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房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陈楚岚才迟疑着回头瞧了一眼。
真走了?
意识到林铭真的离开,瞧着那空落落的房门,不知为何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陈楚岚再度回身,将被褥收了收紧。
一声夫人唤的如此委屈可怜,错的难道是她自己不成?
怕被人看去说了闲话,林铭便起的比鸡都早,赶在打鸣之前便开始晨练。
往往等下人醒了,她也晨练完毕。
有时她也恨自己,为何生来不是男儿身,若是那样,也便没有这些琐碎事儿了。
正当林铭想的出神,身后屋门被打开,陈楚岚已然更好衣缓缓走出。
两人瞧见彼此,眼神皆是一滞,陈楚岚率先将目光挪移开,望了望天上飞着的雀儿,如今天气也是越来越凉,从屋里出来令她不由一颤,不禁搓了搓双手。
恰好林铭想起一件事,合上剑,走近便看见陈楚岚在搓揉着双手,心中一动,手朝着衣裳蹭去汗液,旋而包裹住陈楚岚的双手。
“这天也逐渐转凉,夫人要注意身子。”
也不知是她自己刚晨练过的缘故,陈楚岚的手格外的凉,这么攥着,十分舒服。
陈楚岚感受到林铭的温度,从手背传来,只是这一处,便令她没觉得那么冷,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林铭是第一个,不同与她自己的手,林铭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想必也是习武留下。
曾几何时,陈楚岚觉得习武之人,都是很鲁莽粗犷之辈,他们没有细腻的心思,可眼前的林铭,她的夫君,却与那些人不同,心思细腻,个性温和,从不将自己一身武力当做欺人资本。懂得经商之道,也可运镖压货。
也难怪这样的人会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
陈楚岚瞧着林铭低垂的眼眸,眼中涌荡着关怀之意,让旁人瞧了去,无疑又是感叹上一句。可她却迷惑不解,猜不透也想不懂。
她这夫君究竟哪般是真,哪般是假?
陈楚岚心中叹息,不留声色的抽回被抓着的双手,“…这些冰冷又算如何,夜里可要更冰凉。”
“……夫人说的倒也没错。”
林铭傻傻还未听出陈楚岚言外之意,应和一句便瞧见陈楚岚气不打一出来的白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定在原地,面露惑色。
平日里林铭不仅要习武,甚至还要去上林岩之请来师傅的课,诗词歌赋更不用提,全当闲情逸致,作为林岩之唯二的儿子,林铭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连同大哥的份一起。
偶尔能偷上一会儿懒,便已是难得。
她也怕陈楚岚平日里在家无趣,便刻意命人做了书架,收集了很多书放在房内,甚至将整面墙都填充了满。
“婉儿,若你在不知情时嫁给女子,发觉真相后,会怎样做?”
林铭这些日也是被这事困的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唯一能诉说的对象也只有婉儿一人。
瞅着林铭愁眉不展的,婉儿细细瞧了瞧自家二少爷道:“少爷,您不差。”
这话婉儿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她一个人的观点也不能代表陈楚岚,只能按照自己内心想法来这么回。
或许是她婉儿早已经得知少爷女子身份,习惯这副样子,换位思考一下,她反倒觉得没什么。
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家二少爷比任何男子都要优秀,虽为女子,却丝毫不逊色男子。若说作为夫君,那自然极好,可日后得知真身,那怕是要纠结上一阵子。
不为别的,而是那颗已经喜欢上的心,却要面临接受另一个事实的纠结。
听后,林铭觉得婉儿像是没回答,摇头也作罢,从商铺回来的她准备回去见见陈楚岚。
这些日陈楚岚待她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这些都是林铭已经预料到,做这些都是无奈之举,可自己又不想让陈楚岚讨厌,便又处处待她好。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都陷入漩涡轮回。
“陈姐姐。”
刚走到后院,林铭就听见从里面传出一声“陈姐姐”细听是个男声,林铭正困惑家里何时来了弟弟,渡步进去便瞧见刘思邈站在陈楚岚身边。
两人也瞧见林铭进来,刘思邈有些避忌的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而陈楚岚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言语,继续帮刘思邈讲书上的知识。
见陈楚岚没反应,刘思邈有些顾忌的瞧了林铭一眼,听着陈楚岚讲完。
大约是因为那一声陈姐姐,林铭胸口说不上来的堵塞,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慢慢凝结,瞧着那十五六的孩子不禁也有些来气。
这二字,本该是她唤的!
