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摇曳的酒吧里原泽拨弄着吉他的琴弦，裴思衡坐在远处的位置上观察了很久这位站在吧台位置的男人。他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酒，然后微微起身，缓步走向吧台。
原泽一曲终了，将吉他放进包里。他还得回去给快要准备高考的弟弟做晚饭，时间卡得很紧。
裴思衡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位子上，见他准备离开，走上去主动打了招呼：“你好啊。”
闻言原泽看了过去，然后礼貌的点点头，刚抬步准备离开就被拦住。裴思衡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拿着手里的酒说：“喝一杯？”
“不了我还有事。”原泽准备越过他，却不想又被他拦了下来。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裴思衡笑了笑，将杯子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歪头在原泽耳边轻声说：“我知道我们两个是一路人。”
“......”原泽看过去，眼神复杂的看着裴思衡，低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裴思衡闻言笑了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在袁泽的脸上亲了一口。
“！”谢识从镜头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攥着。
这里和原剧本不一样，原剧本裴思衡只是挑明了双方的同性恋身份，根本没有这突然的一吻，这全都是杜哲的临场发挥。
但是导演认真的看着取景器并没有喊停，徐初檐也充分的发挥了影帝的水平，没有错愕也没有停止，对完了后面的戏。
“卡！”导演对着两人喊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这个临场发挥很加分，再接再厉。”
杜哲喝了口水笑着说：“刚刚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觉得按照这个人物直爽的性子应该是直接上，所以就随便发挥了一下，徐影帝不介意吧？”
闻言徐初檐看了一眼呆站在不远处的谢识，若有所思地说：“没事。”
“我看谢识挺介意的，”导演笑着打趣：“刚刚你亲上去，他马上就窜起来了，还不快给他赔个礼。”
“......没有。”谢识慌忙地摇摇头，急着解释，谁知他这反应在旁人看上去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的吗？”杜哲一双桃花眼瞪大了些，走到谢识面前一副抱有歉意的微笑，“那就不好意思了谢前辈。”
按照他的名气和阅历，谢识除了年纪比他大点根本算不上他的前辈。但是这声看似恭维和歉意的道歉谢识却觉得格外刺耳。
他看着杜哲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自在的说：“没事......”
第31章 031
今天的场次并不多，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收工了。借着天还没完全变黑，剧组集体举行了开机宴。
因为这一段时间徐初檐和杜哲的戏份比较多，所以杜哲坐上了徐初檐和谢识的房车，一路上都在探讨明天的剧情。
谢识坐在旁边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最后走下车的时候他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开机宴设置在一家饭馆里，这一片影视城不像拍古装剧那边一样环境艰难，各个菜系的饭馆都有。导演选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开了个豪华包房，刚好将整个剧组的人容纳了进去。
今天谢识的表现还不错，导演之前面试之后本来不抱任何希望，把这部当作流量电影拍完凑数。可谁知在短短的几天里谢识的演技肉眼可见的进步，连台词都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于是在饭桌前他不吝啬于对谢识的夸奖，觉得这次有了话题又有了演技，拿个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对于他的夸奖谢识也只是礼貌的点头，笑着没说话。反观旁边的徐初檐一直在旁边和导演搭话，将谢识原本要应付的场面话给担了下来。
一顿饭下来剧组里的人开始熟络，谢识在徐初檐应酬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演员，名叫白煜，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饰演的是原舟的高中同学。
白煜看上去就是那种乖巧的少年，白白净净的，说话时低着头，和周围急于结识人脉的同期产生巨大的反差。
对于这样一个新人演员，谢识十分理解他在这种场合时的拘束。正巧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在角落里和这位小演员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走之前还加了彼此的微信。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录制，谢识穿上了准备好的蓝白校服，化妆师将头发弄得松散了些，再加上谢识本来就脸小显年轻，这一身装扮下来真的像是一个高中生。
导演朝他走了过来，拿着剧本说：“你今天，撞见了你哥哥和别的男人亲吻。”
