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言蓁蓁竟然委屈的哭了出来, 看着成彧那张俊秀五匹却却又面无表情的脸孔,心中一片悲凉:“这次的事情, 我也害怕,我也愧疚,我也不想安然替我受这样的苦,可是侯爷你呢,非但没有安慰我,却跑来责怪我......”
“是不是只要受苦的是我,侯爷就不会如此生气了?若是受辱的是我,侯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逐出南阳王府吧?”言蓁蓁自顾自的说着,踉跄了两步又摇了摇头,自嘲道:“兴许也不会,我嫁与侯爷毕竟是天家旨意,将我逐出南阳王府,呵呵......怕是会拂了陛下的面子,侯爷不会这么做的......”
看着言蓁蓁无助的模样,成彧心有不忍他本来还想发火的,但此时心中那唯一的一点火苗也被言蓁蓁的眼泪给浇熄了,轻叹一声,收敛起所有的锋利,轻声道:“本侯并未责怪于你。”
“只是......只是过于担心罢了,本侯自然是希望你平安无事,本侯......本侯做的那些也不是完全做给陛下看的。”
“什么......意思?”言蓁蓁定定的看着成彧,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何意。她刚到南阳王府的那些日子,她能清楚的看到成彧眼里的厌恶和憎恨,然后相处之后,成彧依旧疏离冷漠,再到后来的避而不见......可是现在他说是因为过于担心的愤怒,所做之事并非全是做给别人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成彧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声音空灵悠远带着莫名的叹息:“我从小就不受人待见,总是受同龄人的欺负,一出生就死了娘,七岁连爹也死了,一直都是徐管家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因为承受了太多,早早的便尝尽了人世间的冷暖,因为不受陛下重视,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我对人一向敏感又多疑,实际也是心里的软弱在作祟,老是虚张声势的咄咄逼人,无非是为了隐藏内心的脆弱而已。”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言蓁蓁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突然讲起他的身世,他的身世虽然言蓁蓁都知道,可从书上那冷冰冰的文字看来,言蓁蓁心中未有一丝波澜,只道是众生皆苦,可如今从成彧口中说出来,还是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成彧口中自述而出,也难免会有一丝的触动。
“我只是想告诉你,安然可以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我受人欺负,只有她站在我面前帮我,如今她这般模样,我自然也是担心的,但是并无责怪你之意,我向来不会表达,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了什么。”
“侯爷......”言蓁蓁愣愣的看着他,他突然这般掏心掏肺真情流露,反倒是让她有些无措。
言蓁蓁刚想说话,便听有脚步声传来,一转头,发现成彧已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神情怡然自得,哪里还有前一刻的落寞和忧伤。
见此,言蓁蓁也只好悻悻的坐下。
须臾,小玉便带着碗筷进来了,她将碗筷放在成彧的面前,心中直打鼓,怎的觉得房间内气氛怪怪的,他家侯爷笑呵呵的看着一桌子菜,她家夫人则愣愣的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用膳吧。”小玉轻声提醒道。
如梦初醒的言蓁蓁快速的拿起碗筷,自顾自的低头扒饭,也不敢看对面成彧的表情。
“你先下去吧。”言蓁蓁听到成彧如是说。
言蓁蓁埋头扒着饭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得直犯嘀咕,干嘛要将小玉打发走?他又要干什么?
可是直到小玉离开了一会儿,成彧也未有任何的话语,只是安安静静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而已。
“侯......爷?”言蓁蓁小声的叫了一声,心中还想着他那番类似告白的话呢,怎么一转头就无话可说了呢?看成彧没有丝毫心里包袱的吃着饭,言蓁蓁更加郁闷了。
有些话怎么能含糊不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比如成彧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她到底有没有......
“寝不言,食不语。”成彧淡淡道。
“......”
以前怎么没有这个规矩?
