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的她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异国男人？
与谢野晶子的视线绕过小松凛奈，投向了她身后高但瘦削的青年，他的皮肤如同纸般苍白，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分明是满脸死相的征兆。
他似乎不该继续活下去，但既然能站在这里，又说明他的生命力仍然足够支撑自己的肢体运行。
“……你是谁。”
与谢野晶子直白地询问道。
小松凛奈微微愣了愣，这个态度倒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没有见面就一刀劈下来，但询问的语气却也是疏离中不失平淡，总觉得，还挺意外的淡然的呢。
不愧是与谢野医生啊。
她笑了笑：“唔，我可以算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已经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了呢。”
她抬起手，原本白皙的双手突然被不知从何冒出的黑色污泥给覆盖，滴滴答答地像是流水般往下坠去，很快就沾污了她的肢体与衣物，整个人像是快要被污泥给浸没过去。
“等等——凛奈，快停下你的自杀式行动！”
与谢野晶子连声呵斥道，虽然无法确定眼前的小松凛奈到底是个什么性质，但并不妨碍她制止对方的行动。
只是——
与谢野晶子微微垂眸，视线停留在身前静静涌动着的黑泥。
没有什么腐臭的气味，也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只是外表上看起来颇为渗人，让人不自觉地有些反胃与畏惧。
这个东西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易靠近的存在。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你……”
小松凛奈看着铃兰残留下来衣物，笑盈盈地道：“嘛，我的事情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与谢野医生总算是安全啦。”
安全？
铃兰……刚刚是被她……
眸中残留着的少女倒影依然如同往日般精致美丽，乍看下也如同脆弱的瓷娃娃一般皮肤苍白，仿佛轻轻触碰就要破碎开来。
与谢野晶子知道小松凛奈的体术过人，但也知道她的能力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罢了，虽然是双能力者，但却都不是进攻性的。
“之前听乱步分析，说凛奈你是一切的制作者，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她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平淡地扯开嘴角，像是毫无异样般，用着往日的态度和小松凛奈交谈了起来。
“唔……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小松凛奈笑了笑，转头看向身旁跟着她的费奥多尔：“费佳先生，那么现在，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哦。”
“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条斯理地哼了一声，像是疑问又像是漫不经心的回应，他抬起眼眸，紫眸中依然空洞洞的一片，像是个毫无情绪的冷酷男人一般。
只是说话时，他却始终保持着微笑，一举一动也极有绅士风度。
“那么，我们就赶快开始下一步。白兰应该已经感应到了我们的动作，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哦~”
下一步啊……
下一步，什么下一步？
与谢野晶子试图听清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与计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笼罩了白色的光晕之中，光芒很快在眼前炸开，从视力连带着听力一同被彻底封印住，只剩下这久久都不肯散去的刺眼光芒。
她很快落在地面上，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光线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凛奈……下一步到底是想干些什么？
“与谢野医生！”
是谷崎润一郎的声音，而且很快靠近了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起来。
气息与步调都是极为熟悉的姿态，没了视力，先一步恢复的听力反而愈发敏锐了起来，让与谢野晶子得以判断出身旁站着的人。
……仔细一听，似乎整个侦探社的大家都在这里。
只除了……小松凛奈。光线很快就适应了过来，黑暗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瞬，与谢野晶子开口道：“各位，我刚刚遇见了凛奈。毫无疑问，她应该就是小松凛奈这个存在的本体。”
她将自己听到的小松凛奈与费奥多尔的对话都一一转述了出来，便如同寻找救星般把视线投在了江户川乱步身上。
