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儿绝对没想到,她不过讲一个故事,竟然讲到了淮南王妃的头上,有些解气,可她看闹出的动静挺大,这是她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妇人没法承受的,如果把夏玄供出来,他们都不认识夏玄,说了等于白说,根本没有任何戏剧效果,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夏玄让她讲的,供出来没用,想到老朱的女儿杜九凤,也刚刚进了王府,她本来就嫉妒九凤成了周烨的人,苏媚儿也绝对相信,周烨的后宫,也必然是勾心斗角的,想必把杜九凤牵扯进来,蔡文柳能够转移一下视线,裘鸣凤也不会有意见的。
就这样定了!
“禀王妃,是杜九凤告诉奴才这些的。”苏媚儿的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奴才与杜九凤的关系,想必各位都清楚。”
杜九凤本来就是红人,殿中人不存在不认识她的情形,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着她。
今天的事情,猝不及防。
杜九凤迅速就明白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父亲的妾苏媚儿,苏媚儿的话,必然都是夏玄教的,怪不得爹爹进京以后,夏玄总是去找他,原来他心存着这种念头,如今苏媚儿把自己供出来,不过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垫背的,因为把夏玄供出来,无济于事,可见在这府里,人善被人欺,她本想做周烨后宫一颗普普通通的棋子,救了父亲了事,可是如今看起来,是不成了,她既然被推上了宫斗的职位,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也是从这一刻起,杜九凤觉得:权利真是个好东西,人命若蝼蚁,会被人践踏,往上走一步,践踏的人才会更少,看今天这个形势,裘鸣凤必然会上位,她一旦上位了,连蔡文柳那种起码的遮掩功夫都不会做,只会让后宫更加腥风血雨。
唯一的办法,就把是裘鸣凤也踩下去!
白锦看了杜九凤一眼,诧异地问到,“这个苏媚儿是你的什么人?怎么无端地把你拖下水?”
“她是我父亲的小妾。”杜九凤对着白锦说了一句。
杜九凤便跪下来了,说到,“贱妾久在舞乐坊,那里人口多,讲得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多,贱妾只当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讲给了小娘听,并不曾说姓甚名谁,包括杀人者和被杀者,却不想,今日有人对号入座,今日在王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出了这种轩然大波,至于王妃娘娘和她小侄儿的事情,贱妾是断然不知道的。贱妾认为,讨论此事,为时尚早,要等去打捞的人回来在再说。”
此时的苏媚儿和杜九凤,同时都跪在了殿中。
苏媚儿侧眸看了杜九凤一眼,挺翘的小鼻子,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尤其是,她的眼睫毛特别长,忽闪忽闪的,像是两把小扇子,长相确实是人间绝色,被淮南王周烨看上,不出意外,她和杜九凤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也是微妙。
苏媚儿以为杜九凤会说自己冤枉的,可没想到,杜九凤竟然说是她做的,这样一来,苏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看到杜九凤应对地这样利落,她生怕有什么套儿。
杜九凤跪在那里,脊背挺直,目光盯着坐在殿前的周烨。
淮南王周烨,还是如初般淡定,这种时候滢,就算蔡文柳的嫂子程锦有一颗要杀人的心,他的反应还是冷淡,就见他的身子侧歪在椅子上,手自然地捂着自己的嘴,在打量杜九凤,好像在考虑什么,接着,他说,“本王竟然从来不知道,你如此伶牙俐齿。”
他的回答,又让杜九凤愣了一下,她心想:我只有跟你在一块,脑子才会跟不上,比如此刻,淮南王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
很明显,淮南王的回答,让蔡文柳和裘鸣凤都紧紧地咬了咬牙齿,这个杜九凤,实在太可恨了!都这种时候了,王爷还忘不了和她调情。
“都起来落座吧,等蔡家的打捞结果。今儿是太子妃的生辰,歌舞呢?怎么不继续跳了?”周烨照例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说到。
