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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6(1 / 2)

——他这哥哥出手,也算是阔绰。

“您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好,没事儿,谢谢,辛苦了。”

等人走完,易青巍清理完残碎的垃圾渣,洗干净手,才来房间。挪开椅子,站在钢琴前。饰面的纹路很罕见,独特又漂亮,棕色的木材,不显暗沉,只要沾得一点亮,流光溢彩。边边角角,无一处不透出华贵的美,雍容大气。

指头碰上去,触觉像上好的羊脂玉。

易青巍见识过的好东西不少了,此时也被勾得手痒。坐下来试音色,手指落下,第一声,沉重的呜鸣,既清,又纯,像被澄澈的水迎面泼了一勺,激得他头皮发麻。

音比貌美。

易青巍跳去床上,拨电话给易焰。

“哥,钢琴到了,我刚才只试了一下,无论哪一项,都太完美了。”

易焰被埋在文件堆里,昏昏沉沉:“钢什么琴?”

易青巍无语几秒:“难不成是爸买的?他和宋叔游山玩水去了还想着我呢?”

易焰说:“你问问呗,他那个想让儿子当个钢琴演奏家的梦想是不还没破灭呢。”

楼下有细碎的声音,易青巍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往外走,手机还搁在耳边说话:“行,不过不太像爸爸的风格,这个钢琴太......”

他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正对楼下大门。

易焰还在那边等易青巍的下文,却突然被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

这边,易青巍看见宋野枝站在楼下,轻轻合上门,背着手,一身清爽利落,抬起洁净的脸朝自己笑。

上一次,很久前,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目睹他离开。现在,毫无预兆地迎接他回来。

易青巍顿时僵在那里,握着手机,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摆,胸腔里涌来充盈的情绪,也不知该往何处排遣。

手肘搭上雕栏扶手,小臂软软地垂在外面。他要开口,发现无话可说,不自觉笑出来,脸低下去,手指虚抵着额头,掩在臂弯里。

弓背,肩膀抖动,连连摇头,笑声开怀。

宋野枝,好一个易先生。

宋野枝一直在看他,也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糯白的齿,陪着不断地笑。

易青巍没起身,以半趴在栏杆上的姿势抬眼看他,又瞬时抿着笑将头转开。摸了一下下巴,捂了一下脸,挠了一把头发,才伸手指了指,问他。

“手里是什么?”

宋野枝晃了晃袋子,扬起来给他看:“烤鸭,路过的时候太香,就买了。你吃午饭了吗?”

“没吃。你先上来。”

“烤鸭呢?”

“丢那儿。你先上来。”

“我的拖鞋还在吗。”

没有第三遍。

易青巍舔了舔上颚,提步下楼。

到了跟前,不等宋野枝说什么,易青巍将人扛起来。脱了一半的鞋晃晃悠悠落地了,易青巍屈膝捡起来,一手箍人,一手勾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宋野枝去抓他的腰:“小叔......硌得我难受。”

进门,反锁。两只鞋丢在墙角,宋野枝被抛去床面,弹簧把他托起来,又被俯身上来的易青巍压回去。

宋野枝没和他对抗,不挣扎,乖乖地回抱住他,问:“小叔,你这满床的衣服是什么,去走秀吗?”

“累不累?”

宋野枝摇头:“不累,飞机上睡得可好了。”

“小乖,哪儿来的钥匙?”

“那年的寒假,我没还。”宋野枝说,“还好你家的锁没换。”

“不然?”

宋野枝笑得看不见眼睛:“不然还要麻烦你下来给我开门。”

易青巍掐他的脸,说:“进来了不也一直站那儿,就等我去抱你上来呢,是不是?”

“不是......”

易青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我订了机票,飞伦敦,下午走,到时候你一个人待这儿吧。”

宋野枝的手脚都圈紧他:“我比你先,我赢了。”

“钢琴是什么?”

“见面礼。”

“易先生?”他歪头,嗅宋野枝的脖颈,问得漫不经心。

“好吗?”宋野枝问钢琴。

“好。”易青巍说易先生。

“让我看看。”

“还非要放我卧室。”

“衬。”

“宋野枝,这么急着要冠我的姓啊。”

“我又不傻,说宋先生肯定会露馅。”

太痒了,宋野枝不准他再亲那一块儿。

“你不傻。没人比你傻了。”易青巍说,“回来做什么?”

“赵欢与说,过几天同学会,大家都得去。”

“高中?”