江户川乱步心中大概有了想法，却不急着将推理的过程诉说出来，那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
“比起凛奈，可能面前的状况更要令人为难一些吧。”
江户川乱步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了起来。
太宰治附和道：“是呀，在没有水的地方，要吃光零食还要打败奇怪的鸟人，实在是人生艰难啊。”
“明明我的理想，只是想要清爽地自/杀而已嘛。”
江户川乱步难得沉默了起来，颇为无奈地望向了太宰治。
“太宰。”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太宰治心领神会的退让开来。
“那么，各位的谈话是已经结束了吧~”
白兰·杰索穿着一身白色的长风衣，刚好将他的身体都全数包裹了进去，银灰色微微发紫的发丝蓬松地散落在两旁，
白兰微笑着打断了他们，在开口前也很有绅士态度地等待着他们交谈完毕。
这么看来，似乎完全不像是个要毁灭世界的大恶人呢。
“哦呀，纲吉君晕倒了啊，真糟糕呢。”
他像是大吃了一惊，动作十分地浮夸，却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十乘十的反应，显得过分惊讶了。
似乎经过了严肃的思考，白兰一敲自己的掌心，马上做出了决定。
“那么，就邀请纲吉君先退场了呢。”
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一股力量朝着地上躺着的沢田纲吉袭击了过去，丝毫没有半分的情面，这一股力量完全不像是要送他离开，倒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般的对付。
太宰治抬腿轻轻地一踢，正好和一旁的Reborn形成了配合，将沢田纲吉踢着滚动了几圈，避开了白兰·杰索无情又随意的攻击。
Reborn浅浅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很快挪开视线，毫不留情地大喊道：
“蠢纲，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啊。”
迟到！？
沢田纲吉的心中突然福至心灵般闪过了一个念头，很快便像是闪电般划过他的大脑，让他霎时清醒了过来。
“不 不要啊！！”
少年噔时坐了起来，马上就抬手往周围摸索起了上学的校服。
他傻乎乎地摸了一会儿，才发现附近的环境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沢田纲吉：……
这时，浑身的酸痛感觉才后知后觉地席卷了上来，因为休息了一觉，疼痛似乎也愈发明显了起来。
只不过——
“Reborn！”
重新见到了Reborn，沢田纲吉十分地欣喜，身上的疼痛顿时都一扫而空了。
Reborn却没有什么和他逗乐的心情，抬起头看向了一旁悬于空中的白来。
白兰笑了笑：“真是及时呢，纲吉君。”
他的语气毫无遗憾，似乎真的在为沢田纲吉感到高兴一般。
紧接着，白兰又开口说道：“那么，先恭喜各位，成功通过了第一关。现在要进行的，就是精彩绝伦第二关了。”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与身旁的同伴战斗！”
他这话，倒是和沢田纲吉从10年后的记忆中得知的消息相差不多。
只是——
原本澄净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紧跟着便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很快就像四周蔓延了开。
白兰·杰索马上阴沉下了脸庞，情绪变化之快让人有些难以跟上他。
“真是些废物。”
没人关心他到底在责骂着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在了眼前不断崩解的天空之中。
——[Choice]就要崩塌了！
白兰·杰索有些生气，但眼前的这些却还不足以击溃他的理念。
外部的世界仍然在崩溃之中，只要小松凛奈的转化能够顺利达成，那么他所渴求也会顺利实现。
将这些人关在[choice]之中，只不过是不想收到蝼蚁们百折不挠般的烦人围攻罢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烦人啊。
“嘛，就算你们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也还是一片混乱。”
什么都不会成功的，只有他才是这个世界最终的神。
“呃啊——！！”
一声暴呵，突然砸在了白兰·杰索头顶还未碎裂开来的天空之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天空，此时更是被彻底地打通了。
一个赤红色的身影显现在了他的眼前，白兰·杰索微微张大了眼。
那是中原中也——！这个人，竟然没有一同被Choice关进来吗？！
如同神明般难以预测的力量，本该是这次行动中最难以预料的那个变数。
白兰·杰索的脑海转动得很快。
是费佳。
他果然瞒下了不少东西。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从白兰·杰索的身后响了起来。
费奥多尔的声音如同魔鬼般诱人犯罪，又像是蛊惑一般地询问起了白兰·杰索。