开始奏乐了,舞姬们开始跳舞了,仿佛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剑拔弩张,只有周烨,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他还拈了一颗水晶葡萄,吃得那叫一个悠然自得,殿中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看看蔡家后花园的湖里是否有一具孩童的骸骨,目光不断地朝着殿外看去,只有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裘鸣凤心里是忐忑的,她生怕挖不出来骸骨,这次斗不倒蔡文柳。
只有蔡文柳,面色极其苍白。
苏媚儿心里也忐忑,虽然刚才她嘴上攀咬了杜九凤,可她心里门儿清,这件事明明就是夏玄告诉她的,可也不对啊,若是夏玄有什么心思,他也没让苏媚儿讲这件事情啊,都怪苏媚儿自己,虚荣,爱出风头,又怕出事了,她担不起这份儿责任。
只有杜九凤心里清楚得很,不多时,蔡家和程家的人,就会抬着一副婴儿的骸骨进来,这副画面,前世曾经有过,不过,现在发生的,比前世提前了许久。
杜九凤也想好了,本来她是要被动地要调停蔡文柳和裘鸣凤的关系,想来已经是不可能,只要她有张良计,她们就有过墙梯,用的方法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被动,倒不如她今日一下子把两人都解决了,来日让周烨封她为妃,许多事,有了权,也便容易得多,如果蔡文柳和裘鸣凤的位分从此不如她,上面有她在,她说一不二,想必她们事会生的少。
她的目光又朝着苏媚儿看去,苏媚儿也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得逞,还有鄙夷,那目光似乎再说,“你看什么,你不过也是个妾么。”
杜九凤回过头来,就冲苏媚儿的这一眼,她也要成为宠妃,说一不二的宠妃,苏媚儿这种货色,给她提鞋都不够,挑拨离间。
她的目光打量了周烨一眼,周烨还在旁若无人地欣赏歌舞。
如果说这殿中,有一个人心机似海、让所有人都猜不透的话,那便是周烨了。
日头渐渐西移,很快便过了午宴,照理说,宴席散了,人也该散了,却不想,今日没有一个人说要走。
傍晚十分,便有蔡家和程家的人来禀告,“禀王爷,确实在蔡家的湖底发现了一具男童的骸骨。”
蔡文柳听到此话,脸都白了,整个人似乎要瘫软在椅子上,这事儿,最开心的便是裘鸣凤了,她洋洋得意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
第26章
程锦差点儿晕过去,可她强撑着,自从两年半以前,这个孩子过世,她就再也没有怀上,那个孩子还是个男丁,她忽然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说到,“看看这两年我的饭食里,是否被人掺杂了别的药物。”
程锦恶狠狠地手指着蔡文柳,“蔡文柳,你还有何话说?”
蔡文柳是大家小姐,现在还是太子妃,是有些见识的,就见她说到,“纵然发现了骸骨,可你如何就知道是我做的?如何就知道这具骸骨是你的孩子?湖底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很多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会往湖里扔,本宫和这件事情无关。”
淮南王周烨对蔡家的下人说道,“孩子的骸骨呢?抬进来。”
众人大骇,这可是淮南王的府邸,而且,今日还是蔡文柳的生辰,如何就抬进来?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淮南王周烨是上过战场的人,是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只是近来,宜京城内歌舞升平,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且淮南王爷长相风流倜傥,面色如玉,和这宜京城里的繁华相得益彰,谁也不会联想到,这个人还有着“护国大将军”的称号,就连杜九凤,有时候都在犹豫,心里想着,他这个“护国大将军”莫不是徒有虚名?反正前世,杜九凤从未看过他身着战袍的样子。
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蔡家和程家的下人,便将蔡家小少爷的骸骨抬了上来,众人的眼珠子都直了,接着,有人开始作呕,很多女眷转过脸去,不敢看。
程锦和蔡向荣赶紧走到了这具小小的骸骨面前,程锦又问了旁边的下人一句,“可是从湖底打捞上来么?”
