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府的衙门内,秀才的寡嫂与几个百姓指控岐山县令行凶杀人,并言亲眼见到他带了随从到扶风县逼迫秀才退婚,逼迫不成便将人活活打死,最后还毁尸灭迹掩盖行迹。
地方衙门的下牢与朝廷关押宗室与臣工的上牢相比要阴森黑暗得多,墙壁上还挂着许多私刑刑具,只远远看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几日后,一个狱卒过来送饭。
我警告你们,我家阿郎可是天子门生,有功名在身,是官家指派来岐山做官的,你们要是敢伤了他...
哟,还天子门生呢?进了这地牢还神气什么呀,我告诉你们,天高皇帝远,到了地方,谁还敢不听知府事的话?我在这里做事这么多年,这地牢里竖着进来的人,有九成都是横着出去的,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吧,没准说两句好话,让知府开恩还能留个全尸。
小六子怒瞪了几个狱卒一眼旋即回到楚王身旁,他们也太不讲理了吧,公堂上连辩解都不给就直接关进地牢了。
楚王看着手脚上的镣铐,在大理寺几个月里时常见犯人带着它们,她不知竟然这般的沉重,颤笑道:其实陛下一早就知道崔氏的门生遍布各州府吧,这个凤翔知府也是,他把我派到这儿来...楚王握起拳头,还真是见不得我半点好啊!
笑逐渐变得苦涩,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是亲王,只要我死了,就可以牵连出一场大案,他不仅可以将政事堂收回自己手中,萧姜两家没了我,赵王又已经大婚...呵呵。楚王咬着牙,果然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权力。
恐怕,凤翔府的出口如今都有人把守吧,刘主薄...楚王靠在墙头,紧紧攥着拳头。
现在也没办法将消息透露出去,咱们就只能在这地牢中等么,奴婢倒是不要紧,可让您在这种地方...
但愿刘主薄能想法子出去找到转运使,朝廷那边也应该快要出事了,楚王攥着同心结起身走到天窗口,只求,判官晚些判我死才好啊。
一块玉制的腰牌右符从对襟领口内滑落,小六子将其拾起,背面是凹凸的两条鲤鱼雕刻,奴婢怎么没有想到,阿郎随身带着腰符,若是告诉他们阿郎的身份,那知府应该就不敢轻易定罪了吧?
你忘了吗,这里是凤翔,是边境州府,除却转运使,知府事的权力最大,他的头上还有个右相,否则又怎敢这般大胆的公然敛财。
小六子便瘫软下,哭泣道:死了奴婢不要紧,可主子您是官家的儿子,他们怎么敢?
楚王苦笑着躺下,谋害皇子于他们而言又不是第一次了,什么皇子,不过是一场虚荣罢了。
第109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五月下旬,凤翔府。
上头之前来的消息是暗中悄悄弄死,随便加个罪名顶上,你们做事小心点,别露出痕迹,记住,不要见血。
可...那个人的随从一直嚷嚷着说他的主子是官家的儿子,是当朝亲王。
你个蠢货,官家一共才几个儿子?太子三王与六王如今都好好的呆在皇城里头,你见过有哪位皇帝会将自己的儿子派到这种地方来做知县的?凤翔知府挑着眼嘱咐道:办事利索点,最好能让他们先画押认罪。
是,属下办事恩府您只管放心,属下一定做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查不出任何。
岐山县的刘宅内,几个衙役围在院中,脸色失常,如今凤翔府各个关口都有人把手,严防人进出,看守的人认识我们,刘三已经被他们扣下了,我们
刘书柏捶打着手心在院中急的来回走,这是摆明了要刻意封锁消息,魏知县一定不是普通人,否则怎么能够让知府不惜动用府兵。
爹爹,让我去吧,他们没见过女儿的,让女儿随着商队。刘氏穿着兄长的衣服走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刘书柏起初还以为是长子回来了,近看才发现是女儿,可你知道转运使司在哪儿吗?
刘氏摇头,知县是因为女儿才蒙难,女儿可以一路询问着过去。
秦凤路的转运使司在秦州,距凤翔府有百里,期间要渡渭水,你不会骑马...
女儿不怕的,女儿知道他们是栽赃陷害,女儿也知道真凶是谁,女儿不是为了知县,既然凤翔知府纵容,女儿一定要让真凶伏法,还知县一个清白,还王郎一个公道。
至此,刘书柏虽不情愿却也没有再拒绝,叮嘱道:孩子,路上小心些。
凤翔衙门的地牢中,几个狱卒将楚王从牢房里带出,一名狱卒拿着烧红的烙铁在她眼前晃悠。
隔着一拳的距离,她便感受到了烙铁那滚烫的温度,若是那狱卒手一抖
狱卒看着楚王,虽然蓬头垢面,但五官生的精致,只要你们画押认罪,就可以免受这皮肉之苦,如若不然,我这手一抖,你这细皮嫩肉恐怕是经不起,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楚王憎恶的皱着眉眼。
狱卒眯着眼,朝手下挥手,几个狱卒上前作势要扒她的衣服,小六子看着便急道:狗官,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残害皇子乃是谋反的大罪。
几个狱卒听着双手一颤,犹豫的停了下来。
还皇子呢,敢问您是哪路神仙皇子?太子?三大王?还是六大王?
小六子便收了那慌张的姿态,扭动着腰间道:我的大带里有一块我家阿郎的腰符,动刑之前,我劝你们最好先将它拿去给你们家知府瞧瞧!
狱卒将他腰间的腰符摸出,头儿,还真有一块玉牌子,上面有两条鲤鱼。
鲤鱼的反面刻着官职爵位以及名字,狱卒尴尬的小声问道:你识字吗?
你,你呢?
几个狱卒纷纷摇头。
先把他们押回牢中看着。狱卒便将腰符收起,朝地牢口走去。
狱卒们便将二人扔回了牢房,跨进去那一刻楚王便软下了双腿瘫倒在地,颤抖着全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畏惧酷刑,还是在后怕自己的身份差点暴露,恐惧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不敢想像事发之后会怎么样,诺大的京城都在她的掌控中,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栽在这种地方。
阿郎怎么抖得这般厉害!小六子焦急的跪下,试图扶她起来。
狱卒跑到衙门里,将腰符呈给凤翔知府。
这是从那个随从身上搜出来的,他说是他主子的信物。
被打搅了用餐的知府很是不悦将腰符一把夺过,刚一低头便傻了眼,玉牌的背面有两条阴阳雕刻的鲤鱼,而正面则刻着几个显眼的大字。
凤翔知府连忙问道:你确定是从那个随从身上搜出的?
是啊,他一直嚷嚷着说自己是宫廷内侍,而那个知县则是楚王,是被陛下派到岐山历练...
好了!知府怒拍桌子站起,去把幕客叫来。
是。
对了,将地牢里那六个人换个隐蔽的地方分开关着,差人好生看着,他们要吃的喝的就给他们。
是。
狱卒心里泛着嘀咕,瞧知府这紧张的样子,心中便猜想那人莫不真是个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