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父女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
柳丞相人生阅历丰富,断不会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人吓到,可柳嫣儿多少还是有些慌张的,白皙的额角上渗着不少细细的汗珠。
“本宫听说丞相大人觉得太子妃品性阴狠跋扈?”皇后挑了挑眉问。
“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听来……”柳丞相话音刚落,就听到身旁响起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转头一瞥,居然是柳嫣儿被皇后扇了一巴掌,半边脸红红的。
“皇后娘娘,嫣儿做错了什么……”柳嫣儿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摸着脸颊。
皇后问柳丞相:“丞相,本宫是否太过跋扈了?
“你们是否也该弹劾本宫?”
“老臣不敢!”柳丞相连忙下跪,惶恐道歉,“是老臣糊涂了,太子妃和皇后您处罚林贵妃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那还不快滚?即日起,柳大人您就不要来后宫了吧,如若真的思念女儿了,就让女儿回家陪您。本宫相信太后能够谅解的。”
皇后始终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不光是陈莹,就连柳嫣儿也感到震惊。
不就是皇后吗,她能掌管后宫没错,可柳嫣儿自认还算不上后宫中人,凭什么受她所管?
柳嫣儿不甘心地盯着陈莹和皇后,直至被柳丞相拉走。
陈莹道:“竟然是柳嫣儿在背后算计我。”
……
渝州。
案子已经取得部分进展,但楚墨玉查着查着,就查到个对孙知州一家行凶的人。
用过游据游理和蔡内侍的多种刑法后,这凶手说出了孟有义的名讳,令楚墨玉有些意外。
他一开始就对孟有义有一点怀疑,所以叫州衙去查的同时,他也让自己的侍卫去查了。凶手正是由侍卫查到的。
“孤想去质问孟大人。”
“哎哎哎别去了,请勿打草惊蛇。”郑昌马上拦住他。
楚墨玉看完案卷后,更加愤恨不已:“难道就这样让他继续做渝州的父母官?”
孙家的灭门惨案,一是无妄之灾,二是无一幸存。
孟有义居然为了自己能节节高升,陷害了自己的上司,买凶杀害了几十条人命!
楚墨玉碰上这等人,心中厌恶至极。
“自然不是,殿下如今最该做的事,应该就是给陛下书信一封,陈列其恶心,让陛下下旨动孟有义。”
“信……说到信,孤方才想起来前几日送来的信。”楚墨玉道。
这信是王言程写的,楚墨玉一看不是陈莹所写,顿时就对信的内容失了兴趣,于是就一直搁置着。
他从一叠书卷中找到了信,打开后仔细查阅起来。
他越看越有怒气,脸色铁青,弄得面对面的郑昌都有些发憷。
“信上说了什么?”郑昌忐忑地问。
“信上说,有些人趁孤不在东宫,时常欺辱或挑衅太子妃。”楚墨玉道。
陈莹还因为不堪羞辱而大哭了一场?这是信上说的,而且写信之人是可靠之人,楚墨玉自然全都相信。
“岂有此理!柳丞相他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楚墨玉把信一扔,拿来一张空白宣纸,开始着笔写下回信。
郑昌愣怔地坐在对面,静静看他奋笔疾书般地写完了一封回信。
楚墨玉一边折信一边道:“孤正好借着此信,让丹阳城的人们知道案子的真相。”这样一来,也会让陈莹对他放下一丝心中的芥蒂吧!
“殿下英明。”郑昌笑了笑道。
……
楚墨玉把信交给了驿馆中专门负责送信的小吏,嘱咐他尽快送到丹阳城皇宫内。
“跑死多少匹马都没关系,回头孤会补偿你的。”
两日后,皇帝看到了这封信,而且并不是在早朝的时候。
“没想到这案子竟然这么扑朔迷离,真是麻烦。”皇帝叹了口气道,接着,就命人把信再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瞧上几眼。
“陈海一案,看来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可惜当事人皆已经亡故,只能由你这个女儿,在祭祖之时跟你父亲说个清楚。”皇后对陈莹道。
陈莹也看了信,见楚墨玉在信中提到:是陈海大人的误判害死了孙知州,但归根结底,仍是设局之人更该死。这设局之人并不是孟有义,而是丹阳中的某位高官。
这位高官很可能还会针对太子妃,因为太子妃是陈海大人的女儿。
“这封信只要在朝堂上一公布,你最近的忧愁就都迎刃而解了。”皇后微笑道。
陈莹忽然间有些恍惚,楚墨玉明明离她有千里之外,但是却好像无时无刻能帮着她……
她一深想,就不知不觉掉起眼泪来。
一直从坤宁宫到东宫承恩殿,她脸颊上挂的眼泪就未干过——因为总有新的眼泪流出来。
青梅竹马的情谊,她以为,这份情谊会和上辈子一样,在岁月里消失殆尽的。
但这一辈子,好像不是这样了。
“太子妃娘娘,你怎么哭了!”秋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这会儿的陈莹也顾不上责难秋月擅离职守什么的,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又有谁欺负您了?贵妃娘娘吗?还是太后?”秋月焦急地问。
片刻后,陈莹才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忽然发现,自己对太子殿下动了些许真情。”
其实不能说是动了情,而是旧情有所复燃了而已。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您是太子妃,对太子动真情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好哭的?”秋月困惑道。
陈莹作为太子妃,有丰厚的月俸又有仆从们服侍,这简直是每个姑娘家都向往的生活呀!