言蓁蓁见成彧并不想多说,于是只能郁闷的低头继续扒饭。
不知过了多久,成彧终于放下了碗筷,然后抬首望了望窗外,发现已经天黑了。
言蓁蓁笑呵呵的凑近了些,道:“侯爷,饭吃完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其实她早就吃饱了,只是不好意思提前离场罢了,看成彧还在吃她也不好催促,只得边吃边等,天知道她一天一夜没睡有多困顿,心中默念着只求成彧吃完赶紧离开,她好安歇。
可是似乎成彧误会了她的意思,看着他脸上莫名的笑意让言蓁蓁心中一咯噔,一股不想的预感隐隐升了起来。
“天色渐晚,吃饱喝足,自然是宽衣安歇。”成彧说得一派自然和理所当然,言蓁蓁的脸却僵了,她看着成彧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脸色越发的难看。
“呵呵,侯爷说得对,那侯爷就赶快回屋歇息吧。”言蓁蓁干笑两声,催促道。
“回屋?”成彧抬眼看她,“这整个南阳王府都是本侯的,本侯想在何处安歇便在何处安歇。”
“侯爷的意思是要在此处安歇?”言蓁蓁的脸色难看至极,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夫人貌似有意见?”成彧挑眉一笑。
“没没没。”言蓁蓁赶紧摇头,努力的想着措辞,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朦胧和温柔,于是转过头,用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道:“侯爷,您看呐,漫漫长夜,如此良辰,自然是无心睡眠,何不秉烛夜游?”
“无心睡眠?”
言蓁蓁愣愣的点头。
“我记得......”成彧嘴角轻轻上扬,如玉的指节搁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悦耳的声音如小溪流般缓缓流淌:“你我皆是整夜未眠,你不困吗?”
“哈~~~”好死不死的,言蓁蓁忽的打了一个哈欠,待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了几下极重的眼皮,逞强道:“我觉得还好,主要是刚进食不宜平躺,所以饭后歇息不可取,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蓁蓁的意思呢,是饭后应该多运动运动,这样有利于身体健康。”
“运动?”成彧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身后的床榻,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微妙:“夫人的意思是?”
言蓁蓁顺着他的目光,心知他在想什么,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心中一急,顿时连话也说不连贯了:“不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你......”
“你作什么如此紧张,我什么?”成彧轻笑起来,连眼睛都带着笑意,微微眯起。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又怎知我是何意了?”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言蓁蓁气得跺脚,“我确实是为侯爷着想,古话有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所以侯爷,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活那么久作甚?”
“......”言蓁蓁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我自然是希望侯爷能长命百岁......”
“也好。”言蓁蓁话还没说完,便见成彧站起身来,转了转脖子,道:“今日确实是累极了,那便如夫人所愿。”
言蓁蓁心神一松,想着总算把他送走了,待他一走她就将门关起来,然后上床休息,房间灯灭了他总不至于大晚上的来敲门吧。
正胡思乱想间,言蓁蓁只觉得眼前一花,房间景物突然来了个旋转,待反应过来双脚已经离地,被成彧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侯......侯爷,您干什么?”言蓁蓁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带笑的脸,越发的向床榻靠近,心中恐惧,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夫人不是希望我长命百岁吗?”成彧看着已经呆滞的言蓁蓁,嘴角一弯:“古人还说过,饱食即卧,期颐。”
作者有话要说:
言蓁蓁:饱食即卧,期颐。什么意思啊喂?
成彧:直白的说就是吃饱就睡,长命百岁。
这一章感觉不太对,码出来怪怪的。。
第38章
言蓁蓁进去的时候, 安然正靠在床榻上晃神。
“安然。”言蓁蓁叫了一声徐徐而行,床上之人闻声先是一怔然后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蓁蓁。”安然勉力支起身子,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言蓁蓁坐在床沿, 伸手刚握住安然柔弱无骨的小手便蓦的一惊, 道:“你的手怎的如此凉?很冷吗?”
这炎炎夏日言蓁蓁热得都想露胳膊露腿, 哪知触手便是一阵冰凉,不由得有些担忧。
安然摇了摇头, 轻咳一声,连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像是在极力压制。
“身子还不见好转吗?”言蓁蓁皱了皱眉头,转头使了使眼色,小玉便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来到床前。
“这是我命人刚熬的药, 快趁热喝了吧。”说着言蓁蓁从小玉的手里接过药碗,递至安然的面前。
安然看着面前这黑不见底的汤药, 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蓁蓁,其实我的身子并无大碍,整日都喝这药, 苦死了, 还特别的难闻。”
安然说完,又是以手掩嘴一阵咳嗽。
“你看你,还说身子没有大碍,咳得如此厉害, 这都好些天了, 一点也不见好,反而病情有加重的迹象。”
“既然这药无用, 那便不用再喝了吧,太苦了。”
“良药苦口嘛,不喝病怎么能好呢?况且你住在南阳王府的这几日,身子每况愈下,这让我们如何跟安大哥交代啊。”说起安子骞,言蓁蓁又忍不住的有些抱怨:“也不知道安大哥这几日在忙些什么,竟连人影也没见着,哎......”