“是。”
最让人可怜的是,尸身上还捆着一根绳子,绳子紧紧地缠着一块大石头,三伏天,骸骨上还有蚊蝇和驱虫,这副场面,平常人根本不敢看。
程锦的牙在哆嗦,虽然当娘的内心已经认定这就是她的儿子,可正如蔡文柳所说,她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法证明,这就是蔡文柳杀的。
看到此情此景,程锦整个人都要疯了,牙咬得紧紧,如此凶残的人,竟然是堂堂淮南王爷的王妃,将来要母仪天下?蔡文柳想都别想,只要程锦在一日,蔡文柳当皇后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
程锦的娘家爹程家康强忍着怒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蔡仪心虚地偷眼瞧了程家康一眼,又看了自己的女儿蔡文柳一眼,眼看着一场后宫到前朝的冲突,一触即发。
白锦皱着眉头对杜九凤说,“咱家王爷,怎么把小孩儿的尸骨抬到殿上来了,这不明显着要诛心吗?”
杜九凤又看了周烨一眼,周烨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了,他绕着那具小小的尸身转了一圈,蹲下看了一眼,又拈了一下绳子,“从绳子的磨损程度和尸骨来看,死了有两年了,被人用石块强行拉入湖底。眉骨处有一点磕损,可是你家孩子?”
周烨问程锦。
程锦听到此话,当即后退了两步,她原先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死,或者哪怕是自然死亡,哪怕是失踪呢,也比这样惨死的好,原来活不见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生不如死,却原来并不是活不见人,而是死不见尸。
“我家小儿顽劣,曾经在桌角上碰到,不想,那之后,小儿就不见了。”说完,程锦没忍住,便哭出来了。
如今,程锦恨透了蔡文柳,恶狠狠地看着她。
“如果真是蔡文柳干的,那她可真是丧尽天良。”白锦对着杜九凤嘀咕,“可那是她哥哥的孩子,她这又是何必呢?”
杜九凤没说话,不过个柳自小便认识程锦,两个人年纪相仿,不过程锦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妙人儿,长得更是钟灵毓秀,蔡文柳自小便嫉妒程锦,后来程锦嫁给了她的哥哥,成了她的嫂子,蔡文柳又是自小便崇拜自己哥哥,她心里便更加不忿了,一直想找一个比哥哥更强的,终于如愿,嫁给了淮南王周烨,淮南王周烨可是处处都盖过她哥哥一头的,蔡文柳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口。
“对。是。”杜九凤回到。
不过这个案子,对杜九凤来说,毕竟是第二遍经历了,并没有那么新奇,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在周烨的身上,往日,他都是不认真的时候居多,认真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吸引人的,前世,他根本没有走下座位,是迎紫先揭穿了裘鸣凤的罪行,裘鸣凤直接控诉的蔡文柳,前世的场面,也没有这般状况,没有这么多的人,所以,结局自然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冲击力,杜九凤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要想说了算,她就必须掌握大局。
“可是你做的?”周烨站在骸骨前面,双手负立,对坐在殿上的蔡文柳说道。
只见蔡文柳满头冒汗,脸上苍白。
“王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仗势行凶,王爷,请您替老程那可怜的女儿和小外孙做主啊!”程家康老泪纵横的模样。
程锦最后还憋着一口气,她恨意滔天地对着蔡向荣说到,“明日我便与你和离!万万没想到,你们蔡家的人竟然如此毒辣!”
程锦派出去丫鬟匆匆进了殿,附耳在程锦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程锦当即又要晕过去,她的手指着蔡文柳说到,“你——你竟如此待歹毒!在我房中放上了薄荷!怪不得我这一两年一直怀不上孕,都是你!我的孩子,也是你哥哥的孩子,我真不晓得,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显然蔡文柳的所作所为也超出了蔡仪的预料,本来他还不怎么相信,再说,蔡文柳能否做皇后,关系到蔡家一家的荣辱。
所以,蔡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好难!
