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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妄想》TXT全集下载_6(1 / 2)

原蓬莱洲以东的内湾有一处龙冢,经年为古战场凶煞之气所笼,人兽皆不能近。然逢不周风起,其上煞气即会虚化,气窍与湾底相通,湛湛容得人无伤而入。此等异象现后不久,经清虚各峰主并长老几番探查与商议,龙冢自成历练之所。

初时,见虚子掷珓而问,算得西北有阙山每生乾气,蓬莱隔年便诞不周风。

今次开春的时候,算机峰那群神棍已经算过了,言之凿凿道明年冬月前后,不周风将起。掌门便干脆以霜降为期,定了峰门大比,道是前百名胜者可去龙冢探真寻宝。

席墨心下一动,“凡是清虚派人,皆可参赛么?”

“原则上来说,只要没有去过龙冢的人都可以参赛。不过当然算不得峰主长老,只是弟子间的比试罢了。” 陆嘉渊看了看他,“怎么,你想去啊?”

见席墨郑重点了头,陆嘉渊便挠了挠下巴,“其实人数倒也不是硬性规定,只前百名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证明。因为百名之后入龙冢,不慎落单时可能会有危险。”

席墨颔首。

他听到此处,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坐等着蓬莱开道了。现在,他的确有了以毒入赛的念头。这就同陆嘉渊细细问询大比事宜。

清虚弟子目前约有一千名,而此次参赛人数大概在三百左右。也就是说,最多打败两人,就能取到资格。席墨暗道,只要入得百名范畴,无论是否会御风术,去返龙冢之事应该都无需自己担忧了。

“五峰都是去各自的主殿里投名签,你应该直接同老伯说一声就行了。”陆嘉渊又道,“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名签的样子,你照着写便好。”

这般说了一路,三人很快踏着夕晖到了柴园。

席墨按着陆嘉渊的执念,先串了一条鱼来烤,另一条

则攒成细卷儿,与黄面饼子闷在了一处。趁着鱼还未好,他又去寻了些漂亮果子,用水洗净端了去,只见陆嘉渊在院中摸着雪白的奇石啧啧称奇,温叙却不见了。

“他啊,在……你后面!”

席墨闻言转身,见睡不醒的温叙站在墙角,忽似睡醒了般,一对睡凤眼中折射出了异样的神采。也不知这人看见了什么,席墨顿了顿,只将手中竹筛递了过去,“温师叔……”

“你种出了融影。”温叙道,眼底夕阳的余烬在烧。

席墨怔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我……”

“你来。”温叙说着就不见了。席墨只得跟了过去,绕到自己那园地旁一看,见一贫如洗的地里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三枚剔透的花苞。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这是融影。”温叙又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不可能。席墨悄然自道间,却忽想起了什么,“您所言之物该如何书写?”

“火正祝融,阳灼天地;造化其影,阴蚀万物。冬至未至,月夜融清。雨水无雨,夕华敛影。”温叙慢吞吞道,“你种得古毒,却不知它为何物?”

是融影!席墨想,不是溶影。

他从前以为这是一物两书,却不想居然真是两种东西。听温叙所言,自己竟暗合了天时地利,阴差阳错种得了一直所想的古毒么?!

一时间,席墨心头滋味难以言喻,只愣愣看着地头发起呆来。

“席墨。”温叙倏而很是认真道,“这融影,我都要了。”

跟来看热闹的陆嘉渊这才后知后觉道,“小师弟,你是怎么回事?这失传的玩意儿都给你整出来了?”

席墨却很为难。

他看了看温叙,又看陆嘉渊,“虽这融影是我无心所得,可……”

可他身无长物,如今若想挤入大比前百,就更得倚傍这等无需灵气役使的东西。

温叙点了头,“你说得很对。”

不,小师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点了头的温叙,就从腰间摸出一枚戒子来。引得席墨顿生戒备,想这是打算强抢还是……

“无心所得,常为妙手天成,不可多见。”温叙一本正经道,“此戒上刻三重阵法,有定向弹离之效,陷入险境时只需一厘灵气催动,瞬息之间可跨越千里。”

……听上去真的很不错,可灵气什么的,没有就是没有,要得再少也不会有。席墨颔首,露出一抹诚挚无力的笑容。

第16章 买卖不成仁义不在

见席墨神色真挚,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温叙便将戒子递了过去,任他观赏把玩,口中接着道,“只阵法缩刻灵耗极大,故此戒最多使用三次。”

“小师叔,你要用这个换?”一旁陆嘉渊面色精彩,“不留着作纪念吗?毕竟少了那鸿钧炉,这种灵件可能再也炼不出来了。”

温叙充耳不闻,只看着席墨道,“换么?”

