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困扰他两周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岑凌是个货真价实的gay,之前见到的吻痕应该是俞迟留下的,从他们昨天的行为来看,俩人也在一起蛮久了。不过回想起两周前吃饭时俞迟说的那些话,他们应该没有在谈恋爱,只是炮友关系,所以岑凌也没有告诉他,至于俞迟,岑凌可能也让他不要说出去。
这么看来,岑凌并不认可他们这段关系。
但是,现在不认可不代表以后也不认可,他早就说过,一件事,如果没有被岑凌拒绝,那么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最终被他接纳。俞迟已经一脚踏进了岑凌的玫瑰园,他离得到岑凌还有多远?
邵骏不知道,他焦虑,不安,烦躁,他不想多一个邻居,如果岑凌看中的只是俞迟的身体和他的技术,那么他也可以,他为什么不行呢?岑凌对他来说是这么特别,能轻易调动起他的情/欲,让他在梦里都想和他厮磨快活。
可罗小汀也说的对,岑凌是gay,他是直男,毫无疑问他喜欢岑凌,很喜欢,但再喜欢也不是像喜欢女孩子那种喜欢,所以他不能为了自己爽就去问岑凌。
但是……
邵骏一直纠结到了岑凌办公室,坐下来掏出论文交给他看,然而等到岑凌给他讲里面的问题时,他又忍不住思想神游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岑凌的音色冷清,讲起话来就像一杯温凉的白开水压过耳蜗,邵骏想起昨晚他也是用这种声音哭着呻吟,白开水便从盘曲的孔洞流进了心里,点起了一小簇火。
他视线游弋到了岑凌的嘴巴,淡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偶尔可以窥见里头西瓜红色的舌头一闪而过,昨晚它贴在硕大的肉刃上舔舐,像在舔糖,磨得殷红的嘴唇听话地含着龟/头啜吸,那个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让邵骏一想起来就觉得裤子里的东西蠢蠢欲动。
他在听岑凌讲话,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烧在岑凌身上,想把他的衣服烧干净,让他看看下面那具诱人的胴/体。
岑凌讲完了两页,等着邵骏的回应,却没等到,偏过头才发现邵骏黏在他身上灼热迷离的目光,他皱了皱眉:“阿骏,你在听吗?”
邵骏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以不要是俞迟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惶恐,尴尬,纠结,忐忑……没等岑凌问,他就腾地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出去一截,他像头找不到路的马一样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想冲出去洗洗脑子,却又刹住了脚步,难以启齿的话题开了一个小口,就再难以全须全尾地收回去,辗转不前的焦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现在不说,下次还不知道要做多少准备才能开口。
邵骏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岑凌面前,半蹲下来——初高中时他很习惯做这个动作,他比岑凌高,如果岑凌坐在椅子上,这样刚好可以跟他目光平齐——邵骏还想去拉岑凌的手,但看见他困惑的表情时,还是决定作罢。
一个好的开口能带来一次好的谈话,但是邵骏想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哥,我知道了你和俞迟的事。”
搁在腿上的手猛地攥紧成拳,岑凌黑白分明的眼里涌上不可思议的惊愕神情。
“我,我也知道了你是gay,”看着岑凌的表情,邵骏一阵心悸和难过,他赶紧解释道:“虽然我是直男,但我一点也不歧视gay,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而且性取向是天生的,我认为……”
岑凌打断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邵骏抿了抿嘴:“不久前。”
“还有多少人知道?”
邵骏连忙摇头:“就我一个,我没告诉别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良久之后,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终于被人取下,岑凌终于叹了口气:“说吧,有什么话就说。”
邵骏声音很低:“就……就,可以不要是俞迟吗?他真的很渣,之前找过的炮友有好几个我们系学长,他连名字都忘了,做过就扔,所以他肯定也不会真心对你,会欺负你的!”