“可能哥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安然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做停留,稍一走神后,便扯着一张笑脸,柔声道:“蓁蓁,我真的没事了,前日大夫都说我并无大碍,根本无需吃药的,这药只是调理身体只用,吃与不吃不甚重要。”
“既然是调理身体的,那当然要吃啊,你怕苦的话,我待会让人送些蜜饯过来,这样可好?”
“这......”安然有些犹豫的看着她,喝吧又太苦,不喝又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此时小玉走上前来,道:“安小姐,您快喝吧,我已经让人去拿了蜜饯,这药可是我们夫人亲自煎的药,一大早就去膳房了,我还从未见夫人起得如此早,还请安小姐念在夫人劳苦的份上喝了吧。”
“这药竟是你亲自煎的吗?蓁蓁你太客气了,对我何须如此。”
言蓁蓁本就对安然有愧疚,所以早起为她熬药希望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也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被小玉这么一说,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啦,每日也是闲着无事,所以安然为了让我不白白辛苦,赶紧趁热喝了哦。”
“好吧。”安然终于妥协,无奈的接过药碗,看了看让人害怕的黑色汤汁,眼睛一闭,便一咕噜喝了下去。
“好苦。”安然闭着眼睛,忍不住小声的抱怨。
就在此时,被派来伺候安然的侍女小风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好些蜜饯,径直行至床前,恭敬道:“安小姐,这是新做的蜜饯,您尝尝看。”
嘴里还留着苦味的安然,听得此话自然是迅速的拿起一块蜜饯,毫不犹豫的就往嘴里送去,待那甜味从嘴里蔓延开来,安然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
“果然很甜。”安然忍不住的点了点头,嘴角慢慢的荡出笑意,突变陡生,安然忽的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只是须臾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连带着嘴里的蜜饯被染成了红色,一并吐了出来。
“安然!”言蓁蓁豁然起身,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震惊,那血色像是一把利箭一般直直的刺在言蓁蓁的心上。
“你怎么了安然?”言蓁蓁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臂,一时间六神无主,只余慌乱。
其他侍女也涌了上来,安然可是当今皇后最宠爱的侄女,是忠肃侯爷的小姐,若是在这南阳王府出了事情,那便是为南阳王带了灾难,以当今南阳王府的地位想必是灭顶之灾,所以众侍女当知其中利害关心,顿时慌了心神。
“别担心,我没事。”安然有气无力的说着,一张小脸竟是比纸都苍白,嘴角残留的血迹更是醒目。
“小玉,快去请大夫!”言蓁蓁大声叫道,自己则将安然扶着躺了下来。
一躺下,安然被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是以只得支起身子侧身咳嗽,她咳了很久,直到那白色的方巾都染上了腥红的血迹,才渐渐止住。
“蓁蓁......”安然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喃喃叫着,看样子已是到了昏迷的边缘。
言蓁蓁心中大骇,握着安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安然,你怎么样?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成彧哥哥......成彧哥哥......”安然如梦呓般喃喃道。
“什么?你说什么?”言蓁蓁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些。
“成彧哥哥......成彧哥哥......”安然的声音越来越小,让人听不真切。
见她如此,言蓁蓁手足无措,对着一旁同样慌乱的小风道:“小风,快去请侯爷过来,快去!”
“安然,你撑住,大夫很快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言蓁蓁不断的呢喃着,不知是对安然说的,还是安慰自己的。
屋内只剩她和安然了,此时安然倒是已经安静了下来,想来是已经昏迷过去了,只是那眉头紧紧皱着,似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倒是让言蓁蓁冷静了些,她不断的回想是不是这几日出了什么纰漏,明明回来那日便瞧过大夫,并无什么大碍,不消极日,这病情反倒如此严重了呢?
言蓁蓁不由得将视线投向那晚汤药,她起身将药碗拿了起来,见碗底只剩下一些黑色的残渣,不对啊,这药是她亲自煎的,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难道是药方拿错了?
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艰涩的味道扑鼻而来,言蓁蓁皱了皱眉头,她不通药理,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只好等大夫过来。
她望着昏迷的安然,心中不断的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不一会儿,成彧便来了,带着匆匆的脚步,三两步便行至床前,看着地上的鲜血和昏迷不醒的安然,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