席墨就觉得这种对话模式很是耳熟。集市上兜售所谓宝物的商贩,都是这么一唱一和来着。

他盯着戒子不说话,温叙也不开口,陆嘉渊咬了咬牙,只能道,“小师叔,你忘记我同你说过,小师弟他资质……”

“我换。”席墨倏然将戒子握在掌心,露出堪比二月春光的笑容来,“以三易三,再公平不过。”

温叙眼中也似流露出一丝笑意,只陆嘉渊打算将嘴巴缝上,反身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鱼,好大一条别给烧焦了!”

席墨用之前编好的叶囊收了融影,仍叮嘱了不可随意触及身体发肤等事项。温叙也不搭腔,就这么默默听着,看上去又快睡着了。

席墨便闭了嘴,抱起一旁矮凳上的竹筛道,“小师叔,吃果子吧。”

那筛子里有一味积石山桃,生得格外艳丽,涨红的薄皮滚着水珠,瞧着很是诱人。这种桃子生在雪后,味道也如冻雪般清新。只个数极少,春寒一过便不再有了。

温叙坐在他的玉兰绢子上啃着桃子,看对面席墨与陆嘉渊分食两只鲇鱼,好不欢畅。一例焦酥透牙,一例绵醇绕舌,配着竹叶青酒,吃得陆嘉渊大呼过瘾。从开始时的不断招呼,到了而今的自顾不暇,瞧着大汗淋漓,竟是很专注的样子了。

而温叙断断续续吃了半个积石山桃,愈吃愈是心悸。到了后来,连嘴巴也张不开了,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他泪眼迷蒙,这才看了看手中桃子,发现手指也红肿如一根根水萝卜。这么看着,却是一时气短,脸面朝地栽了过去。

等陆嘉渊发现异状时,温叙已没气了。席墨见到这等惨状,自然也是呆了,待回过神来,已主动掌住了温叙脉搏。细探之下,知道人还没死透,先舒了口气。

“这桃子……有毒吗?”陆嘉渊用脚尖拨了拨那半个桃儿,“怎么给人毒成这样!”

席墨看陆嘉渊眼色幽深不定,在那桃子和自己间来回转了几圈,当即举手以示清白,“师兄,这桃子我吃了一个冬天,不该有毒的。”

陆嘉渊不作声,面上狐疑之色只多不少。他踌躇片刻,还是道,“你先好生照看着,我去找人来。”

席墨也在犹豫,“可是小师叔已经没气了啊。”

陆嘉渊嘀咕一声,唤出玉尺一跃而上,“你等着,别乱跑!”

席墨看着人飞远,忽想起之前种养失败的涕竹来。这就跑到柴房,从柴禾堆里扒拉出一截脏兮兮的布头,揭开,挑了两节尚且青翠的竹子剁碎了。用裹酒曲的干净细纱包住,浸在水里煮沸,沥干,将那璧玉汤水用瓷碗盛了,晾在一边,而微烫的碎竹则隔着细纱,热热地敷在温叙肿胀溃烂的唇角,脖颈,胸口以及手掌。

待那汤水温和了,席墨正要给温叙送服下去,便听远处一人道,“且慢!”

却是陆嘉渊带着曲矩长老来了。

席墨手一抖,好歹端住了碗,没给温叙泼上一脸。只镇定道,“曲矩长老,陆师兄。”

“让我看看。”曲矩当先落在地上,脸上虽是青肿未消,好歹还存着几分之前的潇洒模样。他离得近了,看着被纱布裹得严实的温叙,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不是中毒么,怎地给人包成这样!”

“长老,依弟子愚见,温师叔可能是因桃子诱发了风热相搏之症,生了血疳疮。”席墨道,“涕竹煎水,服之可化盛燥,敷之可止疮疠。”

一席话都给人说愣了。

曲矩皱着眉,将纱布挑开一隙,又盖了回去,“是比嘉渊说得状况好一些。”他取过席墨手中璧水,在鼻端浅嗅一番,又递了回去,“喂他服下罢。”

席墨应了一声,尽量一滴不漏地给温叙灌了下去,抬头就见曲矩若有所思看着自己,“……你是哪一峰弟子?”

“农令峰弟子。”席墨照答不误,果见曲矩挑了眉梢来,“后山何时也有弟子了?”