“我看起来好欺负吗?”岑凌觉得有点好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邵骏慌忙说,“我只是怕。”
害怕岑凌伤心,害怕他被伤害,岑凌这么好,值得最好最好的人喜欢他,爱护他,可是这个人不应当是俞迟,野兽不懂得嗅闻花瓣,他只会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那天他跟我说,他要你,我……”
要,多么自私的字眼,像小孩子说我要这个玩具,王子说我要这座城堡,恶魔说我要这个灵魂。他不说喜欢他,不说爱他,他只说要他,他凭什么?
岑凌忽然皱眉:“他跟你说他要我?什么时候?”
邵骏不知道为什么岑凌问了这么奇怪的一个问题,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就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觉得俞迟会有什么真心,如果哥只是需要一个帮你纾解的人,我,我也可以的。”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邵骏目光闪躲,不敢看岑凌的脸色,可擂鼓般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岑凌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阿骏,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冷色调的光折射在他眼里看起来仿佛两颗无机质的玻璃弹珠。
——
俞迟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岑凌还没有走,只不过他居然没在工作,而是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乌云压得更低了,浓稠的墨灰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闪电,湿热的气流挤压在空气里,迟迟找不到出口。
俞迟吹了声口哨:“我就知道你在,走吧,等会儿这雨下起来就可怕了。”
岑凌没有答话,他慢慢地转过来,看着俞迟。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我又不小心喝掉你珍藏的茶叶了?”
“你告诉了邵骏我们的事。”一个陈述句。
俞迟看着岑凌面无表情的脸,眼里悦动的光渐渐沉下去熄灭了,细小的波痕从脸上褪去,他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面皮:“确切来说不是告诉,是让他看到罢了,他找你来告状了?真是个不可爱的小朋友。”
岑凌拧了眉头:“看到什么?”
俞迟讶异地说:“不是吗?哦,不好意思,我以为他跟你说了我昨天晚上在SCALP的舞池里故意当着他面亲你的事,所以呢,邵骏说了什么?”他好整以暇地问。
岑凌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相处了这么久,他好像依然看不清俞迟的真面目,有时候他感觉俞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没心没肺浑身是渣,因为他会流露出一点点温情供自己戏谑;有时候他又觉得俞迟非常聪明,因为他总是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和自己相处的节奏温度,让他偶尔放松到露出一点点破绽。
如果一定要让岑凌给俞迟下个定义,那可能是一条会织毛衣的恶龙,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奇怪的技能,但是会时不时表露出一点笨拙的关心。
可现在他也不知道了,为什么俞迟要故意在邵骏面前亲自己,他想让邵骏看到什么,还是知道什么?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们有过约法三章是不公开关系,为什么俞迟要这样做?说起约法三章,他当初定下的规则,现在已经让步了多少?未来还会让步多少?
他有一堆问题,可是一个也不想问,也许是他真的看错人了,可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俞迟,那些广为人知的传闻的真实性他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又矫情个什么劲儿。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喉咙口有种被堵住了的感觉,心脏上仿佛缠绕住了细细密密的丝线,勒得它隐隐发疼。
岑凌垂下眼说:“没什么,你走吧。”
俞迟想过岑凌会暴跳如雷,会冷脸斥他,会动手打他,但他没想到岑凌是这个反应,巨大的恐慌感忽然笼罩在他心头,他逼近两步,死死盯着岑凌:“他到底说了什么?”
