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任她怎么惨叫,叶秋彤都没去看一眼。
倒是狄大黑跑出去听了一阵子,回来对叶秋彤一阵汪汪汪,似乎想告诉她,让她出气。
叶秋彤摸摸狗头:“我不想知道她怎么了样了,我只想离她远远的,垃圾人,不值得我费心思。”
狄大黑却有不同的看法。
狗是记仇的动物。他是一条另类的狗,他不仅记仇,他还会主动报仇。
狄大黑恨死了叶堂利,他瞅准了时机,有一天叶长驴骑马出门的时候,带着整个叶家圩子数百条田园犬兄弟们撕咬他。
全村的狗都疯了,叶长驴吓得灵魂出窍,狗群一路追出村庄几百米,狄大黑矫健跃起,佯装要扑上去咬那马的脖子,马惊了,狂尥蹶子,把叶长驴从马掀下来,算他命大,只是摔断了腿。
马撂下人跑回家去了,叶满连只好叫了长工来,用门板把叶长驴抬回去了,又叫了郎中来给他看腿。
当时正是上午,村口地里有不少干活的村民看见了,群狗围攻叶长驴的事情很快传开了,听说叶长驴得罪了全村的狗,村民们都忍不住去看热闹.
郎中还没走,叶长驴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这个以一己之力与全村的狗作战的男人。
狄大黑也去叶长驴家看了热闹,叶长驴吓晕了,还没醒过来。
他挤在人群的腿中间转来转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终于,他在叶长驴躺着的床底下闻到了想要的味道,他钻进去,用鼻子顶出一个小箱子来。
很幸运,箱子没有上锁,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成了精一样,从一只狗爪拨开了箱盖,里面有一双女子的绣鞋,一个贴身的肚兜,还有一条水红的亵裤。
简直不堪入目。
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不是叶长驴媳妇的,她本来正在愁眉苦脸地抹眼泪,问郎中叶长驴会不会落下病根,将来会不会跛脚,看见这一箱子东西立刻瞪圆了眼睛。
叶长驴媳妇话都不会说了,她顺手顺脚地走过来,一手拎着肚兜一手拎着亵裤,直着嗓子问叶长驴:“这些东西哪来的,你藏在床底下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叶长驴还晕着,他媳妇气急,劈脸两巴掌扇过去也没醒。
有个念书的半大小子眼尖,叫了一声:“那上面有字呢?”
他好奇地把肚兜扯过来一看,“荷花图案旁边绣了菡萏两个字。”
村民们不太懂:“这是啥意思?”
那半大小子把肚兜一丢:“我哪里晓得,大约就是人的名字吧。”
叶长驴媳妇气得抖着肚兜和亵裤:“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勾引我男人,乡亲们帮我认认,看看这是哪个贱货的衣裳。”
潘菡萏看见大满媳妇和叶家大郎都出来看热闹了,摔断腿的人又是叶长驴,她想了想,也悄悄跟着过来了,心想只要躲在人群里让他看自己一眼,也算是心意尽到了。
她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叶长驴媳妇双手抓着她的亵裤和肚兜,抖动着给一群男女老少看,嘴里还骂骂咧咧。
潘菡萏吓呆了一瞬,接着羞得无地自容,尖叫一声捂着脸就要走。
叶大满媳妇听见这一声尖叫,看见来人,才后知后觉地想着说:“我家这个新买的丫鬟好像叫菡萏。”
叶长驴媳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血往上涌,顺手从一个老头手里夺了跟拐杖冲到院子里,一棍子把潘菡萏打得跪坐在地上。
大满媳妇也追了出来,她竟然有些高兴:“长驴媳妇,既然你家长驴对她有意思,那你贤惠点,掏银子将她买走做小吧,婶子也不多收你的,原价给我就行。”
“你瞅我像冤大头吗?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贱人。”叶长驴媳妇暴跳如雷,挥舞着拐杖要打潘菡萏。
大满媳妇一听就不愿意了,拦着不让她打。
叶长驴媳妇气得直跳脚:“我要打死这个贱人,你别拦着我。”
一个要打,一个要拦,还有一个跪坐地上捂着脸哭。
大伙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眼睛都看直了。
狄大黑觉得心情无比愉快,就是被一堆人的腿夹着有些拥挤,他看不清几位主角的脸,不过狗鼻子灵,他能闻到那人的气味,知道自己给叶秋彤报仇了。
大满媳妇终于把拐杖夺了下来,藏在身后,气喘吁吁道:“你打死她我不心疼,但她现在是我家的丫鬟,不是你家的。你想打可以,先掏银子买回去,关上门随你打。你现在打死了她,我不是要人财两空。”
大满媳妇的两个儿子,大郎老实内向,还有些结巴,不好说亲;老二叶堂铁则能干利落,不愁说媳妇。
大满媳妇心里想的是,把潘菡萏配给娶不到媳妇的大郎,可是看老二对这女子还有点意思,暂时就没开这个口,打算将来给老二说个好的亲事再提,虽说这个女的已经跟老二睡过了,但是自家兄弟之间不用讲究这个。
大满媳妇没想到潘菡萏居然先跟外面人搞上了,那就坚决不能要她了,一个不留神就替别人养儿子了,迟早是个祸害。
叶秋彤来了,她一路叫着大黑的名字。
狄大黑从人群里挤出来,清脆地汪汪了几声,然后叼着她的裤脚往里拽,似乎想让她看看里面的情况,他替她报仇了。
“你一个狗子,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叶秋彤皱着眉看着黑压压的院子,里面又是哭又是闹的,她蹲下来吐槽了一句,给狗子拴上绳子拉回家了,她没兴趣也没时间凑这热闹。
狄大黑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叶秋彤走了,一路摇着屁股,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大满媳妇一直逼着叶长驴媳妇买潘菡萏,把叶长驴媳妇气得要死。