当然,秋月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太后虽把她派来东宫,但是以太子的品行,估计是不可能受宫女蛊惑的。
……
翌日早朝,皇帝公布了这封信,朝臣们在底下窃窃私语,议论了很久。
他们中不少人都弹劾了太子妃,可看太子这封信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太子是站在太子妃一边的。
信中提及了“如若朝中有哪位高官总是刻意针对太子妃,很可能就是陷害陈海陈监察御史的幕后主使”,这一段段落,让不少官员们都心惊了一把。
高官……嗯……我不是,你不是,丞相应该算吧!
柳丞相无疑成了众矢之的,幸好没有足够的罪证,否则丞相大人恐怕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
不过这一封信,确实把柳丞相惊得措手不及。
于是,他赶紧联络了三皇子。
“三殿下,近日老臣流言缠身,实在不宜出面帮助太后和贵妃了,老臣进不了后宫,只能劳烦您去一趟了。”柳丞相失魂落魄地说道。
三皇子本身并没有参与这件事,不过他对太后确实是一片孝心,他也不忍看到太后因此被牵连什么的。
即日午时,他就去了慈宁宫,恰逢林贵妃也在,就把丞相的意图告知了她们。
“这陈莹,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把太子迷得团团转,太子人不在东宫,心倒是一直在!”贵妃道。
太后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然而,一旁的柳嫣儿却发表了反对意见,她大声嚷嚷道:“不行!如若放弃弹劾太子妃,那么她一定会反过来对付我们的!我们应该继续以攻为守才对!”
“可是……有太子和皇后在,弹劾根本不可能!丞相也是这么说的!”三皇子道。
他认为没必要急于一时,反正他们针对太子妃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为了针对太子而已,只要太子那边出了问题,那么陈莹和皇后这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嫣儿,你放心,日后抓出机会,一定让那陈莹给你腾出位置。”太后心疼地握住柳嫣儿的手,宽慰道。
第37章
待柳嫣儿离开慈宁宫的主殿后, 她冷着脸跟身边侍女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带我去东宫吧!”
“东宫?以柳小姐您的身份,东宫的人怕是不会让您进。”侍女迟疑道。
柳嫣儿放慢了脚步, 边琢磨边道:“其实, 我手里有让太子妃非见我不可的东西……”
侍女也是柳家来的, 贴身服侍柳小姐已经多年,可她对小姐此时所说,仍是一无所知。
“那我们……要回一趟相府吗?”侍女困惑道。
“不用,太子妃会相信我的。”柳嫣儿勾了勾唇,转身向着东宫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承恩殿,此时的陈莹难得不那么清闲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墨玉用一封信帮了她,她也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以示回报才行。
相比于琴棋书画来说,陈莹的女红水平很一般, 不过楚墨玉现在人在渝州,穿着上肯定不用太讲究。
她打算为他做几身深秋时节保暖的衣裳, 渝州城虽说繁荣富庶,但在地理位置上是偏北的,算算时日, 该是转凉的时候了。
不擅长归不擅长, 陈莹做起衣裳还是十分投入的, 一直从辰时做到了黄昏。
碧珠来点蜡烛,才进入房间, 蹙着眉替她愤愤不平:“太子殿下成婚第二日就抛下您,您还情愿为他做衣裳呀?”
陈莹神色微顿,答道:“只是报恩而已。”她也不清楚是在回答碧珠, 还是在回答自己。
这时,东宫侍卫跑来承恩殿,向她通报柳嫣儿想要在东宫做客。
“这大晚上的,还来做客?”碧珠拧了拧眉。
陈莹淡淡说道:“本宫忙着做衣裳,让柳姑娘请回吧。”
她不喜欢在自己认真做事时被打扰,更何况是不太讨她喜欢的人。
侍卫犹豫着开口:“可是……柳小姐她说,她有收藏您亲祖父的遗作,其中有……叫什么……《春雨花草图》!”