岑凌已经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了:“他说你对他说,你要我。”
俞迟愣了一下。
“你说的应该是你要过我了吧。”
“不是。”俞迟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他本以为会很难讲出口,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些话,遇到岑凌以前,他觉得这些烂俗的情话不过是求欢的一种手段,连他一个吻都不配得到,遇到岑凌以后,所有都变成了值得。
“我说我要你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跟你继续现在的炮友关系了,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彻底得到你。”
但是当他在岑凌眼中看见了那一秒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般无处可逃的惊惶时,他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我们第一天就定过……”
“约法三章。”俞迟接话,“但你并没有规定不准我喜欢你。”
“所以我规定的你都不遵守,是吗?”岑凌已经完完整整收回了那一丝惊惶,重新变回了那个被硬壳包裹着的毫无破绽的上位者。
多讽刺啊,岑凌想,他喜欢的人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却自以为是自告奋勇地来当他的纾解对象;而他对他的纾解对象也一无所知,所以给了他自以为是给他表白的机会。
岑凌平静地看着他:“我们结束了,俞迟。”
窗外闷雷乍响,大雨终于落下。
Part 13
“项目部和宣传部就先按照原计划去做,韶洲中心那边我这两天会找时间再跟他们谈一谈,争取一下。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今天就先到这里。”
岑凌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听到有人开口。
“我有。”
俞迟懒洋洋地举起手。
在场所有人都用一种淡定却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坐在岑凌旁边的女生更是高高挑起了眉毛。
“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百年校庆和夏日艺术节这两个活动合在一起做?”俞迟对这些目光全都熟视无睹,他语气懒散,听上去就像没睡醒一样,可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岑凌,狠极了,却又烫得惊人,“时间既然撞在一起,那不如就让艺术节多给校庆匀一天。”
“这件事我们两周前就定下来了,两个活动,分开办,你现在又再说什么?而且校方那边还请了不少七老八十的校友在校庆当天回来,你让他们坐在台下看唱歌跳舞?”
“这不好吗?让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见识点儿年轻人的文化,我觉得他们……”
“这事没商量,”岑凌打断他,“上面已经定下来校庆的流程了。”
“可是没钱啊,”俞迟耸耸肩,“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没钱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屁都干不了,这话你一个学生会主席不会比我更不懂吧?”
“确实……”坐在俞迟旁边的一男一女小声说,“今年拉到的外联赞助太少了,如果要分成两个活动办,哪个都会搞得紧巴巴的,尤其是艺术节,可能各方面跟去年比都会有落差……”
“其实也还好,”没等岑凌说话,他旁边的项目部部长林蔚就打断了这些窃窃私语,“坦白讲,我也不赞成合成一个活动,不伦不类的,钱少就把钱花在刀刃上,前期准备节省一点,展板可以用去年的,传单也有剩下的,先做着,主席不是也说了会跟韶洲再谈谈么,现在都还不好说,这段时间也别浪费,外联那边多找几个二级赞助,虽然你们部长不在,但也得好好干哦。”被点到名的外联副部长连忙点点头。
俞迟冷淡地看着她,林蔚大大方方地冲他扬了嘴角。
坐在中间的陈舒云也点点头:“我也觉得分成两个活动比较好,毕竟性质不同,而且我想,要不到时候我跟岑主席一起去韶洲中心和他们的高层谈谈吧,两个人可能好一点。”陈舒云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岑凌。
岑凌说:“行。该讲的林部长和陈老师都讲完了,就按原定款额做,也没必要太节约,该花的地方就花,该有的我们都会有的。”
他最后一句就像一个保证,点亮了在座不少人眼里的光,他们都清楚岑凌素质过硬——能打破校学生会主席都是三四年级学生的传统,成为第一个二年级就当上主席的人,这足以证明他有多厉害。行常人之所不行,能常人之所不能,本来就是他们认识的岑凌。所以他无需多言,一句简简单单的承诺就能让人把心放回肚子里。
所有人都收拾东西准备走,只有俞迟坐在原位没动,他盯着岑凌说:“我还有问题。”
“你今天所有的问题企划书上都有,我建议你以后做好准备了再问,不要浪费别人时间。”岑凌把电脑装进包里。
“咚——啪!”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像按下暂停键一样愣在了原地,不约而同地看向俞迟,被他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玉石镇纸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几个胆小的女生眼里已经浮上了惊恐,连陈舒云都诧异地看着俞迟。
俞迟阴沉着脸说:“都出去,我有话跟岑凌说。”
这所有人中除了岑凌,他看都没看俞迟一眼,背上书包,拿起手边的冰美式咖啡,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我没有话听你说。”
直到最后一个被这气氛吓到的人颤颤巍巍地关上会议室的门,俞迟依然坐在原位没动,他双目赤红,搁在腿上的手紧捏成拳,青色血管狰狞地爬上手背。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林蔚,林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