看出什么了啊?”
君若寒没说话,兴致缺缺地挑着眼前的菜。
“他肯定以为我是在帮你试毒吧,小卢公公那么纯良,应该不会想歪……”顾放自我安慰道。
“他看起来像个傻子,但也不是个真的傻子,在外面寒风一吹,要不了一会儿他就该反应过来了。”君若寒道。
“啊?”顾放心下忐忑不安。
“倒是你,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约莫是个傻的。”君若寒说。
顾放无言以对,回想起刚才说鱼没毒那话,都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也就他干的出来。
他不想纠结于自己到底傻不傻这件事,只把今天来的目的告知:“你这两天观察一下皇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多在她面前提提沈秋雨的死。”
君若寒知道他在怀疑皇后,于是点头:“我明白。”
顾放捡着自己喜欢的菜埋头苦吃,那位却没什么食欲,只挑着盘子里的点心咬着。
“说起来,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吧!”君若寒说。
顾放从碗里抬起脸:“没错,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嗯。”君若寒嗯完了就没有下文了。
顾放等了他一会儿见他真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心中当即跟猫挠似的:“你这人……你这个人简直太没意思了。”
“说出来才没意思。”君若寒睨他一眼。
“罢了,不说就不说,我吃好了。”顾放筷子一放,起身要走。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明天夜里子时就能知道是什么了。”君若寒见他真板了脸,忙起身拉住他。
顾放是夜里子时出生的,君若寒决定这次生辰一定要赶在点儿上过。
“算了,想想也是,现在就知道了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顾放变脸比翻书快,在他手心挠了一下,“那我先走了,皇后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你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放刚走了一步,不,应该说跨出一步的那只脚还没能落地,后腰的腰封便被人勾了一下。
他脚下一下不稳,便撞到了后面人的怀里。
“师兄这是投怀送抱吧!”君若寒伸手一捞便将人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他娘的不拉我,我能自己钻你怀里?”顾放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可惜后者并不为所动。
“松开。”顾放说。
“不,走的时候得表示一下。”君若寒手臂紧了紧,“比如说,亲我一下。”
顾放啧了一声,多大的事儿啊,真是。
于是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娘娘,没有皇上的允许……”
“滚开。”
里面两个腻腻歪歪还没来得及分开的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皇后娘娘一惊端着什么汤闯了进来。
沈秋云瞪大眼睛看着她怎么想都没能想到的一幕,手下一松,托盘和瓷盅应声落地。
“你……你们……”女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身后跟进来的小卢公公亦是蹭目结舌,方才看见主子给顾少使喂吃食的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会儿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顾放一把推开还拥着自己的人,缩着肩往后推了两步,期间还皱着眉担忧地望了君若寒一眼。
这次跟以往不同,他和君若寒之间事,苏彦青知道、江陵江童知道,甚至他爹娘和太后都知道。
但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种被撞破禁忌之恋,扒开他们最脆弱的一面将其公之于众的害怕和尴尬。
也是在这一刻,顾放想到了一个从来没曾想过的问题,以后,这一辈子,他们是不是都得这么见不得光地披着君臣的外衣,借着处理公务的名义才能偷得片刻温存和亲近?
“你先回去。”君若寒面色如霜,面对沈秋云这么不知礼数的突然闯入,他只能让顾放先走,剩下的事交给他来处理。
“臣告退。”
卢笙提着宫灯送顾放出宫,顾放在面对卢笙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轻松,虽然他只是君若寒身边一个小小的内监,但与他也是有过一碟莲花酥的交情的,况且他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此时若是卢笙忍不住好奇问他两句抑或是对他的行为感到不齿骂他两句,他都能接受,就是这么两相沉默,有点儿让人受不住。
“那个……”就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小卢公公终于发出了一点儿响动。
顾放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声音一出,他便立马顿住了脚步。
“顾少使,你和……皇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