宋野枝揪他的衣领:“我小学初中大学......也没在这儿读啊。”

“几天?”

“不清楚。”

“没带行李?”

宋野枝刚从胡同院儿里转了一趟才过来的。

他还在骗他:“没有。”

“假又变得好请了?”

有点酸。

——易青巍去伦敦几次,也没能得过宋野枝请假作陪的待遇。宋野枝闻到了,细细地笑起来,让他们的胸口黏在一块。

他捧起易青巍的脸,去找他的唇:“醋了。”

“宝宝,哪儿来那么多钱?”易青巍浅浅地,在他唇上轻蹭。

宋野枝说:“我没什么花销,这几年的工资和奖金存下来,我也很有钱的。”

“现在呢?还吃得起饭吗?”

“这不刚买来烤鸭么?”

“我也学会弹钢琴了。”宋野枝忽然说,话题转得很急。

易青巍果然停下来,认真地盯他:“什么时候?”

“也是这几年。”宋野枝说,“大一时候每天都去蹭理论课,第二个学期以后,开始正经上手练,每个星期都会去琴行,直到现在老师那边的学费还没缴清呢。”

“小叔,你还记得,你那一句,要一台斯坦威,换和你合奏一曲的话吗?”宋野枝有点紧张,唯恐他忘了。

“记得。”易青巍说。

“合奏,我可以站在你旁边运琴弓,也可以和你并肩而坐按琴键了。”

宋野枝的眼睛总在看他,无比诚挚。

易青巍想起来,沈乐皆问过他,他们相爱时是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

沈乐皆又问他,宋野枝爱你时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呢。

人性广阔,难以捉摸。大善者多半掺杂小恶,奸邪者偶尔施人恩惠,倾慕者有嫉怨,嫌恶者有恻隐,无一而足。

唯宋野枝,宋野枝的爱,纯粹,充沛,热烈,坚决,一览无遗。

他爱他时,很好,好到易青巍时不时会想,自己何德何能。

一手掌臀,一手揽腰,易青巍猛地把他抱起来,等宋野枝挂牢了,他把手挪去后颈,逼人和自己接吻。

他在房间里走动,抱着他的礼物,朝他的礼物去。易青巍最后把宋野枝放去未合盖的钢琴上。

崭新的琴,发亮的黑白键,高音区数根短而细的弦被同时重重敲响。像晴天一个惊雷,像高亢的尖叫,像嘶声力竭的笑。

他们说不明言不清的情意,钢琴替他们喊了出来。

气势磅礴,贯长虹,吞山河。

有余音,还在袅袅地微鸣,两个人的心也跟着止不住地颤。

“宋野枝,想合哪一首?”

易青巍的腰被缠得更紧了。

身体是能成为传播情感的介质的。如果彼此相爱的话。

他们那么近,那么用力,心意相通,悲喜互明。他们一起守着同一簇火,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簇火。

他恍然觉得自己像河里扎根的一尾草,被溺水的人找到。他庆幸自己生长得够稳实,他能救他的命,他被需要着,他感到满足。

“梁祝。”宋野枝说。

易青巍笑了。

当年一曲,不过几分钟而已,竟使人惦记到今天。

他在耳边问:“宋野枝,这次,你是来向我讨什么的。”

宋野枝不说话。

他们在房间里拥抱,亲吻,如两只交颈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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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归国

他喜欢他的皮,也爱他的骨。

易青巍躺着,宋野枝趴在他的身上。胸贴胸,腹叠腹,腿压腿。

宋野枝的手藏在枕头下面,易青巍的手游走在他身上。

从锁骨,到肩胛。再向下划,此时,宋野枝的蝴蝶骨是隐没的。不过,这两块骨头,也有振翅欲飞的时候。

后半程,浴缸的水凉了,他抱他来床上。宋野枝背对他跪坐着,一手撑在床面,一手抓紧他的手腕,仰颈,挺腰。

就这样,他将蝴蝶骨献到他眼前。

然后是脊梁,一节一节硬实圆润的骨头,一串串摸下来,像滑腻的细沙下埋了白色珍珠。

然后到达尾椎,最后一颗。

他每一处都施着力,宋野枝毫无反应,唯独到这里时,身上的人忽然全身瑟缩一下,同时从喉咙里挤出一捧气。

声带无振动,也就没有发出声音。

易青巍明知故问,使着坏地轻声问:“怎么了?”

