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手伤需要小心的缘故,今日近身伺候陈莹沐浴的宫女,就只有碧珠一个。没了旁人,碧珠说话便也更肆意了些:“若是没有行过周公之礼,您也算是小丫头。”
陈莹咬了咬下唇,眼神不悦:“再提这个,本宫就罚你月俸!”
“奴婢只是说实话而已。话说,娘娘,以前王大人赠的嫁妆,有一盒您还没拆开看过呢!”碧珠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好在陈莹也没真的要跟她计较。
说起嫁妆,她确实有一盒是没看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若不是今日碧珠提起,她估计是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了。
“那今夜,你就拿出来让本宫看看。”陈莹道。
碧珠眼里掠过一抹促狭,颔首道:“是。”
沐浴完毕,碧珠替陈莹绞发更衣,而后就去拿那个盒子了。
楚墨玉见身穿寝衣的陈莹款款走来,不禁喉咙一紧。
他从前看陈莹,看的是她娇俏的面容,可如今,他却发现她的身段也同样迷人,而且是出落得更加玲珑。
他在盯着陈莹,陈莹也在打量他。
陈莹被他盯得心突突跳:“殿下,今夜是准备宿在承恩殿吗?”
“不然呢?”楚墨玉下意识道,随即又觉得太无理,补充了个十分妥当的理由,“不早日诞下嫡子,孤的东宫之位如何坐得稳当?”
他挑挑眉,却心虚地把眼神转向他处。
在如今所有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的侧室有儿子,帝后都没催楚墨玉,因此他还不至于为此着急。
可陈莹是不太懂这些的,她板着脸走到楚墨玉面前:“殿下背后的伤害未好全,就想着这些事,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吧?”
楚墨玉揽腰抱住她,她跌入怀中。
或许是感觉到他灼热的身子,陈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抱至床上。
楚墨玉抚着她的脸颊,似笑非笑地承认道:“莹莹,你说得对,我确实很心急。”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是陈莹很少见到,却印象深刻的记忆。前世她死后,他也是……
不对,没事想这个干嘛!
陈莹定了定心神,双手轻轻放在太子的肩上,换上一副温柔的口吻:“妾身知殿下的心意,只是,妾身也是怕殿下的伤口裂开……”
楚墨玉似乎是被她说动了,认真地应了声:“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碧珠端着长盒子进来,一时忘了敲门禀报。她就这么悄然踏入,惊扰了二位主子的兴致。
床上二人脸色都僵住了,碧珠更是惶恐地跪下:“请殿下和娘娘恕罪!”
楚墨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指了指碧珠手中的长盒子:“这是什么?”
“是娘娘嫁妆中的一份,娘娘还未打开看过,让奴婢带过来的。”碧珠如实答道。
“嗯,你下去吧!”楚墨玉接过这一长盒子。
碧珠急忙离开,心道就算今夜再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来卧房惊扰二位主子了。
……
陈莹的心思也被这长盒子吸引,坐起身后一直盯着盒子,好奇道:“这里面难道是稀世字画?”
楚墨玉掂了掂盒子:“不重,应该不是兵器一类。”
陈莹白他一眼,小声揶揄:“义兄怎可能赠我兵器?我又不会舞刀弄枪!”
“里面到底是什么,打开一看便知。”楚墨玉边说,边打开了盒子。
里面放的是一份册子,画册。楚墨玉看也没看就交给了陈莹:“你仔细看看,或许真是稀世画作。”
陈莹满怀期待的翻阅开,却在下一刻就凝固了神色。
这哪是什么稀世画作!分明是坊间贩卖的春-宫画册!
这上面的画,陈莹仅看了一眼便觉得面红耳赤,赶紧又合上了。
“嫁妆密谱?到底是不是稀世画作?画技如何?好看吗?”楚墨玉看了一眼画册名字,接连问出四个问题。
陈莹心中怒气更甚,将画册扔飞了,道:“全是烂作,简直浪费笔墨!”
楚墨玉环抱住她,温声道:“生那么大气作什么?该休息了。”
陈莹微怔,脸颊不自觉地泛红:“殿下……不想行那什么礼了?”