蔡文柳还在座上,她故作镇定地说到,“大嫂,您怎么总说妹子的不是?您房中有薄荷,本宫到现在都不知道,别说本宫最近不回娘家,就算是回了,几时曾经去过你的房中?又几时在你的房中放了薄荷?您可要冤枉死妹妹了!”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做。”程锦说到。
“回去再说。”蔡向荣扶着程锦,他与程锦的关系向来不错,正如蔡文柳刚才所说,他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自己的亲妹子做的。
“锦儿还是不要回去了,既然蔡家有这样心如蛇蝎的人,指不定还包藏着怎样的祸心呢,说不定这次回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程锦的娘家哥哥程永年说到。
“就是。”娘家嫂子顾书仪也附和。
“大胆!你们在影射谁?是影射本宫?可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这件事情是本宫做的,本宫的小侄子过世了,本宫也很伤心,怎么听你们这意思,好像认定就是本宫做的了?”蔡文柳又问。
周烨命人将骸骨抬了出来,本来蔡仪提出要将自己的孙子好好入殓的,被程家康断然拒绝了,“你们蔡家做出这种事情来,谁会相信你们是否会好好入殓我的外孙?”
蔡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裘鸣凤心说:这次可热闹了,她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发酵得越大越好,这样,蔡文柳以后想当皇后,程文康就第一个不会让,以前支持蔡文柳的人,已经分崩离析,蔡文柳失了朝堂重臣的心,而且,她又这般狠毒,朝中人谁不自危?而且,看今日,王爷也没有要保她的心思,蔡文柳一倒,可不就是她的天下了么?
裘鸣凤好得意啊!
杜九凤看着今日蔡文柳的生辰宴闹成了这样,而蔡文柳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心想着,若是裘鸣凤独大,她的狠毒,后宫势必遭殃,所以最好就是把她也给踩下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她站出来了,“王爷,能不能听贱妾几句?”
周烨上下打量她,“你?这事儿和你也有关系?”
“贱妾只是想讲一讲另外一个听到的故事。”
“哦,说。本王洗耳恭听。”仿佛周烨的唇边,还有淡淡的笑意。
这种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真是稀奇。
第27章
裘鸣凤倒是没想到,杜九凤会接上话,她也正想听听杜九凤说的是什么。
今儿可真是热闹了。
“贱妾和这事儿没关系。只是先前贱妾在舞乐坊,还曾听说另外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女人,在湖边杀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侄子。两年后,这个女人也怀孕了,有一日中午,她在夫家的湖边乘凉的时候,看到湖中心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这个女人吓得浑身发冷,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之后,她就发烧说胡话,神志不清,腹痛,恰好,她的房中有一个侍女,是个细作,她偷偷地在这个女人的亵裤上沾了血,这个女人杀人心虚,以为是鬼魂报应,很自然地就以为孩子流掉了,这个女人也不敢请大夫,因为她害怕,一旦请了大夫,势必要说出发病的原因,这个原因,她是绝对不能说的,一说,两年前她杀人的事情也要被牵出来了。其实这个湖中出现的这个孩子,是女人丈夫的另一房侧室所弄,至于怎么弄的,贱妾就不知道了,女人争宠相斗,也无可厚非。贱妾今日说出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和小娘说的那件事情,好像是同一件事。”杜九凤说完,便抬头看向裘鸣凤。
就见裘鸣凤的脸色苍白,她怒视着杜九凤,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这件事情她做的非常隐秘,除了她房中的婵娟知道,别人知道的都少,怎么成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事情?
蔡文柳的牙也咬得咯咯地响,心想着,杜九凤这是给她杀人,增添了实锤啊,如果先前蔡文柳抵死不认,便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可如今,误以为小产,说的明明就是她。
周烨已经坐在了大殿的椅子上,还在玩味着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