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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慰朝阳》TXT全集下载_40(1 / 2)

不过队里的警员却非常不适应——一向冷硬内敛的队长突然那么有人情味,总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违和感。

想到这孙覆洲感到有些好笑:“刘大队长,你还是保持一下自己高冷的形象,不然以后队里那群小兔崽子可没人震得住。”

电话那头的刘承凛却依然愁眉不展:“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跟你说,赵崇还没抓到,局里上下忙得不行,你要是有心,赶紧回来。”

孙覆洲瘪瘪嘴:“赵崇这些年做商人规矩惯了,难不成比周洋还难对付?行了,我肯定会回去,不过是带着沈垣一块儿。”

“得得得,你赶紧——等会有个文件会发给你,找沈垣之前看一看,吴局给的,神神秘秘的。”

“知道了知道了。”

匆匆挂掉电话,刘承凛所说的文件就发到了他手机上。

正巧旁边的乘客似乎要坐电动三轮离开,孙覆洲便顾不得这头,连忙觍着脸上去问能不能载一程。

好在三轮车的车斗够大,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了一圈,刚好留了中间一块空处给孙覆洲。

孙覆洲连连道谢爬上了上去。

三轮车颠颠簸簸地上了路,凌海的海孙覆洲不是第一次见,可以说它是组成他记忆的一部分,日出的、日落的、晴空下的、雨幕里的,有些他已忘记,有些他还记得。

孙覆洲细细地看过眼前的每一寸景色,沐浴在朝阳中的海,平和且温柔,它曾暗流涌动,也曾惊涛骇浪,但它最终还是平静了。

路上无聊,有人和他搭话:“小伙子是外地人吧?没在南浦见过你。”

孙覆洲说:“是啊是啊。”

那人又问:“来这有事?”

孙覆洲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来找个人。”

“找人?谁啊?整个南浦的就没我不认识的。”

“叫沈垣的,您认识吗?”

那人念叨了几遍沈垣的名字:“这名字耳生,是南浦的吗?”

旁边的人提醒了他一句:“小超市新来的那个收银员,是不是姓沈?”

“哦,对对对,是姓沈,那人脾气冷,跟村里的人都不熟,你是他什么人?”

孙覆洲斟酌了一下:“很亲的人。”

那人蓦地想起沈垣的古怪,随意应了两声,气氛便骤然冷了下来。

三轮开到南浦村口便放他们下车了,孙覆洲埋头往手机上记的地址走。

海风咸咸的味道一阵一阵地吹过来。渔村里处处是白墙灰瓦的平房,鲜少有多余的色彩,不过等到太阳爬出海平线,整个渔村便渡上了一层沉醉的绯色。

孙覆洲迎着霞光走,在路的尽头看到自己要找的那家小卖部。

灰扑扑的卷帘门才拉了一半,门口停着一辆拉满了货的拖车。

他没有急匆匆地上前,而是隔着远远地一段距离安静地看着。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两个人将会用自己最本真的面貌——不是什么孙警官,也不是什么沈老板,只有一个叫做孙覆洲和另一个叫做沈垣的男人的见面。

沈垣十八岁时,在自己老师的葬礼上认识了当时还是副局的吴长海,被一个不明不白地提议拉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里。

孙覆洲至此都不明白这么多年支撑他的到底是什么。

信念?

那实在过于飘渺了。

就在他出神时,卷帘门后钻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坎肩的男人。

无袖马甲和黑色短裤将男人的身形拉得修长且单薄。

男人脸上带着一架墨镜,与朴实的穿着十分不搭调,但转眼又与手臂上的纹身意外合衬。

沈垣的脸好像胖了一些,原本明朗清晰的轮廓似乎略微模糊了;同时他也黑了一点,这个城市的太阳毒辣,不消多久就能将人的肤色拉低一度。

他走到拖车前,娴熟地抱起两箱货物。手臂上的肌肉轮廓彰显著他的身体状态。

仅仅一个月,改变便潜移默化的发生了。

孙覆洲站在店铺下的阴影里,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不过当他的目光略微明目张胆一些后,沈垣就忽然敏锐地看了过来。

“小伙子要什么?”

一道询问声将他拉回现实。孙覆洲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背后的水果店。

店里的老板娘正向今天头一位客人笑脸相迎,试图做成今天第一单生意。

不过显然这个客人有些心不在焉——眼看着他走到放榴莲的柜台前用拍西瓜的手法拍了拍榴莲。

手上的钝痛稍微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系统。

“您一直在这做生意?”

“可不嘛,做了十几年了!”

老板娘倒不甚在意他的心不在焉——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您认识富康超市的……那个男的吗?一胳膊纹身的那个。”

“你说沈愿呐?当然认识,他经常帮我搬货就是不爱说话,人有点古怪……你问他做甚呐?”

“哦,没什么,他来多久了?”

“不久!就上个月,不过刚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啊,腿也是瘸的,眼睛也是瞎的,耳朵也是聋的,可把我们这边的人吓了一跳,还有那个纹身,要不是村长亲自让我们照顾着,都没人敢靠近他!”

老板娘的描述绘声绘色,好似要把沈垣当时的面貌整个呈现给他看。

孙覆洲心里一咯噔:“那现在呢?”

“现在好些了,也就上个星期,在那个小超市里帮忙,也就因为那超市的老板是他的房东,不然可没哪个店敢要他,不得把客人都吓跑了!”

孙覆洲把手从榴莲上挪开,没两秒,又放上去按了按。

“他住哪?”