宋野枝没有回答。

他没有力气说话了,正在攒。

易青巍笑了一下,宋野枝的腹下就空了一瞬,胸口被带着一起震。

门外,楼下传来开锁关门的声音,宋野枝睁开眼睛。

易青巍说:“李姨来做晚饭了。”

天色不明亮了,已经六七点。

果然,不一会儿,脚步踏在楼梯上,停在门口,有人敲门。

李姨说:“小巍在吧?我开始做饭了哦?”

宋野枝要起身,被易青巍按回来。

易青巍要说话,又被宋野枝捂住嘴。

他用气声说:“不要告诉李姨我在这儿。”

李姨看着玄关有鞋才来问人的,她多敲几下,叫:“小巍?”

易青巍没应宋野枝的话,攥着他的手指,朝门外说:“李姨,在呢,刚才在睡觉。”

也确实在睡觉。

宋野枝耳朵有些热,倒回他胸前。

“哦哦好。”李姨说,“我看地上那烤鸭咋回事儿啊,晚上要吃吗?”

易青巍笑着低眉去瞟宋野枝的表情,说:“啊,那个是有人送来的,一会儿我给提上来。”

李姨:“这年头了,还有人专往别个家里送烤鸭啊,真有意思。”她一边嘟囔着一边下楼去了。

易青巍不知在乐什么,用脸去拱宋野枝埋着的头。宋野枝撇开不想理他,被咬了一口。

“想吃什么?”

“水。”

做完那事儿之后,宋野枝极度渴水,之前已经喝光一瓶,空荡荡的矿泉水瓶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易青巍拿来新的,为他拧开,站在床边伸手,把他拉起来。

易青巍摸他泛红的眼皮,问:“哭太多了,是不是?”

宋野枝说:“是汗。”

易青巍迁就地点头,故作敷衍地一直“嗯”。

再逗他多说几句,看人的体力恢复,精神慢慢好起来了,易青巍才关门下楼去。

宋野枝独自在床上躺着,窗外是灰蒙蒙的,房间里很安静,也很黑。他爬下床,光脚悄悄溜出门,在走廊处往下看,客厅没有人。他下了几级楼梯,蹲着,从扶手之间宽大的缝隙去看厨房。

只见易青巍系着围裙站在灶前,李姨在旁边指点。他一派镇定,反而是李姨这个旁观者替他手忙脚乱干着急。

宋野枝笑了笑,没有动,原地抱膝蹲着盯了好一会儿。

易青巍本来是往楼上自己房间的位置瞟,看见门开着,视线再一移,发现了楼梯口处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宋野枝。

他和易青巍的眼神碰上了,眼睛一弯。

第一眼像只可怜的小狗,笑起来又变成狡黠矜贵的猫,易青巍想。

他没顾上锅里的菜,李姨见他心不在焉,终于有理由自己接过手来。易青巍就只能站身后当学生,他背着李姨的目光对宋野枝招手。

“这个啊,最大的功夫是注意火候。”李姨教他。

易青巍点完头,再抬眼,人不见了,房间门依然开着,亮起了白灯。

他抿着唇,对着满室油烟浅浅笑了。

“李姨,那您先炒着,我出门去买点儿东西。”

李姨头也没回,随口接话:“这么晚了,买啥呀,不急的话等天儿大亮了再去嘛,不然不安全。”

“小玩意儿,但今晚得用。”易青巍已经在换鞋了,他说,“您做好了早点儿回去,我回来就吃。”

今年李姨的小儿子得高考,她就不在易家住了。在学校门口租了房就近照顾孩子起居,跟当年她家大姑娘高考时的做法一样。

“行嘞。”李姨说,“那小巍早点儿回啊,饭菜凉了对胃不好。”

易青巍走时,锁是用钥匙拧上的,没有声响。不过是多此一举,他哪怕是砸门,此刻的宋野枝也难察觉半分。

房间阳台的落地窗没关,衣柜门大开着,风闯进来,横在柜中的铁管上仅剩几个衣架,正悠悠扬扬地摆。

宋野枝捧一叠齐整的衣服呆站着,对着其中一件随风晃荡的白衬衣发愣。

普普通通一件白衬衣,实在不稀奇。可当胸前那团口红印转到宋野枝眼睛里来时,他有些想哭。

明明该笑的。

小叔好幼稚。

但它以安静,孤独的姿态挂在这里六七年,而他一无所知。

只粗略想想,就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