谢识点头，坐在椅子上认真听导演讲戏。
“在这儿之前你虽然摸不准，但是你知道自己对哥哥有别样的感情。就是这么一吻，你知道了你喜欢原泽。但是你的情绪要收住，你痛苦、你纠结、你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一段感情，但是你不能外放。”导演看着谢识：“你学生时代喜欢过人吗？就是那种很隐晦的感情，你明白吗？”
坐在旁边的徐初檐闻言看了过来，意思不明的看着谢识。
意识到旁边投来的目光，谢识顿了顿，点头应了一声：“明白。”
“行，”导演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初檐，然后了然的笑着说：“你现在就不要把他当作你的老公，就把他当作你青春里那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纠结、痛苦、禁忌是你最大的情感，好吗？”
“好的。”谢识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徐初檐，然后匆忙的收回目光。
需要准备的不仅是谢识，杜哲也是一样。今天是他和徐初檐的第一场吻戏，也是整部电影的第一个剧情高.潮点。虽然他们已经简单的交流过，但是拍戏还是得讲究实践。
果然，就单单一个吻，因为角度问题就NG了很多次，再加上谢识迟迟进不去状态，整个剧组的气压越来越低。
坐在镜头后的导演脸越来越黑，扫了一眼补完妆的谢识，态度没了昨天在庆功宴上的热情：“调整好情绪再过来。”
谢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难进入状态，只是他每当看到徐初檐和杜哲亲吻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马上跳戏，他做不到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他没有办法将这一切都当作是在演戏。
他抱歉地点点头，受挫地说：“不好意思......”
徐初檐闻言往这边看了过来，见他状态不好的走到片场的一角，连忙跟了上来，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识下意识地躲过他询问的视线，他现在还没有适应电影拍戏的节奏，情绪也容易被外界所打扰，对自己的角色还不能做到像徐初檐那样收放自如。
以前他演个肥皂剧走出角色都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更别说现在电影这样快节奏的拍摄模式。
这里只有一张椅子，徐初檐见状蹲在他旁边，语气中带了些哄人的意思：“没关系，一时之间进不了角色也是很正常的。我现在就在你旁边，你就对着我试戏，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闻言谢识缓缓地抬头，将杜哲往这边望，摇头闷声闷气地说：“我自己找感觉就好。”
徐初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然的点点头。他起身对导演说了几句什么，得到允许后拉起谢识的胳膊，低声说：“走，我带你去找感觉。”
徐初檐带他找感觉的地方是一件闲置的化妆室，里面还有一张巨大的落地镜。徐初檐将灯全部打开，见谢识拉到自己身前，说：“来吧，找感觉。”
之前那句“找感觉”只不过是谢识不想在杜哲注视下和徐初檐互动的托词，没想到徐初檐还真给自己找了个地方。他后知后觉的说：“怎么......找？”
徐初檐挑眉看向他，然后说：“培养对我的喜欢啊，你现在进不去角色，不就是对我的喜欢不够，没什么醋意吗？”
闻言谢识张了张嘴，想要否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进不去角色并不是因为徐初檐说的喜欢不够，反而他其实能够感受到原舟内心的那种惊讶和伤心。
相反的，他能够感受醋意，但是这股醋意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浓烈......
当然，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毕竟太暧昧，他自己光是想想就已经回错了意，更别说是将它告诉徐初檐。
他顺着徐初檐的话接了下去：“那我应该怎么培养？”
谁知他还真的顺着自己说下去，徐初檐的神色暗了几分，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想一想我给你送的礼物，风铃、明信片、书签......”
闻言谢识忍不住笑了，说：“你喜欢人的方式就是送礼物？”
“当然不是，”徐初檐低垂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蓦地笑了：“我还有很多方式，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这话说得巧妙，谢识一时之间没听懂这句“你不知道”的引申含义，他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准备离开：“走吧，耽误太多时间了。”
“你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徐初檐跟在旁边，好奇地问道。
“我本来就不是因为代入感进不去戏。”谢识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
徐初檐将化妆室的灯全部关掉，一半脸隐没在黑暗里，闻言侧头看向谢识，问道：“不是因为代入感？”
“嗯。”
反而是因为代入感太强，导致自己情绪过剩。
“噢......”徐初檐不疑有他，将刚刚的对话又仔细地在心头过滤了几次，最后自动提取有效信息：“所以说，你看到吻戏的时候，是有感觉的？”
谢识：“......”