老板娘下巴一抬,示意了一下斜对面:“喏,就小超市后面的巷子里……头一家。”

孙覆洲从半开的塑胶门帘里看了出去,刚好能看到小超市旁边有个窄窄地巷子口。

“他平时就在这边活动吗?”

“差不多,哦对了,他经常会去灯塔附近散步,最开始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出海的渔民每天都能看到他。”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觉得他古怪的原因吧。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来历不明的男人,有着极其不符合这里的外貌和莫名其妙的行为。

孙覆洲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作为报答,便挑了个椰子结账。

他递过现金,正准备拿着东西离开,蓦地又想起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您叫他沈……愿?”

不是二声的沈垣,而是四声。

是口音的误会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对啊,沈愿,是哪个字来着……好像愿望的愿,我们都说听起来就像个姑娘。”

沈垣……沈愿……

孙覆洲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略微不同的名字走出水果店。

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水果店。

老板娘一看见他,便愣了愣。

沈垣言简意赅地把东西递给她:“苏姨,这是你昨天要的辣椒酱,十八。”

苏姨这才反应过来,忙擦了擦手从收银台把刚结的二十给他。

沈垣接过钱,在纸钞上捻了捻,便塞进随身带的小腰包里。

他拿出找给她的零钱,却看到眼前的妇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沈垣疑惑地看着他。

苏姨犹豫了一下:“刚刚有个人跟我打听你,是不是你惹过什么事?”

沈垣的手一顿,僵硬地抬眼:“谁?”

“不认识,是个外地人。”

沈垣沉吟片刻,把零钱放在收银台上,简短地说了一句谢谢便脚步缓慢地离开了。

第103章 尾声(下)

离开水果店以后,孙覆洲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标似的,漫无目的地走在渔村的小路上。

现在他的脑子有些乱,至少前一晚上那种格外直接的冲动随着身体上的疲惫已然有些消减。

他依然想立刻出现在沈垣的面前,依然想和他说说话。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另一种情绪。

退缩……害怕……惶恐……纠缠在一起。

他自始自终都不了解沈垣。就像在前一天拿到沈垣的银行卡,却同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的生日时一样,惶恐占据了他。

从一开始就是沈垣努力靠近他,他唯一做过的就是接受他的靠近。

孙覆洲没怎么认真地恋爱过,所以此时他唯一能明确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无措。

自己的不够坚定,不够勇敢,是否让沈垣感受到过爱?今后的自己又是不是能做好。

想着想着,孙覆洲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海边。

海水拍打在岸边,出海的渔民三三两两地往渔船走去。

孙覆洲忽然想起水果店老板娘说过的灯塔,便连忙往远处看去。

那座红白色的高塔在一望无际的海边格外显眼,那是一位终日俯视着大海的巨人,它的眼睛不分昼夜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将暗涌与风浪告诉给每一位渔民。

霞光已在他的步伐中消退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露出本色的天。

孙覆洲随便找了没什么人光顾的水泥桩上坐了下来。

头顶云卷云舒,眼前潮涨潮消。

这样的景色沈垣也曾日复一日的看过。

这景色,这情绪,实在太他妈适合思考人生了!

他的前半生,乏善可陈,走过得路平坦、贫瘠,没什么大风大浪,略有坎坷也不过只是让他扭了会儿脚踝。孙覆洲想从口袋摸一包烟,却只摸了个空。

这个举动只徒增了他低迷的情绪。

他将这样的情绪暂时称作没用的矫情。

可惜,他太没用了,竟还被矫情压了一大头。

孙覆洲实在想体会到沈垣的想法,哪怕无法感同身受,仅仅是理解,都行。

于是,这天的南浦海边,又多了一个古怪的文艺青年。

和上一个不一样,这个男人四肢健全,样貌端正,衣冠体面。

不由得让人怀疑,是否是这片海有什么了不得的魔力。

可惜,每个人的悲欢都不相通。

孙覆洲当真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晚霞的玫瑰色搅着金灿灿的光抹上天边,渔民归来,他还是没能体会到一星半点想要体会到的东西。

该死的沈垣,这个古怪的男人太要命了!

孙覆洲揉了揉坐疼了的尾巴骨。

然后在他起身的时候,手机从裤兜滑了出来。

屏幕被磕亮了。

锁屏界面有两个文件接受提示。

孙覆洲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吴长海发来的文件。

干脆再坐一会儿吧。

孙覆洲重新坐了回去,同时点开文件,里面只有一段音频。

文件名写着定位器录音备份。

孙覆洲记得,吴长海说过,沈垣当时手上的戒指是周洋给的定位器,后来被市局的技术人员改了信号接收点。

也就是为什么沈垣当时一定要上船的原因。

只要有他在周洋身边,市局就永远都找得到周洋。

这个文件应该就是定位器携带的录音功能所留下的音频。

意识到这一点,孙覆洲的胸腔里忽然咚咚地打起了鼓,然后他点开了音频。

最开始是一段杂音,似乎是截取的一部分。

音频时常很短,杂音就占了一半,这就导致孙覆洲愈来愈好奇接下来的内容。

终于,在接近整个音频三分之二的地方,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哒哒哒……

听起来就像是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应该是主人在用手敲麦,并且频率极快,与此同时,还有隐隐的摩擦声……就像什么东西在费劲地爬行。

孙覆洲将声音开到最大,又把听筒贴着耳朵,以便更清晰的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布料摩擦的声音……各种人的叫骂……不绝于耳的枪击声,所有这些都被敲麦的哒哒声掩盖了。

没多久,他终于听到了几声重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