听到这耳熟的画名,陈莹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被针线弄伤手。
她轻叹了一口气,许多回忆如潮一般涌入心间。其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会抗拒跟楚墨玉的婚事,是源于那个夜晚的所见所闻……
“让柳姑娘来承恩殿主殿吧。”
“娘娘,柳小姐对您明里暗里的算计,您是清楚的,断不能因为……”碧珠话说到一半,就被陈莹坚定的眼神所制止。
碧珠不是来自陈家的丫鬟,也根本没见过陈莹的亲祖父,当然也理解不了陈莹对祖父那些遗作的执念。
“你既然不想见到柳嫣儿,就干脆去忙其他的,或者歇息去吧。”陈莹对她吩咐着,同时自己也起身前往主殿。
陈莹到达主殿后,坐着等了片刻,只见柳嫣儿款款走进殿内,神色上不显半点敌意,相反的,甚至还略带微笑。
“民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礼,柳姑娘此时造访,想必定有急事,不妨直言。”陈莹道。
她不想听其他的,只想知道有关祖父遗作的事。
柳嫣儿坐下后,悠闲地抿上一口茶,弯着唇道:“嗯,好茶,不愧是东宫的茶,比慈宁宫的讲究多了。”
陈莹摆手摈退了左右,直截了当地问柳嫣儿:“《春雨花草图》的真迹不是给了乌国人吗?你如何会有?还是说故意骗本宫?”
“嫣儿岂敢欺瞒娘娘,那幅《春雨花草》我在约半年前是拿出去过,不过太子殿下后来又把画送了回来,不曾让其落入乌国人手中。”柳嫣儿轻抚着鬓角,淡笑道。
“原来如此,那么敢问柳姑娘,那些画为何会在你手中呢?”陈莹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柳嫣儿有收藏名画的癖好。
柳嫣儿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不能说是在我手中,而是在我爹手中,他怎么弄来的,我哪里知道?”
“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丞相视你为掌上明珠,你不知的话,难道是丞相大人故意瞒着你吗?”陈莹笑了笑道。
她一定要挖出那些遗作的任何消息。
此时若有陌生人在场的话,怕是要以为她们二人是闺中密友,正在进行姐妹间的说笑。
然而实际情况是,无陈莹如何拐弯抹角或是直接,柳嫣儿始终不肯说更多的信息,一会儿说自己是偶然在家中发现,一会儿又说爹爹禁止她靠近那些画。
陈莹心道,画到底是不是丞相自己弄来的都还两说,听柳嫣儿莫名其妙地扯皮,实在没意思。
于是,她佯装瞌睡的模样,以此为由让柳嫣儿离开。
柳嫣儿倒是挺配合,随即行礼告退。
***
月色下,承恩殿外头有两名宫女在闲聊。
是碧珠和秋月。
“原来你和娘娘当初在掖庭,受了那么多苦啊。”
“我是真的很想让娘娘把我调到承恩殿来伺候她,唉。”秋月挠了挠头发,心中正被忧愁缠绕着。
一定是由于太后的缘故,娘娘才故意疏远她的,可是娘娘已经用钱收买了她,按理说应该信她、将她调来承恩殿才是。
贪财是秋月的老毛病,她一开始就是奔着太后的报酬来的东宫,但和太子妃重逢后,太子妃的态度让她觉得十分愧疚
秋月怅然地抬起头,感叹道:“三年不见,她完全像换了个人。”
“娘娘她从前心里装着人,被伤过之后,大概就成了这样吧,就连太子也无可奈何。”碧珠道。
陈莹在不远处看了许久,才出声提醒道:“碧珠,明日本宫要继续做衣裳,需早起,你得起得更早了,早些歇息!”
她不知道两个宫女聊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更不希望这俩宫女成为挚友。
陈莹连续辛苦了五日左右,在东宫绣娘们的协助下,顺利做出了几件款式各异的衣裳。
衣裳完成了,还得有人送去渝州。
能帮她完成这项任务的,只能从东宫的侍卫当中挑,不用挑武功最好的,只挑骑马最快的。
就这样,她找到了合适的信差人选,将这些衣裳包裹好,即日便让这侍卫出发了。
从丹阳快马加鞭至渝州,来回最多也就三日,可三日一过,迟迟不来渝州的消息,这让陈莹难免忧心。
第38章
陈莹在把衣裳送出去后, 一直都与皇后互相往来。
坤宁宫,正在修剪盆栽的皇后听到陈莹的脚步声,忽然意味深长地说:“莹莹, 你如今是太子妃了, 有些事不能再老是依靠本宫。”
“还请母后指点。”陈莹道。
皇后回眸看着她, 直言道:“太后身边那个姑娘不是善茬,留在后宫对你来说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