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解法。游归煜心中一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痛来,他正要开口,却听明立大师接着道:“无解,可渡。”
“什么渡法?请您说的明白些。”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游归煜立刻向前倾身,眸中染上了一抹惊喜与焦急。
明立大师道:“书中的一切都来源于作者的设定,我们也一直在与作者交流。她对食骨金的定义是——不可解,但却能引渡到自己身上。这个是作者的意愿,我们无权干涉只能执行。”
“以你的武功,用真气游走她的经脉,将所有的毒素引至自身,是足以做到的。”
明立大师的话音刚落,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贺尤带着一身森冷之气慢慢走了进来,他冷笑说道:“游归煜,我还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重情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你的小美人命在旦夕你不去管,却跑来这里找这个老和尚,是想转移走莫老将军那位故人之子吗?我倒是才想起来,莫老的确与长宁寺主持颇有交情,原来您收下的那位关门弟子,就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找之人。”
游归煜心中烦恶至极,他没成想自己刚才因为谢欢兮中毒之事心绪大乱,一路至此,竟没有发现被贺尤尾随了。现下被他误会,岂不是给尹思宁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正在开口说话时,他却瞥见了明立大师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凛。
明立大师的双眼轻微闪烁,表情略有凝重,游归煜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叫贺尤打正着了,尹思宁,他还真的是那位故人之子不成?
明立大师又恢复成了从前波澜不惊的样子,一言不发。游归煜心中猜测,明立大师应该是不可以干扰考试的走向的,今天此事实属意外,并且还因他而起,怎么说他也不会让尹思宁这么倒霉,稀里糊涂就交卷的。
他语气微沉,“你我二人之事,还是出去说吧,不要扰了大师清净。”
贺尤点点头,居然表示赞同,“你说的不错,的确应该先杀了你,这样我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了。”他说完之后先行退出,游归煜对着明立大师抱拳一礼,也迅速地走了出去。
贺尤走到了一处平坦之地,游归煜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他心中却是一柔——此处正是他与谢欢兮的定情之地,甚至在今晚之前,他们还在这里看星星。
贺尤停了下来,回过身似笑非笑的望个过来。游归煜打量着他,忽然心念一动,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懿和长公主的驸马?你苦苦寻找莫老将军故人之子,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贺尤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诧异,半晌,他阴沉一笑:“你说的不错。”
游归煜垂下眼眸,“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你的儿子呢?”
贺尤看着游归煜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你为什么觉得我找寻我的亲生儿子,是为了要杀他。”
游归煜弯唇一笑,轻声回答:“在我看来,天下间的父亲要杀自己的孩子时,都是一样的表情。眼神傲慢又厌恶,带着恩赐的给予和理所应当地收回。”
贺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嘿然一笑:“你这么有经验,难不成是亲身经历过?”
游归煜沉默下去不再与他说话了,他拔出长剑,提步迎了上去。他出手即是杀招,剑光快的化为数道残影。
实力至此,贺尤躲避起他来略显狼狈。他心知自己的实力若要和游归煜硬扛,必定是比不过的,便当机立断散出无色无味的毒粉,可一连与游归煜拆了近百招,他却丝毫不见凝滞,贺尤心中这才带了一丝疑惑与慌乱,他身上已经有三处见了血,而游归煜却毫无中毒迹象。
游归煜又是一剑刺来,贺尤矮身避过,却被他回手反挑的一剑划破小腹。眼见着自己的伤口越来越多,贺尤毫不迟疑地散出了一把带着强烈气味的毒粉,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游归煜察觉,几乎将身上所有的毒药全部使了出来。
可是没用。游归煜宛如一尊杀神,丝毫不受毒药的影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吸入了多少,甚至不曾躲避一下。电光火石间,贺尤忽然想通了什么,可下一刻,他也被游归煜一剑贯穿了胸膛。
贺尤用仅剩的力气紧紧抓住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剑刃,鲜血立刻顺着他的手掌流了下来,他哈哈大笑:“食骨金!竟然是食骨金!我居然败在了自己的食骨金之上!”
他一双眼睛怨毒的望着游归煜:“我竟然忘了,你是在莫擎那老东西死后才出来的。你居然会服下食骨金!也好,我虽然今日死在你手上,但你迟早也会死在我手上,我们二人扯平了。只是,你真的要杀我吗?你不在乎你的小美人了吗?她可还没有解毒呢。”
提起这个,游归煜面容更加冷厉,当做没听见他的鬼话,手上骤然用力,要把长剑往前送去。然而贺尤临死之前爆发的力量无比巨大,他死死的抓着剑刃,竟然没让长剑动弹分毫。
贺尤强撑着一口气,盯着游归煜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是懿和那贱人的丈夫,她背叛了我……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和她的孽种碎尸万段。”他停顿了一下,嘿嘿的冷笑了起来,“我要告诉你,我其实不叫贺尤。我姓游名贺,游归煜,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游归煜吗?”
