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你家新来的小佣人啊!”大胡子向后偷偷又看眼陈鸣,“当佣人可惜了。”
花泗昂着头,把陈鸣护得更紧,“佣人就是佣人,如果是花泗这的服务不让您开心了,花泗换个人给爷就行。还请霸爷给花泗一个面子。”
面子可不是说给就能给的,大胡子上下色迷迷地猫眼花泗的身子猥琐一笑。
花泗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他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晚上您想干嘛就干嘛呗。”
说完他冲大胡子抛了个媚眼拉着陈鸣下去柴房。到了柴房,花泗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动手把陈鸣一把推在稻草上,陈鸣蒙蔽脸不知所措。
“泗……哥哥。”
“哥哥?你还有脸叫我哥哥。你看你刚刚干了什么?我和你说的你都忘了是不是。我!真是……”
花泗左右看四周的东西,举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下手往陈鸣身上打去,一下接着一下,嘴上还骂着陈鸣不争气。
“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不好混,我让你离客人远点你不听,你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连累多少人!”
棍子一下接着一下打在陈鸣身上,陈鸣护着头疼得哭出声:“没有,没有,我没有靠近他我只是给哥哥捡一个笛子……”
“捡笛子你还能让别人看上你的脸了!你造的什么孽!我和你说什么,我是不是让你冒犯客人后记得下跪,你下跪了吗?陈鸣,你真是个小笨蛋!”
花泗真是爱多少恨多少,他也不想打陈鸣,可身为怜馆的一把手他必须亲手教育陈鸣什么叫尊卑礼仪,这么想着,他下手更重些。
陈鸣身上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他捂着头脸上全是花花流下的泪水。
“我错了……我下次下跪,我一定记得下跪,我不惹您生气,我错了……您别打我了……”
不知打了多久,花泗喘着粗气悲痛看着眩晕过去的少年关上了柴房的大门。
“你就今天好好反省一天吧。”
夜晚的露水沉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陈鸣被柴房漏洞吹来的冷风吹得惊醒。
“弟弟,你醒了?”
模模糊糊睁眼,早上那个吹笛的小哥正蹲在陈鸣的眼前,他手里揣着两个热乎的包子递给陈鸣,“晚上没吃饭吧,先吃吧。”
又冷又饿的陈鸣一手抓来他手中的包子狠狠下口疯狂啃食。
第93章 陈岑麟
小哥名叫花遥,他轻擦去陈鸣嘴边的包子屑。
“弟弟,谢谢你今天帮我。不过以后你还是别这样做,有些事情你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好吗?”
陈鸣吞下嘴中的包子,点点头。
学会视而不见,学会下跪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不会被花泗哥哥打。
花瑶撩开长衫坐在陈鸣身边,他抚摸着陈鸣的头语重心长道:“其实弟弟你不要怪花泗哥哥打你。他也有很多苦衷,你以后要学着机灵点,知道吗?我也是花泗哥哥捡回来的,既花泗哥哥救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该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
花遥一笑,他拿起身边的一根小柴火,拨开地上的草屑写道“知恩图报”四个打字。
“这就是知恩图报,知道,别人的恩情就要懂得报答。”
陈鸣眨眨眼心领神会。
花遥走后,陈鸣被困在柴房三天三夜,没有人来看他,花泗也没过来教导他,只有偶尔下人送过几餐饭。今天,他终于可以出来了。是花泗领着他走出柴房,就同他领着自己走进柴房一般。
陈鸣偷瞄花泗一眼,他明显不在状态,平时有神的杏眼也黯然失色,看着陈鸣的眼灰蒙蒙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陈鸣担忧地问他。
“哥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花泗轻瞥眼陈鸣扯扯自己的领口想故意遮挡什么,他尬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不给我去洗碗。”
因为上次的岔子,花泗不敢再让陈鸣到前台送茶。陈鸣又被扔在后院洗衣洗碗。
正刷着白瓷碗的陈鸣眼前忽而出现一双穿高筒靴的大脚。
“可以问一下,花泗是这里的人吗?”
陈鸣抬头,问他这个问题的是一个穿着不菲正装,戴顶小圆帽,白胡子垂到肩膀位置的六旬老人。
陈鸣放下碗,“是,是我的哥哥。您找他有什么事?”
“你的哥哥……”老人看起来有些犹豫,也就是犹豫一秒,他蹲下身子小声凑近他,“你能帮我吗?”