她怎么可能花二十两银子买这个女人回家,两条牛的价钱啊,这女人能干什么,何况还比自己长得好看,不是找虐呢么。
她宁愿不打,也绝对不会买,叶长驴媳妇咬牙吃瘪,让大满媳妇赶紧把这狐媚子带走,省的脏了自己家院子。
大满媳妇当然也不愿意,一定要她负责,逼她买,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来了一队官兵。
叶家圩子是个小地方,县太爷就是村民们心里最大的官,平日里随便一个衙役到了乡间都是作威作福的,现在看见这些真刀真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立刻齐刷刷地跪了。
官兵下马,一个将领走进院子,看见里面乱成这样,皱了眉头:“谁是潘菡萏?”
潘菡萏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只顾着捂脸哭。
大满媳妇便用拐杖戳了她一下。
潘菡萏茫然抬头,又点了点头。
将领见她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眼睛哭得快要肿成桃子,眉头皱得更深了:“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他转头看拿着拐杖的大满媳妇:“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也敢打。”
大满媳妇一听就慌了,赶忙扔了拐杖,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
潘菡萏听到这一句,猛然抬头,惊喜地抓着将领的胳膊:“军爷,是不是我爹平反了。”
将官还未及答话,外面又挤进来一个苍老的妇人,抱着潘菡萏的肩膀就哭:“小姐,老奴来晚了,让您受委屈了,多亏了您命好,命中注定遇到贵人,老奴才能又见到您。”
潘菡萏睁大了眼睛,认出这是她的乳娘孟氏。听完这一番话,她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贵人救了她。
第35章 册封莲嫔
宋怀风是个武将, 这个不折不扣的硬汉,却有一颗慈父的心。他的前半辈子,心血都放在两个闺女身上, 到老了, 还为孙子孙女操碎了心。
为了狄扬和祁朝霏能平安顺遂的成亲,宋怀风四下寻找试婚的对象,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最后他急了,索性放开手脚,交给礼部去办了。
礼部尚书陆耀桐先是小范围地寻找了一番,就近通知了几个州县的官府。
熟料风声一出,立刻冒出很多人家,带着跟祁朝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年轻女子去衙门报告, 还都声称出生那天下雨。
人心是复杂的, 听说要进宫去试婚, 有的人家不愿意, 自然就会有那愿意的,毕竟皇帝眼下后宫无人,进去占了先, 生下皇子就是泼天富贵。
虽然皇帝命硬克妻的名头在外,但是这就像一场豪赌, 堵得是一个丫头片子的命,赢的是全家的富贵,还是有很多爹娘愿意赌一把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钦天监记载祁朝霏出生那年大旱数月,怎么可能处处有雨,显然许多人没说真话, 但是时间太久,又实在无法求证。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小宋氏忽然想起,祁朝霏出身当天,山上生了两个女娃,还有一位太太也是借住在寺庙后面的禅房里生了孩子。
那姑娘肯定是如假包换生辰八字什么都跟祁朝霏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婚配否。
祁开济立刻派人去鸡鸣山顶的寺庙询问,虽然时隔很久,但是在妇人在庙里生孩子的事情不常有,故而知事僧记忆深刻。
他翻阅了当年的记录,查到那位妊娠的妇女是当地时任的潘县令太太,这位潘县令早已调离此地。
祁开济顺藤摸瓜让吏部查了历任县令的履历,最后发现潘县令竟然是被狄扬随口发配了三千里的潘德才,那个女婴便是他家小女儿潘菡萏。
祁开济连忙派人追到边疆流放地找人,没找到潘菡萏,找到了她的乳娘孟氏,从孟氏口中知道潘菡萏被一位镖夫买走做丫鬟了,官府转头又跑回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叶堂柱的镖局,查到了他家地址,这才找了来,一南一北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些话,乳娘孟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半刻不敢全部说出来,她看见潘菡萏梳着丫鬟发髻,便小声问:“小姐你还没嫁人吧?老奴是来带小姐走的。”
一路上,孟氏都在担心这件事情,如果潘菡萏已经嫁人就糟了,皇帝总不能娶一个二婚人,那岂不是翻身无望了。
大满媳妇离得最近,将孟氏这句话听了个清楚,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她眼里,潘菡萏是她家的丫鬟,自然是她家财产,她很有做主人的自觉,上前一步主动答道:“她是没嫁人,但是她卖身给我家为奴婢了,官府过了文书,有奴籍,你若是想把她带走也行,你得掏钱。”
孟氏听见这个农妇如此说法,揪在心里许久地一口气放了下来,还好还好……,她还没庆幸完,眼尖地看见不远处一个跪着的农妇手里攥着一个肚兜子,那肚兜她认得,正是自家小姐的贴身之物。
看到这东西,想想方才那阵势,女人的直觉让孟氏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个抓奸现场!