游归煜的手腕松了松,他看着贺尤那张扭曲的脸,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渐渐成型,他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贺尤表情带着怨毒的得意,继续说道:“那年莫老将军回京述职……把你与那孽种做了调换……咳咳,我寻到她时,她身边带的孩子已经是你了。是我把你带去了……天断,给你改了姓氏,其实你原来……叫莫归煜。”
贺尤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囚禁了莫擎多年,本不抱从他嘴中得知那孽种下落的希望。把你丢下去,纯粹是想让你父子二人自相残杀,折磨于你们。但多可笑啊,你们相处了八年……你竟然不知莫擎就是你的父亲哈哈哈哈……”
贺尤话音刚落,他抓着长剑狠狠的前一送,这次他已经无力阻止,鲜血流得更凶,贺尤睁大着一双眼,渐渐没了气息。
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色。一夜的黑暗即将过去,游归煜缓缓的收回长剑,脑海中浮现起莫擎临死之时询问自己姓名的那张脸,还有当他得知自己叫游归煜时眼眸中的神采。
游归煜握紧了拳头,良久才缓缓松开,终于脚步沉重的黯然离去。
第59章 解毒之法
谢欢兮明显地感觉到游归煜这两日待自己更好, 仿佛一腔温柔无处可放,拼了命地倾泻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她自己感觉没什么事,食骨金再也没有发作过,虽然那个贺尤说自己命不久矣, 但他又没说清楚, 谢欢兮渐渐地从忐忑不安逐渐生出一丝疑惑——那个贺尤是不是在吓唬她?
这日游归煜悄悄地过来陪她时, 谢欢兮终于忍不住了问游归煜:“小煜哥,那个人, 就是那天抓我走的人,他说我中毒, 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一半一半吧, ”游归煜微笑着抚她的头发,“你中了毒,但不是食骨金, 只是普通的毒药。这两日我从明立大师那里配好了解药, 你服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谢欢兮眼睛一亮接过游归煜递给她的小瓶子, 夸赞道:“明立大师好厉害!神机妙算不说了, 居然还是解毒小能手!”
游归煜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是啊。”
谢欢兮好奇地打开了小瓶子,顿时一股异香飘了出来,她笑嘻嘻地看向游归煜:“这么香?是你亲手配的吗?我喝了这个就会好了?”
游归煜温声说道:“快喝吧, 别让我担心了。”
谢欢兮丝毫不疑有它,立刻仰头喝了,还咂摸了两下滋味:“唔……闻着香, 喝起来有点咸,反正味道不太好,要亲一下。”
游归煜偏头闷笑,拿她没办法, 从善如流地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又亲。
“啊,小煜哥真好啊,亲一下都让人晕乎乎的,”谢欢兮说着往游归煜肩上靠过去,声音逐渐放低了下去,“嗯……真的……”
谢欢兮在游归煜的怀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游归煜将她娇小的身躯抱紧,下巴贴在她的发顶,以一种绝对的保护姿态抱了她很久,才去勾她的膝弯将她抱到了床上坐好。
他随即坐在了谢欢兮的身后,双掌运起真气,先是在自己经脉中游走一遍,随后双手贴于谢欢兮的后心,源源不断的真气立即输送过去。
激起沉疴的毒素,留下一片纯净无暇。
不知过去了多久,游归煜蓦然收回双手,他头一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游归煜抚住胸口慢慢调息,他本服下食骨金数月而已,离发作还遥遥无期,但经此一事,他抽走了谢欢兮体内即将发作的剧毒,催速了自己的毒发。
游归煜默默地去看自己手,他的每一个指甲上,都浮现了一个细小殷红的小点。他与莫擎相处过,知道身中食骨金的莫擎毒发的所有症状,根据症状推算时日——
——他应该还有半年光景。
游归煜替谢欢兮仔细地掖好了被子,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长久不不舍得移开。
九儿,半年时间也好,时间越短,你动真情的可能就越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永远不要喜欢我。
……
谢欢兮从未想过秦王动作会那么快,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搜集了数条当年的疑点与仓促掩盖的线索,集结了多位镇守边关的将士,要在这几日立旗南下,直指京都。
诛昏君,祭忠臣。
谢欢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丸又发挥了作用,做到这件事情在她怎么也该两年之久才初具规模,不曾想竟然不到一年秦王就已经联军完毕,挥兵南下了。
许是莫老将军的名声太好,也或许是当年皇帝的举动太过荒唐,这一路讨伐之军竟然无比顺利,即便有人相阻,却每每遇上游归煜这个杀神一般的前锋,被打的溃不成军。秦王一路未吃一场败绩,不出一月便攻进了京都。