他没想到徐初檐思想竟然这么跳跃，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谢识有些慌乱的想要搭上门把手，刚把门打开几分就被旁边的力道给摁了回去。
关了灯之后的化妆室有些黑，谢识感谢自己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不然逐渐泛红的脸颊就会彰显出他现在想法。
只是在这样一个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下，心跳声就变得格外明显，谢识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因为徐初檐的靠近变得越来越快，他靠在门板上，感受着徐初檐的气息越来越近。
徐初檐慢慢靠近，两个人身高的差距逐渐明显。他低头看着被黑暗裹挟的脸，低声问道：“你跑什么？”
“......我没有。”谢识连忙解释，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心虚。
闻言徐初檐低声笑了，半明半昧的脸慢慢靠近，最后停在了里谢识的脸不到一拳远的位置，继续之前的疑问：“有感觉吗？”
不知道徐楚颜问这个问题是出于什么心里，但无论是哪一种，谢识都不会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微微侧过头，直截了当的否定：“没有。”
显然，徐初檐并没有相信他的这个回答。但他也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脸移开了些。微微直起身子在谢识的头顶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谢识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徐初檐侧过头，单手撑着面前的门板上，若有所思地说：“我高兴。”
最后两个人终于出了化妆室，被徐初檐这么一搅和，原本不在状态的谢识现在总算是进入了状态，只不过此状态非彼状态。
原本应该是一场及其虐心的戏份，偏偏谢识眉眼之间带了几分旖旎的春意。
整个剧组都在好奇，在刚刚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影帝带着自家老公跑去化妆室里做了什么。
第32章 032
今天的场次相比昨天要繁重得多，不知道为什么，谢识调整了状态之后，杜哲又开始不对劲起来。每每到他和谢识搭戏的时候就频频忘词，谢识穿了一身单薄的校服外套和他搭戏，鼻头都有些被风吹红了。
现在快到晚上，正是最冷的时候。谢识说台词的时候都有了些鼻音，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不发抖。可是杜哲还是回不来状态，要么是忘词要么是说错词。
刚刚才心情转好的导演此时又黑了脸，拿着喇叭坐在取景器后面，冷着声说：“今天就到这里。”
周围的工作人员应声起身将道具收好，杜哲在人群中间郑重地鞠躬，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导演，给您添麻烦了。”
他一向在剧组里人缘好，所以也没什么人对他真的有意见，再说这么多次NG，除了导演，最遭罪的还是和他演对手戏的谢识。
此时的谢识已经被冻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一张小脸苍白，连套上外套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徐初檐给他穿上外套，问道：“没事吧？”
闻言谢识摇了摇头，冰冷的双手错开徐初檐的搀扶，“我没事。”
杜哲此时走了过来，双手合在一起做道歉状，“不好意思的谢老师，我这脑子就是不好，什么都记不住。”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好意思的看着谢识。
说来也奇怪，他在和徐初檐对戏的时候能够从容的应对，甚至有时候还能像以前一样临场发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和谢识演对手戏就一直忘词。
对此谢识也不愿意细想，摇手说道：“没关系，今天晚上好好准备。”
“嗯，”杜哲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高级房车，说：“我今天专门请了国外一个顶尖的糕点师傅过来做茶点，有时间的话二位可以去试试。”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的往徐初檐方向瞟，可徐初檐从头到尾视线从来没有在谢识身上离开过。
见徐初檐没回答，谢识勉强的笑道：“好的，谢谢。”
离开了片场，谢识终于到酒店里洗了一个热水澡。热水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当初和徐初檐重逢的时候，他也是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
洗完了澡之后徐初檐不知道去了哪里，桌上有准备好的胶囊和冲剂，谢识看了一眼用量，吃了药后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在剧组里呆久了之后状态也慢慢地渐入佳境，但是还是不能疏忽，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制作电影，不能够浪费掉这么宝贵的学习机会。
可是药效上来得也很快，没过半个小时他就有些昏昏欲睡。就当他马上就躺在沙发上快睡着的时候，酒店的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