“莹莹,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强求你。”楚墨玉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却摸索着想解开陈莹腰间的丝带。
陈莹想得出神,倒是没在意他的动作。
在渝州之前,她真的以为已经把楚墨玉彻底放下,无论做不做太子妃,她都不会爱上。
可感情是很难捉摸的东西,想起那个为他日夜兼程的自己,陈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子:“殿下,我也不是不愿意……”
这一夜,太子和太子妃叫了三次水,但送水的不是贴身婢女碧珠,而是换成了东宫原来的婢女。
……
翌日。
皇后出现在了云舒公主的房内。
“娘娘,公主还未醒……”让皇后进来时,婢女为难道。
王皇后缓步走入房中:“本宫只是来看看。”
她掀开床帐,看了眼仍在酣睡中的云舒公主,只看了一眼,而后就把床帐放下了。
她昨日听说,乌国有意与大梁和亲。虽是从宫人口中听说的,但她推测这是真的。
是嫁公主还是娶公主,这就不是一人能说了算的。
“皇后娘娘,太子妃携余太医来探望公主。”婢女的通报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陈莹和余太医进来了,一同向皇后行礼。
皇后微微一笑道:“无需多礼,你们有什么话要和公主说,就说吧,本宫还得去给太后请安呢。”
看着皇后离开的身影,陈莹心中纳闷:向来不怎么给太后请安的皇后,怎么今日突然就去给太后请安了呢?
云舒睁眼醒来,问清楚陈莹和余太医的来意后,立即同意了。
她垂眸道:“查清之后,我正好也想当面问问秦嬷嬷为什么。”
接着,陈莹和余太医先行来到坤宁宫门口,等候公主更衣。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到达寿康宫。
寿康宫的宫女们都以为公主是准备住回来了,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喜色。
走入宫内,前来迎接的是太妃的身边人和秦嬷嬷:“奴婢参见太子妃,参见公主殿下。”
“秦嬷嬷,本宫有事要问你。”云舒公主红着眼眶,咬着牙开口道。
陈莹握住她的手,对秦嬷嬷等人笑道:“你们先去沏茶吧,本宫一早上没饮茶,口渴了。”
一众奴婢们立刻散去。
陈莹轻声提醒道:“公主,我们先查到证据,才能问。”
云舒低下头,轻叹道:“我知道,我就是不愿相信罢了。”
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嬷嬷,竟是一直在对她下慢性毒,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如果真的是秦嬷嬷,那指使她下毒的人,又会是谁?
云舒一想到这些问题,就不禁头脑发胀,耳晕目眩。
等秦嬷嬷等人端茶回来时,云舒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起身道:“嬷嬷,我要回一趟我的闺房,你在此替我招待好太子妃娘娘。”
云舒提步离开正殿,余太医也默默跟随着,却被秦嬷嬷拦住:“寿康宫一向由葛太医负责,还请余太医留步。”
“嬷嬷误会了,余太医不是来给本宫看病的,只是本宫闺房里放着几味药,想让太医帮忙看看而已。若要传唤葛太医,那还得等个半天。”云舒公主回眸,淡淡地说道。
秦嬷嬷一愣,顿时有种错觉——公主回宫后和出宫前,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可能都是太子妃或者皇后的安排罢了。
陈莹一边抿茶,一边静静地打量着秦嬷嬷。
这秦嬷嬷眉眼慈祥,没有宫中老奴的架子,却有宫中旧人的举止,端茶倒茶,回话行礼,皆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若真是被人安插在公主身边的,那还真是难防。
没过多久,太妃也来到了正殿。
“哀家还未见着公主,能否请太子妃跟哀家讲讲,公主的伤势究竟如何?”太妃柔声道。
早就听闻太妃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这一谈话,陈莹便知道后宫之人所言非虚,太妃年轻时定是个大家闺秀。
至于小道传言中,太妃原是先帝的正妻,太后是在陛下登基后扶正的,这是真是假,陈莹便无从知道了。
陈莹笑了笑道:“公主伤势无碍,都已经能够正常走动了。”
“那便好。”太妃缓缓被婢女扶着坐下。
公主伤势无碍,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虽说乌国皇子很可能会以和亲为由,求娶公主,但皇帝可以给臣子或宗室之女赐予公主的身份,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日皇后去太后那儿打探消息,是关心则乱了而已。
陈莹见太妃思虑的样子,不免好奇道:“太妃,您是不是有话要和臣妾说?”