“白兰先生，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愿望？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啊。”
白兰·杰索毫无畏惧，反而扯开了唇角的弧度，笑得愈发张扬。
扭曲的愿望又如何，只要他能够成为神明，就算是再怎么空无一人的世界也是他所求的存在。
其余的事情，成为神明之后的他自然会慢慢改造这个世界。
小松凛奈果不其然地从费奥多尔身后绕了出来。
“唔，这个愿望，倒是有些为难呢。”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几缕为难的神色，她轻轻托起自己的侧脸，开口说道：“这，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呢。我毕竟只是个半成品，请白兰先生不要介意呀。”
小松凛奈轻笑了起来，伸手拉住了白兰·杰索的手腕，扯着他不容拒绝地往身后正在崩解中的[choice]中坠去。
“不，不对，是哪里出了错，这和我的计划并不一样啊——！！”
白兰·杰索很快反应了过来，挣扎着使用起了自己的力量，毫无顾忌地就对着身前的小松凛奈轰了过去。
但没等他的力量完整地脱离身体，那些从杯体中满溢而出的污泥就已经抢先一步将他给包裹了起来。
是费佳……一定是费佳……！
没想到啊，就连圣杯的意志，他居然也掺了一手。
白兰·杰索暗恨不已，明明拥有着无数纵向世界的记忆，可在攻略过去的世界时，却还是因为自己的狂妄而放纵了费奥多尔。
不……会成为神明的是他，而他是不会因为这些黑泥而被打败的。
书……那本书的力量……他还没有见过呢！
与小松凛奈的力量不同，那是更为纯粹的存在。
他知道，他知道的，费奥多尔所求的就是那种毫无负面影响的许愿。
所以——
他一定还有机会啊！
……
中原中也终于撬开了[choice]的一角，其余的人都像是受到了一股吸力一般，极快地就被扯着往外面而去。
就如同进来的时候一般，眨眼间，他们又站在了外面的世界。
眼前的天空依然灰蒙蒙的，横滨也仍然是一片破损的模样。
而小松凛奈却似乎还留在[choice]中。
中原中也只窥见了小松凛奈拉着白兰·杰索往下坠落的模样，很快便看到整个[choice]的内部被难以估量的黑泥所灌满，咕咕嘟嘟地不断沸腾着，难以窥见更多的东西，便急忙为了躲避而退让开来。
费奥多尔背对着武装侦探社的数人，空洞的紫眸中难得地浮现了一抹笑意，他笑得很真切，开心的情绪也快要满溢而出。
如他所料，一切都如他所愿。
他所追求的那个世界，所想的那个存在……那本书……终于到了快要现身的时刻了吧。
“等等，太宰怎么不在这里！？”
国木田独步扶了扶额，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好一阵子才安定了下来，他正准备细细清点一番武装侦探社的几人，却突然发现本该一同被送出来的太宰治，却并没有站在他们的身旁。
难不成……那家伙，还留在[choice]之中！？
中原中也也震惊了。
太宰那个家伙，竟然还留在[choice]之中吗？
那个世界，无疑是被黑泥所占领了。仅仅是用肉眼观看，就让他觉得快要被那股冲天的负面情绪所覆盖。
那么，如果是浸泡在了里面呢……
太宰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下坠落。
包裹着身体的黑泥轻飘飘的，这么形容似乎有些诡异，但它们确实没有什么实际的附着感觉，有时还让他觉得像是羽毛般轻柔。
他抗拒了那股要将他带走的力量，为了拉住小松凛奈而停留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太宰治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
明明只是为了完成织田作留下的夙愿，此时倒像是有些变质了起来。
凛奈……又坠落到什么地方了呢？
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了上来，正如他多年前就感知过的一般，这个世界满是污浊，腐朽不堪……
希望总是渺小而不可及的，比起追逐生存的意义，倒没有感知死亡让他能够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啊。
太宰治轻轻闭上了眼，身体似乎不断往更深处沉沦。
一只手，却突然在黑暗之中握住了他。
第82章
“太宰君, 对于这个世界，你是怎么看的呢？”
“唔, 无聊又无趣呢。森先生突然这么问, 是想做什么人类调查吗？”
“人类调查啊……不，我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的人类的类型呢。”
“是吗。”
“太宰君, 生而为人，也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这世上——”
总还有着不少人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只是活着，实在是太难的命题了。
……
错误吗……
往日里与森鸥外的对话，突然如流水般涌了过来。
那时什么时候的对白？
久远到他都快要记不清那时自己回答了什么，而森鸥外又为什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年少时便已经目睹过不少人世间的污秽，似乎就会从正面来剖析世界这件事, 就会变得特别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