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里,裴绍均想起了何龚告诉的事:“向大统领一贯冷漠清高,可他今日居然委婉地替你们叔侄开脱。陛下对他真是言听计从。他一说话,就准了你们协查此案,等于大将军对你的指控已经洗掉了。”
“是他!”
回想着,裴绍均猛地打了个冷颤。他又想起了那诡异的蝴蝶案,齐轩成对蝴蝶超乎寻常的兴趣,蓄意找自己报案的孟瑾乔,五月十五那一日气势汹汹的向缨,不见踪影的陆淮叶,容天明在御前的指控,加上今早……蛛丝马迹贯穿连贯,裴绍均在这一刻把月余间纷乱的线索理顺了大半。
陆淮叶着了暗算,是齐轩成救了他,孟瑾乔是知情的。而谋算的幕后主子,是向缨!向缨吃了亏不肯干休,但也见不得光,于是撺掇容天明出来做幌子。
裴绍均在黑暗中往府邸潜回时,向缨再次来到了城外的驻地。淳于兰烨正一脸愤恨地坐着。没想到她弄得如此灰头土脸,向缨惊讶地挑眉问:“师妹,此行一无所获?”
“我追上他们了。可是……他们发觉了我们潜近,有了提防。哎,一时不慎,损失了七个人。”
把追踪奔袭的经过说完,淳于兰烨愤愤地摇头:“现在紫蟾感觉不到子蚊了,他们中也有高手,不知道弄了什么玄虚。该死的,抓到他们我一定把他们碎尸万段。”
没想到对手这么滑溜难缠,向缨同样吃了一惊。想起城北的尸骸案,他琢磨了一会就说:“一时间无机可乘,你先养伤。齐轩成还在刑部大牢,且看看城北的尸骸案会查出什么再说。”
此后五日,各方的目光都落在尸骸案的进展上。
验尸的结果是死者二女三男,一老四少,埋尸时间大约在六年前,也就是兴元十八年左右,但逐一查问城北的人家无甚收获,遍查京城内外的失踪人口同样毫无线索。青瓦坊被收押的九人一口咬定不知道城北的尸骸,而他们抵京的时间皆不足四年,此前更无入城的记录。
案情陷入僵局时,重伤的容荀醒来了。
闻讯,何龚派人前去探视询问,裴氏叔侄自觉地回避。
“当时我闻到了一阵焦味,似乎昏睡了。醒来,醒来就听见水响,我看到自己挂在枯枝上,脚下是瀑布。手很滑,我一下就掉下去,就不知道了。”
刑部的堂官反复问了好几遍,但容荀丝毫想不起来那数个时辰的酷刑和逼供,更不记得齐轩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唯一的印象就是枯枝和瀑布。容天明旁听着,目光阴沉。他是个有眼力的,儿子身上有一些刺痕,说明他被什么东西扎过,可他毫无印象。
握住拳强压愤恨,他默默地思忖着。
刑部的人告辞后,他再次遣人去请御医。御医诊治很久,再次反复问了几遍容荀的经历,为难地说:“大将军,令郎这个状况不是头受伤,至于身上的伤口,我觉得是被山间的荆棘扎到了。他虽然醒来,但伤得依旧很重,不宜多思多想,免得劳心伤神,反倒不利。”
“他的头真的没受伤?”
摇头。
沉默片刻,“好。有劳了。”
裴绍均很快得知了询问的结果,对照了一下押解的差役所言,他猜知有异却没有做声。向缨同样知道了,意外之余更是不信。
眨眼三日过去,尸骸案依旧没有进展。这一日午后,御医再次去容府看病。
容荀伤得重,醒来后再也睡不安稳,疼痛似乎在身体里泛滥,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于是总是哼哼着叫疼,夜不能寐。疼得心烦,他就咒骂服侍的丫鬟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