一进京都,战事才终于胶着下来。
秦王谢承泽此时已经自立为“昭宗”,显然是拿莫老将军的事情大作文章,但偏偏有人吃他这一套,他一呼百应,隐隐成了民心所向。
“游将军近日辛苦了,连番酣战,将军锐不可当,实乃我开国栋梁之臣啊。”这日,在京都城外的营帐里,谢承泽眯着眼睛笑望游归煜,语气淡淡地夸赞着。
“大帅谬赞了,末将不敢当。”游归煜的脸色不算太好,似有虚弱之感,但他确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将才,脸色苍白也叫人觉得是战事激烈的疲累所致。
谢承泽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游将军这般的人物,本王实在爱惜,兵法出神入化,战术也精彩绝伦,军中声望,几乎盖过本王去了。”
游归煜眸光微沉,略一拱手:“末将岂敢居功,战事顺利,全靠王爷指挥得当。”
“爹,你差人找我过来,什么事啊?”他们二人正说着,谢欢兮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游归煜也在她眼睛一亮,随即赶紧挪开目光干巴巴地掩饰那点小欣喜。
谢承泽干咳一声,微皱着眉头:“你这丫头,还有几月也及笄了,还成天冒冒失失,这若是嫁了人,还不被夫家笑话?”
“哦……”谢欢兮没怎么在意,她夫家就一个人,小煜哥对她又宠溺又体贴,还能笑话她不成。
“见到骠骑大将军,怎么这么没礼貌?也不见礼?”游归煜已经被他提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会谢承泽又挑起谢欢兮的礼数来。
谢欢兮心里一阵别扭,她瞄了一眼游归煜,偷偷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见她乖乖巧巧地行礼,游归煜心念一动,心底蓦然泛起一丝柔软,面上却不置可否,他有些吃不准,谢承泽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承泽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个来回,最后哈哈抚掌笑了:“游将军看我小女如何?虽然顽劣了些,但也活泼讨喜,我见将军二十有余还未婚配,便想着给你说个姻缘。”
我去……谢欢兮有些震惊,她老爹今天不得了啊,这么贴心?就是为什么要把她叫来?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游归煜迟疑了一下,不知谢承泽此举何意,但此刻不容他想,他拱手说了实话:“郡主柔婉可爱,末将心悦已久。”
“哼,你倒是会说,”谢承泽笑了一声,“你们当我是老糊涂?看不出来你们那点事么。以后你们也是有婚约之人了,少在夜里偷偷见面,白日里见也就是了。”
谢欢兮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大的好事,立刻眉开眼笑:“是!”
谢承泽眉头一皱,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丢人现眼,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几日不要总去找游将军,扰他心神,战事快收尾了,待爹登基,亲自为你们二人订婚。”
这场政变最终在四月底结束,秦王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川,一时间新皇风光无量,百姓们推崇之至。
谢欢兮住在自己的阑和宫中,前日她这位会做人的皇帝老爹已经将莫家冤情彻查清楚,还了他们一个公道。此事说来大快人心,但谢欢兮心里却颇有遗憾。
若是念香留到现在就好了。
实际上谢欢兮对于考试一事已经不那么执着了,现在游归煜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身份今非昔比,虽不是九五之尊,但也算是逆袭。谢欢兮不想再钻营谋划,把她爹拉下来了,一来费神费力,不知会浪费多少美好的时光;二来危险重重,谢欢兮不愿意带着游归煜一起去涉险。
她只想和游归煜好好地把剩下的几年走完。
“乐安公主,好久不见了。”
忽听有人叫她,谢欢兮回头看去,不由失笑:“迟摘玉,你装什么正经啊?还乐安公主,听着多别扭。”
迟摘玉也笑了:“会吗?你刚封了公主,叫起来新鲜,你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叫你啊?猪。”
虽然他说自己是猪,但还是这样说话听起来顺耳,谢欢兮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迟摘玉弯了弯嘴角:“你不是定亲了吗,我来道喜。”
“哇……”谢欢兮很爷们地照迟摘玉的肩膀来了一拳,“太感动了吧,我一直觉得没人会支持我的,你居然会恭喜我,真是走心的好朋友了。”
迟摘玉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捶过的地方,睨着她笑,“不支持还能怎么样?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怕不站在你这边,你就跟我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