老人看起来很喜欢陈鸣,他摸摸陈鸣的头,“我找他没什么事,就是叙旧来而已。”
“是找花泗哥哥叙旧的,那带他过去应该没事吧。”
陈鸣对老人莞尔一笑,脸上冒出花。老人豆蔻般小的眼一睁,陈鸣天真的笑容突而感染至他的心中,多么存粹的笑,何时我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呢……
陈鸣拉着老人龟裂的大手带到花泗的房前,房内劈里啪啦的声音刺耳欲聋。
花泗砸碎一屋的东西正大发雷霆。
“滚!滚!”
是谁能让花泗哥哥发那么大的火。门里冲出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男人,他护着头落荒逃到走廊上,花泗不甘心地还丢出一件青瓷砸向他。
狼狈的男人呼喊出声:“别!花泗我不惹你,你别生气,我错了!”
“那你还不滚!”
花泗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望着那个男人,男人知趣地吞吞口水立马跑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那人远去,花泗才注意到陈鸣和陌生老人的存在,他放下手中另一个瓷器,整理仪态恢复以往的温和。
“弟弟,这位是?”
“诶?”
陈鸣以为花泗哥哥是认识老人的。老人挡在陈鸣眼前先对花泗自我介绍。
“我是江南制造府现任管事,也是清泉州的知府,陈岑麟。”
“江南织造府的管事?!”花泗脸上一惊,他连忙上前关上房门把老人请到木凳上,“您——到这有什么事吗?”
“呵呵。不要那么紧张,这现在也不是我那个时代,我管不了你们的馆子,也不会查你的。反而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花泗其实挺敬重这个老人,陈岑麟是状元出身而他又不甘心于八股六文一心干起热机械的活,那么大年纪是很不容易的人。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做得到一定帮你。”
说到这,老人的豆蔻的眼闪闪,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旧的照片,黑白照片上一他和他失踪的儿子。陈岑麟从未放弃找过自己的儿子。终于他追寻着儿子失踪时唯一的见者,追根寻底后,才知道他的儿子可能在这个怜馆中。
老人小心翼翼地抚平折皱的相片,深怕花泗看不清照片里小孩的样貌。
“花泗公子,你可见过他……”
“可以给我看看吗?”
照片太旧,距离太远,花泗看不真切。老人犹豫着颤抖的手将照片递到花泗手中。
花泗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与这个样貌相似的人,忽然他的脑中出现花屋的脸。
依稀记得,捡到花屋的时候,他也同照片上的人一样有着桀骜不驯的狂意。
花泗对老人笑道:“也许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知道?!”
老人强忍下心中的雀喜,他拽着花泗的袖子激动道:“太好了,你带我去找他。不不不,不对,我先不去。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怕他会怪罪我。你先帮我去和他说说好不好。”
“您别在意。您从未放弃寻找他,他一定会理解您的。您要相信您是一个好父亲。还是请您亲自去找他。”
说完花泗将手中的照片还给陈岑麟。后,他拉着老人来到了花屋的房间,陈鸣紧随其后。
敞开门,花屋正倚靠在窗边喝着小酒听窗外怜人的吹笛,他抖着脚好不欢快。
“我想他就是您失踪的儿子。”
花泗拉着陈鸣后退一步,给老人自由发挥的空间。老人三三两步上前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嗯?”花屋耷拉着衣服,看一步步接近的老人,心有不悦,“站住,那么老还想吃嫩草呢?”
……
花泗捂着自己的额头不知怎么教训这个臭小子好,有管自己老爹叫老牛的吗。
“寅儿……”
陈岑麟没听花屋的话执拗的上前靠近他。
“喂,你再过来我可就跳下去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怕死。别做让我不喜欢的事。”
老人立马站住脚不动,他担忧地望着花屋现在的姿势,“寅儿别坐在窗边,很危险……”
第94章 爹
“嗯~你这老头还挺上心我的。”
花屋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老人对他的上心他知道的。他放下搁在床边的脚,落地,走到老人面前,“你上心我,也不代表我会给你唱曲什么的哟。”
“不不不,寅儿,我不要你唱曲。这个,那个……我想说……”
陈庆麟遮遮掩掩的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是自己儿子的事。身后的花泗站不住脚上前为花屋解释。
“上次你还和我提江南制造府的事,你这会儿转眼就不认识了?他就是你口中心心念念的制造府总理,陈老。”
花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老头,他以前就听客人常常吹江南织造府的管事如何厉害,如今真见着居然不习惯起来。
他鞠躬赔罪,“刚刚多有失礼。”
陈老扶起花屋,满脸疼惜,反而是后头的花泗对花屋有怪罪的神情
“呵呵,你也知道失礼。我告诉你他不仅是江南制造府的管事,他还是你爹。”
这会子花屋更吃惊了。
“爹?”