婉儿站在林铭身后,很清楚的看到自家少爷拳头紧握,仿佛下一刻便会朝着那刘思邈脸上揍上去。
想必陈楚岚也是要气气林铭,成亲便落得空房下场,心中郁结,不气不痛快。
足足半刻钟,陈楚岚才讲完,刘思邈这才如释负重的拿着书仓皇而逃。
方才他虽听着陈楚岚讲解,可注意力却始终在身后的林铭身上,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在逼近自己,让他这半刻钟也不曾听进去什么。
“……夫人讲完了?”
林铭低沉着眉头,看着刘思邈离开这才上前。
陈楚岚不动如山,翻开手里的书卷道:“让夫君久等了。”
话虽如此,陈楚岚却毫无离开的意思,说完便细细品读,把林铭一人撂在一旁。
“外头凉,还是回屋看吧。”
闻的林铭这句话,陈楚岚“啪”的将书合上,旋而勾起唇角,笑容柔和,淡淡道:“不劳夫君担忧。”说罢旋而起身,从林铭身边走了过去。
等陈楚岚离开,林铭坐在石凳上,觉着也有些憋屈,一拳砸在石桌上,盯着远处的树模样有几分委屈和无辜。
婉儿在身后瞧着,不由得叹息,也不敢多言,这两人倒还真像夫妻,醋坛子都翻了一地……
本该离去的刘思邈蜷缩在墙后听了一会儿,瞧见陈楚岚走出来便往里躲了躲,回想着二人的谈话,不由得露出笑容
,“原来这两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和睦……”
经过这一插曲,林铭与陈楚岚也有半日未曾再碰面,一直到夜晚用饭之际。林铭的大哥林冕诚大约也是得知二弟成亲的消息,不知道从哪儿赶了回来,想要看看弟媳。
说道这林冕诚,大约是林家最为顽固恶劣之人,仗着一身武功不干正事,跑去出闯荡江湖,有事长达一年都不曾归家,更是林岩之口中的不孝子,纨绔子弟。曾经有家室,是林老爷子承诺的婚姻,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冕诚也没拒绝,娶是娶了,不过一并娶了两房妾室,不过几月,便将三人一并休了。
可谓也成了这镇子上名声响亮的一号人物。
虽然这林冕诚在他人口中口碑极差,是个性子喜怒无常的怪人,可林铭却意外很敬重这位大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十分清楚,自己这大哥可不像别人口中那样,反倒很有自己想法。
自幼林冕诚便于林铭讲过,日后成年,定要一人闯荡江湖,还许下诺言,让林铭继承家业,不要将自己束缚在林家。
由此,年纪尚小的林铭答应下这件事,到如今也确实无法脱身,甚至也有些开始向往大哥林冕诚可以自由自在。
林冕诚回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尤其是林岩之,瞧见林冕诚便没好脸色,而生母徐朝清见自己儿子回来,自然是万分欢喜。
林冕诚瞧见站在林铭身边的陈楚岚,不由得上前两步,细细瞧了瞧,“这位便是弟妹了?”
陈楚岚看了林铭一眼,唤了声“兄长”也瞧了瞧这林家大少爷,先前她也听起过林冕诚,却不曾见过,本以为是与林铭相像的男子,如此一见截然不同。
皮肤黝黑,散发出的气场令人感觉复杂,就好像在外饱受风霜,经历许多事一般。而林铭,眼眸清澈,始终带着一副纯净的模样,同为习武,却自带一股儒雅之气,到不像个习武之人,更像个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
约莫是在江湖闯荡的缘故,林冕诚说起话来毫不顾忌,拍着林铭的肩膀就道:“我弟好福气!竟娶了这么漂亮的夫人!”
闻言林岩之冷哼一声,不给好脸色:“若非你当初胡闹,林家怕是都有后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父子之情岂是说断就断了的,嘴上狠了点,事儿过去这么久了,父子哪儿有隔夜仇,早就好了。
“这不全靠二弟和弟妹了吗!”