她怕官差们看见了,立刻转身遮住了那个方向,一手拽着大满媳妇,一边把潘菡萏往外推,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行,这是当然的,咱们出去说话,我给你拿银子,你去给小姐收拾行李。”
潘菡萏迷迷糊糊地跟着孟氏出去了。
一到了外面,孟氏立刻拔下头上金簪塞到大满媳妇手里:“够了吧。”
大满媳妇眼睛都直了:“够够够,走吧,我家就在村口,我给官爷们拿卖身契。”
还要什么卖身契,这天下还有皇帝摆不平的事情么,孟氏懒得理她,三两下把潘菡萏塞进了马车:“官爷,咱们快走吧,别叫贵人等急了。”
一队人马带着潘菡萏绝尘而去。
叶家圩子的村民这才站起来,仰着脖子往远处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孟氏到了马车上才细细地把事情的原委说给潘菡萏听了。
潘菡萏昨日还在算计着如何能勾搭上一个乡下族长的儿子,今日突然就要被送到皇宫,做皇帝唯一的后妃,这人生的境遇变化也太大了,她瞪着眼捂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狂喜过后,潘菡萏突然想起一件事,忧虑道:“可是我不是黄花闺女了。”
孟氏叹气,看过了方才的情形,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小声道:“小姐莫怕,有的是办法解决,洞房时随身带一小瓶血,趁着皇帝那事后意乱情迷的功夫,抹在床单上就行了。对了,小姐跟过几个男子了,方才那闹的是怎么回事?”
潘菡萏红着脸道:“就跟过两个男子,刚才那件事……,”她不好意思直说因为叶家二郎不常在家,主母苛待她,她一来是寂寞,二来也贪图叶长驴给她送些胭脂水粉,所以两人有些私情。
犹豫半天,潘菡萏扭扭捏捏略过了过程,只道:“我也是事出无奈。”
事已至此,孟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说什么她也不想再回到流放地做体力活去了。
“小姐放宽心,只要您得到盛宠,到时候这两个男子,咱们派人想个法子做了他们便是。”
潘菡萏发愁道:“能有什么办法呢?不知道我爹娘和哥哥们还在不在,他们能不能为我想想法子。”
一提起潘家人,孟氏开始擦眼泪了:“小姐啊,老爷太太和公子们都已经死了,家里的主子只剩下你了。那流放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整天粗茶淡饭还天天要下田去劳作,幸亏小姐你被买回来了啊,太苦了。”
潘菡萏一听爹娘都死了,抽泣着攥起了拳头:“狗皇帝,要是我能到他身边,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乳娘孟氏一怔,慌忙捂住潘菡萏的嘴:“小姐,你可别说胡话了,报什么仇啊。你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要是能生下皇长子,说不定还能继承大统,那就是老爷和太太在地下保佑了,到时候小姐发达了,不比报仇强一万倍,傻子才报仇呢。”
孟氏压低声音:“来的路上我就设想过了,小姐若是成了宫里的贵人,想把过去府上的奴仆买回来也是人之常情,老奴晓得有哪些是忠心耿耿又有真本事的,老奴去把他们买回来,他们定然是会为小姐所用的。夜黑风高的夜里,想个什么法子让两家农户死绝了不就成了。小姐只管安心讨好皇帝,趁着机会宠冠后宫才是正事。”
潘菡萏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
皇帝的后宫中只有她自己,无上盛宠都给她一人,金银首饰珍奇异宝全送到她面前,夜夜陪她颠龙倒凤,一年之后诞下龙子,母凭子贵登上皇后之位,三宫六院所有的女人都跪在她脚下,整个京城所有的名门贵女们也要跪在她脚下……
这些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够令人心潮澎湃了,那可是爹爹苦心经营一辈子也贪不来的钱财啊,潘菡萏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