太妃笑道:“啊,没什么,只是在宫里听了些闲言碎语,不是宫里的。”
一个时辰过后,余太医和云舒公主回到了正殿。看脸色,似乎是调查得不太顺利。
当着太妃和一众奴婢的面,陈莹自然没法直接问他们,只好找了些理由,带余太医离开了寿康宫。
至于云舒公主,她主动请求在寿康宫留下,陈莹没有劝她的立场,只好由她去了。
“公主的闺房中并没有藏毒物,平时的药方老臣也看过了,并没有。”余太医一脸凝重地道。
陈莹信步走时,也在思考这件事:“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们想岔了?”
“不会,根据公主的身子来判断,之前确实服毒超过十载,那毒名花慢失,就是一种很难察觉的慢性毒。”
陈莹拧眉:“所以,葛太医他是真的没查出来吗?”
余太医抿了抿唇,道:“这个,老臣也不敢下定论,这天下也不是只余家人才会医术高超。”
陈莹叹了口气道:“但愿能尽早查出来,否则怕是有些人的阴谋。”
“娘娘放心,老臣定当竭尽所能,保公主身体康健,再不中那慢性毒。”余太医向陈莹行了个大礼。
行至太医院,陈莹顺便让碧珠抓了几副坐胎药。
此事引起了太后和林贵妃眼线们的注意。
慈宁宫。
林贵妃收到消息后,柳眉一蹙:“看来太子和太子妃是准备备孕了。”
三皇子连个正妻都还没娶,太子却快要有嫡子了,这让她如何不心忧呢?这样一来,皇上肯定会偏心太子的。
“贵妃,这种事和我们没关系,你知道哀家的心思,哀家不想三郎坐上那至尊之位,只是单纯不喜太子罢了。你可千万别动了谋害太子妃或是皇嗣的心思。”
林贵妃脸色一僵,心想太后这么想,可她和三郎并不是这么想的,弹幕面上,她还是恭敬地颔首:“太后教训得是!”
太后一脸严肃道:“你记住便是。”
林贵妃怕太后大怒,于是马上转移了话题,“太后,乌国使臣入丹阳了,似乎是打算与我大梁和亲联姻,太后觉得怎样更好呢?”
是娶乌国公主,还是让大梁公主出嫁?
“大梁的公主出嫁,能乱乌国的皇室血脉。而娶乌国的公主,对任何皇子都没有益处。”太后盖上茶杯,直言道。
太后知道林贵妃心中在想什么,但是,这事关两国友谊的事,绝非她们这些后宫妇人可以插手。估计就连皇后,也无法左右这件事的结局。
太后深思道:“先看看皇帝的意思。”
……
渝州的陈年旧案真相水落石出,孟有义等人均已关押入丹阳天牢。
值得一提的是,是孟有义的次子为了保命,向朝廷传来战中密报,致使渝州的叛军在短时间内被打败了。
大理寺卿审问孟有义多次,孟有义却依旧坚持自己就是主谋。
“殿下,他不肯说。”
“继续审。”
楚墨玉来到提审室内,将冰冷的目光移到孟有义的身上。
如今的孟有义哪里还有之前富都地头蛇的神气模样,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囚衣,头顶乱七八糟的发髻,和乞丐无异。
孟有义抬头,斜睨了楚墨玉一眼,冷笑道:“太子殿下还真是福大命大。”
“孟有义,你费尽心机想保的幕后主使,孤大概能猜到是谁,你想让孤说出来吗?”
孟有义的瞳孔微微一缩,但神色还算镇定,弯了弯唇道:“就算太子说给天下人听,恐怕也没几个会信的。”
楚墨玉提眉,走近,居高临下地道:“信不信是另一回事,至少能让幕后主使心慌一阵子,不行吗?”
孟有义脸色更沉,却闭口不言,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只可惜他忠心的不是大梁帝王,而是那个幕后主使。
楚墨玉临走前,从宽袖中取出一幅画卷,交到大理寺卿的手上,道:“这是孟二公子给孤的,但是因为怕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只能由孤来暗自转交给你。”
那副画是还卷着的,但孟有义却一下子神色大变,欲言又止。
“犯人孟有义,你可是有话要说?”大理寺卿瞥了他一眼。
孟有义咬了咬牙,压着嗓子道:“并无。”
……
让人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孟有义撞墙自尽了。
得知此消息后,王言程和郑昌都同时来东宫了解实情。
东宫,太子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