说着,林冕诚又重重的拍拍林铭的后背。
兄弟俩关系也是很好,不过林铭倒是笑不出来,等她传后,那可得等着了,面儿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便只能硬着脸皮笑。
而陈楚岚那头一张俏颜稍有些红晕,倒也是笑不出来,心想成亲将近一月之久,分房睡占一半,别提夫妻之实,亲密之举少之又少,怕是有后无望。此时她只愁之后日子长了,外人将这原因过错全安自己身上,百口也莫变。
她也不知这林铭怎想,思来想去若与自己无关,那许是林铭有其他心意女子?又或者她真的身子有问题……
这点陈楚岚怎样都想不通,曾经她也要求帮林铭把把脉象,想以此得知林铭身体状况,可却被拒绝,这也更加令她心生怀疑。
总之,林铭是有事瞒着自己,若是前者,陈楚岚便自认倒霉,若是后者她才便要在意一些,林铭不愿告诉自己,那便是不把她当一家人,既然如此,还娶她做甚?
大约还是因为下午那挡子事,两人之间莫名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氛,不似往常,可以在人前装装样子,晚饭下来,甚至很少说上一句话。
林铭有些累了,陈楚岚也是。
约莫也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饭后孟云烟便让婉儿将林铭叫来房里,想与她谈谈。
“你与陈楚岚怎了?莫非是让察觉了?”
孟云烟担心的是林铭女人身份被发现,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无夫妻之实,难免心中起疑。
孟云烟的担忧倒是真,陈楚岚的确起疑心,可林铭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完全将孟云烟的话当做耳旁风,吹了个散。
“娘,孩儿最近心里憋的难受,日后若让她察觉我的身份,她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林铭总算是找到宣泄口,她本来是不打算跟孟云烟提这档子事,免得大家都多想,可若是不找个人商榷,她怕是得憋死了。
平日里她总是模仿那些男子处事方式,一来二去便也习惯了,这么些年过去,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纠结一件事,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孟云烟听后愣了一会儿,瞧着林铭,旋而无奈的笑了笑,“……孩子,这证明你在意她啊。”
“那是自然……”
林铭没听懂孟云烟言外之意,一方面是心中有喜爱之意,自然在意,另一方面又是因为这事瞒着陈楚岚,心中有愧,在意她届时心中所想,怕她厌恶自己。
林铭这样也令她有些不得不在意,孟云烟踌躇着捻了捻手里的帕子,凝思半响后看着林铭道:“那你便对她好些,若真到那天,想必她也会念及旧情,不会狠心吧。”
还别说,孟云烟这话倒是稍微点醒了林铭,既然躲也是躲,反正肯定会被发现,倒不如干脆凑个近些,先让陈楚岚爱上现在的自己,这样若是以后知道真相,或许还有些机会,相反像自己这样一躲再躲,下场只会更惨……
憋着什么都不说,她陈楚岚怎么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她?
想通的林铭霎时间豁然开朗,也不再逗留,行礼后便离去。
孟云烟瞧着林铭离开的背影,轻声一叹,“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林铭回去二话不说将被褥重新搬回房内,陈楚岚瞧见了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心中冷哼一声,专心翻阅手中书卷,将林铭完全无视。
林铭用余光看了看陈楚岚,约莫她还是在生闷气,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哄她,便只能在一旁坐着,气氛有些紧张。
虽然陈楚岚手里拿着书,却始终心绪乱飘,越看林铭那副木头样子越来气,甚至她自己都不太理解现在的心情,心想自己也不是不矜持的女子,可对上林铭,思来想去,都好像是自己不乐意她分房睡才如此耍性子。
如此想着,陈楚岚合上书卷,也无心再演下去,省的自己烦累,又不讨好。
今夜,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近了些,不知为何陈楚岚也睡的安稳了些,夜里翻身中朦胧瞧见林铭脸朝自己,迎着月光,那束冠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往日里坚毅的无关也看着无比柔和,还有那纤细的腰肢……
就好像,女子一般。
胡思乱想中,陈楚岚双眼模糊,再度入眠。
平常有那么几日,林铭会在修课前去行礼,娶妻之后便更加严谨,不过孟云烟却时常拉着陈楚岚后续讲些家常,虽然林铭也想听听关于什么,但也是没空。
从大夫人住处出来后,还恰好遇见刘思邈正走过来。
“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