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论妾做什么,终究都敌不过柳姑娘的一句话,对么?
姐姐这话...卫桓撑起半个脑袋,扭过头与她对视,车内烛火微暗,衬着眸中点点星光,时而亮,时而暗,是什么意思?
吁!
王爷,王妃,到家了。
妾扶王爷起来。
卫桓一把握住萧幼清伸过来的手,姐姐还没回答我。
萧幼清微睁着双眸,王爷真的想知道吗?欲伸手抚上楚王的脸颊时。
卫桓却将头撇开,像是逃离,算了,我累了。
萧幼清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小心翼翼的扶起楚王,马车旁早早就等候了一干人从府内出来的仆从。
二人一路上不相顾,也无言,只有宫女与女使们在底下的窃窃私语。
小六子心疼的看着主子,大氅包裹的中衣后背血迹斑斑,他将眉毛扭做一团,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回来就...
阿郎这伤口,要不要叫孙太医过来?
卫桓极力的摇头,今夜是除夕,孙太医一年都在翰林医官院忙碌,难得到了年尾,就不要去打扰人家团圆了。
看着楚王痛苦的神情,萧幼清轻声吩咐道:你扶王爷好好躺下,勿要沾水,我去取药,一会儿过来给王爷换药。
是。
萧幼清走后不久,卫桓就听见身旁传来小声的抽泣,遂很是无耐的回过头,我这儿还没死呢!
阿郎不知道,阿郎走后王妃回来发现不对劲,就一直逼问,可奴婢哪知道啊,之后赵王来了,说您被陛下庭杖,还关进了宗正寺,王妃脸色都白了,就直冲冲的闯进大内去了。
小六子的话令的楚王第一反应便是萧幼清在日落后闯入了大内。
日落那会儿子是她挨板子昏厥的时刻,她怔的抬头,眨了眨眼睛,心里思道:闯进宫的吗昨夜是在宗正寺苏醒的,原来一路上熟悉的味道,是她啊。
第31章 克定厥家
随后她才想起还有个赵王,于是迟疑的看着小六子,问道:赵王?
小六子连忙点头,是啊,是赵王亲自来报的信呢,大娘子吩咐奴婢看家,奴婢只好差人出去打听,才知道今日城门刚开隆德开国公就回来了东京,回了趟家卸下盔甲才骑马赶入大内,阿郎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开国公会提前回来?
卫桓将头埋回枕头内,喃喃道:难怪今日清早醒来没有看见她。枕头内眉目紧锁,深深颤笑,明明在意料之中,可是听到时,为什么还是会感到意外!
阿郎可把奴婢吓坏了。
她又问道:昭华阁那边呢?
小六子摇摇头,贵妃娘子那边没有消息,康宁公主倒是差人来打探了,孙太医事后都给报了平安,这不,还送了角子过来。
我这么折腾一番,怕是把娘与阿姊吓得不轻吧。
虽说陛下这么些年来一直不管不顾也不问的,但是这般重的责罚还真是头一遭,吓坏奴婢了。小六子皱眉说着自己都觉得疼,这次的事情,奴婢总算看明白了,楚王妃她,是真的在意阿郎,奴婢侍奉阿郎这么多年,大内什么样的人没看过,这打心底的担忧与喜欢啊,是装不出来的。
小六子站在一旁躬身看着她,反问道:阿郎总说王妃图什么,可是,阿郎又图什么呢?不等楚王说话,小六子便又紧接道:阿郎时冷时热,拿了,不敢拿太紧,可是呢又不想松开,所以阿郎大抵,也是不舍的吧。
小六子自幼一直跟在她左右,楚王妃嫁入王府时常会与主子在一起,他便隔着跟在后面尽其本分,旁观者,能将这些看得更为清楚与透彻。
卫桓撑起自己,想要辩解什么,只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小六子便向后退了几步,躬身道:奴婢先告退。
等等。萧幼清叫住他。
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将案桌抬到王爷的榻前来。
是。小六子出去叫进来一个厮儿,与他一起将一张案桌抬到了楚王榻前,也不问楚王妃要做什么。
奴婢告退。
你要做什么?卫桓不明其意。
王爷先躺下,妾给你换药。萧幼清从喜秋手中接过热水,你也下去吧,守在门口。
是。
萧幼清拿过两件干净的中单,王爷的单衣,是自己解呢还是妾...
本王自己来。
马车颠簸,尽管她十分的小心,可抬上抬下终究难免磕碰到,伤口裂开,萧幼清接过染红的单衣,双手微颤,突然觉得父子之情薄如纸,自己的亲儿子,皇帝还真是心狠的下得去手。
卫桓见萧幼清紧凑着眉角,又想起了刚刚小六子的话,还没等萧幼清问疼,姐姐别担心,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伤我躺个几日也就好了,不打紧。
萧幼清俯下身,拧干热水里的绢巾,几乎是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口,动作轻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手重弄疼了她,最后外敷止痛的伤药。
瞥见楚王额头上的汗珠,面白如雪,双唇也无血色,便也能猜到如何之疼,离子时还有一些时辰。
卫桓轻呼一口气,侧头看了看桌案上横放的桃木板,所以姐姐是想让我书一副桃符吗?
是,妾问过祁内侍了,楚王府的年,会放下人归家团聚,但王爷自己是从来不过的。
没有旨意,我不能留在娘身边,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过的。
王爷这定义,是自己给下的,所以忽略了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萧幼清在砚台上注入些许清水开始研墨。
关心我的人,可我又能回报什么呢?卫桓眨了眨眼,随后直看向她。
她们不求回报。她将笔递到楚王跟前。
卫桓接过笔,用另外一只手吃力的撑起,十二月的桃符市上可以买到一大把,我如今都这样了,姐姐还真会为难我。
萧幼清走上前去,小心的搀扶起她,王爷自己说的,王爷是楚王府的主人,岁除日总要讨个彩头。她忽然低头凝视,这也是妾,嫁入王府陪王爷过的第一个年。
卫桓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发自内心的浅笑,沾了沾墨问道:写什么?
凭王爷。
她便想也没有想的就玩笑道:左书神荼,右书郁垒?
萧幼清挑了挑眉头,那妾还不如去桃符市上买一副。
不是姐姐说任凭我写的吗?卫桓便爽朗的笑着先将横批写了。
横批固定文字,为,顺天行化。写完后又提笔凝神了许久,突然亮眼道:哎,想到了。
新年纳余庆,后蜀皇帝为自己寝宫门前写的桃符,我在四川成都府的时候,见的最多的是锦竹年画,西蜀的喧嚣繁华可与东京相比。只写了右半她便将笔递过,嘉节号长春,这一句,就由姐姐来写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