“对,我是你爹。我是你爹。”陈老一把挽过花屋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他抽噎着声,苍老的声音更为嘶哑,“寅儿,对不起,对不起。爹爹不是故意弄丢你的。”
花屋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牛逼的爹,他张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怀里的老人还在哽咽,他能找到自己儿子很开心吧。反正自己也没爹爹,不如应了他。
何况,陈庆麟是他最敬重的人之一。
天降之福。
花屋同时把手搭在老人的后背,低声在他耳边轻唤一句爹。
陈老终得到失去的儿子,在全城欢喜中,陈老亲自拉着汉血宝马将花屋带回了家。
自从花屋走后,有人接替他的位置与房间,而陈鸣的住所也应此移到了哥哥的房间里,原先他只是住在破旧的柴房,现在他终于可以和哥哥们睡一张床。哥哥们也会在晚上给他讲很多故事。
睡在陈鸣身旁的是花遥,花遥吹的一手好笛,夜深人静时候,他总会乘大家熟睡独自一人走到小院中吹奏一曲。
正巧,陈鸣那晚喝多了水提着裤子想上个夜厕。
他望着冷月下,坐在石头上吹奏的瘦弱男人心里莫名堵得慌。
“哥哥,你怎么晚还不睡觉吗?”
听到陈鸣的声音,花瑶放下手中的长笛,他转身意外地望着陈鸣,“弟弟?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小孩子不可以熬夜哦。”
“我没有熬夜……”陈鸣提提有些松的裤子,嘴上嘟囔,“我只是在上茅厕。”
“噗。”
花屋抿嘴笑出声,“上茅厕就上茅厕,说得那么委屈。既然上完了那就赶紧睡觉去。”
“哦。”
迷迷糊糊犯困的陈鸣转头正想睡觉,他又转头想起什么,“哥哥不一起去吗?”
“我?”
花遥抬头瞅过天上的皎洁的圆月,畅然叹气,“心上愁,如何睡得。”
“愁?是烦恼的意思吗?花遥哥哥有什么好愁的?”
“鸣儿。有些东西明明是你的,可是被你喜欢的人夺去了也没关系吗?”
“那得看什么东西吧。如果是糖葫芦被抢了那一定要夺回来,当然那个糖葫芦是鸣儿喜欢的人想要的,鸣儿会分给他一颗的。”
“还是弟弟想的透彻。”
花遥勾起一抹淡笑,“弟弟想学笛子吗?”
“笛子?”陈鸣看眼花遥手里的长笛,“是有点想学,不过我很笨的,我怕学不会。”
“哈哈哈,鸣儿不笨,一定可以的。今天鸣儿睡觉,我明天再教你。”
陈鸣揉揉眼睛犯困,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第二天,花遥果然揪着陈鸣要教他吹笛子,吹的是江南的小调,据说花遥的母亲小时候吹给他的。
“一三二三……对没错,就是这么按,然后用力吹。”
整首歌曲的前一个小调,在意外严苛的花遥手下,陈鸣学得很快,也能算吹得流利,只不过没有花遥吹得那么好罢了。
“花遥,你在这里干什么,有客找你。”
花泗抱着大大小小的衣物训了不务正业的花遥一顿,他还不忘连带陈鸣一起教育,“你也是,不好好洗东西就赖着哥哥们。”
花遥拍拍大腿上的桂花花瓣站起,抱歉道:“不是弟弟的错,我马上就去工作。”
他又轻拍陈鸣的肩膀一下,小声吩咐他说,“记得练习。”
陈鸣木然点头望着花遥离开。
花遥离开后,陈鸣在堆成山的衣服和笛子中抉择会儿还是选择洗衣服。
他卷起袖子,“洗衣服还是洗衣服,快点干完,快点结束。”
衣服好多,陈鸣纤细的手臂洗的通红,可没办法,要吃饭的嘛,哭哭哭。
“瞧可怜的孩子,要洗那么多衣服吗?”
陈庆麟回家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怜馆里见着的那个小孩的眼,那双眼太美丽纯洁与这污秽的世界格格不入,又令人向望。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旗服,衫摆上绣着山水的银丝花纹。
“诶?是陈客人……陈大人,先生?”
陈鸣弯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老人。
“呵呵。称呼这种东西不重要。我以前一直想等厂子倒闭了就当教洋书的先生,让国人能学学外国先进的武器制造。不如鸣儿,叫我老师吧。”
“老师……”
“对。老头子上年纪叫老师不为过呀,哈哈哈哈。”
陈老边笑边凑到陈鸣旁边坐下,他还不忘给自己搬个小石头垫屁股。
他掏出怀里准备的糖递给陈鸣,“这个是洋纸包的糖,吃否?”
“洋纸包的糖?”
陈鸣心动的吞吞口水,不客气地伸过手打开那层薄纸掏出甜糖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