“前年。”席墨不卑不亢,倒是让曲矩听笑了,“你们后山之人脾性倒是相似……小朋友,我问你,昨日与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席墨垂了眼去,“老伯。”

曲矩又笑了几声,“你明知我在问谁,怎么,这人居然是个宝贝,你们都藏着掖着不愿意说么?”

陆嘉渊就来打圆场,“长老,你昨日见着谁了?”

“昨日?见着我的阿格了。”曲矩就道,“没成想只是闭了一关,他就修成了人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真的假的?”陆嘉渊眼瞳发了亮,“那夫人如今又在何处?”

曲矩有些为难道,“大概是生了我的气,现在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席墨将瓷碗捏了又捏,竭力装作没听见两人的话。心中却着实怪异,想这曲矩长老看着眼睛不小,却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况昨日江潭明明与他说过话了,离得那么近,竟还听不出是个男人?

陆嘉渊大抵与曲矩关系不错,这就一把捉住正要溜走的席墨,“小师弟,你知道长老夫人在哪里就快快说嘛!我们见诸峰这么有诚意,就不要帮着后山的神仙戏弄有情人了!”

“我要去劈竹子,小师叔该换药了。”席墨郑重道。老伯对此都是守口如瓶,他还能一股脑给人说出去不成?

陆嘉渊与曲矩对视一眼,笑着放了手,“去吧去吧。”

席墨便回了柴房,又劈了两节涕竹来,正用凿子细细捣着,就听门口云淡风轻一声“席墨”。

这一声快给他的魂叫没了。几是一步跨到门前,将江潭扯了进来。又将外头扫了一眼,没见着旁人,这才喘了口气,掩上门扉悄声道,“长老,你怎么来了?”

说罢不待江潭开口,又道,“你进来时看见院子里的人了么?”

“看到了。”

“你快走吧,给他们发现就不好了!”席墨蹙眉道,“老伯不在,那个人奇奇怪怪的,又该缠着你不放了。”

“无妨。”

席墨牙根一麻,忽然有点想咬人。

默然片刻,索性便道,“那人以为你是柜格松变的,还以为你是个女人。”

江潭就“嗯”了一声,“我找你有事。”

席墨都要哭了,长老!你听我说话啊!

他抹了一把汗,正有些无措,却忽是想起一物来,这便不假思索地摸出刚同温叙换的那戒子来,小心地放在江潭掌中,“长老,这个你先拿着,实在挣不过那人,注入一厘灵气就能脱身。”

说完自己也有些懵了。只觉这一番操作全然没有经过思考,当下竟愣住了。

江潭将戒子看了一眼,却是没有拒绝,只道,“你将上衣除了,去床上坐好。”

席墨还是一副呆然模样。他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就这么将戒子递了出去,更没听清江潭的话,只下意识握了拳时,方被手中温凉的铜凿醒了神,这便匆匆道,“长老先等等我,在这里

坐一会儿,千万别出声,我马上回来。”

说罢就兜着一卷碎竹跑了。

服下第二碗汤水时,温叙呛了一声,终是睁了眼来。他患处皆平整光滑如初,瞧着已无大碍了。将顶上三个人头看了片刻,他方道,“都散开吧。”

坐起身时,将脖子缓缓转了一圈,听得颈骨咯噔作响,就不徐不疾爬了起来,当众打了一套五禽戏。

又将那污脏的玉兰绢子收起来,边道,“席墨,怎么回事?”

席墨自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温叙沉思片刻,“原来我是不能碰桃子的。”又点了头,“也罢,此前我从未吃过桃子,今后自会记得避开。”

这一番下来,天已黑透了。

陆嘉渊还惦记着牌戏,要拉席墨一同回营地闹个通宵,却被劝说小师叔需要静养而婉拒了。

席墨十分有诚意地附赠了几节涕竹来,“以后但凡遇到此等情况,按今日的方法治疗,很快便好。”

温叙收了竹子,信了他的静养之说。陆嘉渊便道,“小师叔养好之后,我就要来园子里绑你了。说好了要教你玩牌的,否则要算我的不是了。”

席墨点头称是。别了三人,这就急急往柴房走。开了门去,见江潭正安然待在一片烛光中,不由松了口气,道了声“长老”。

江潭掩卷,甫一抬眼却道席墨又不见了,这才起了身来,只行几步就在门口把人撞上了。

“长老抱歉,久等了。”席墨掐着一只梨皮泥壶并一碟春枣山药糕,汗涔涔地扬了满眼笑来,“放温的竹叶水,很解渴的。”

这都是他刚蒸煮涕竹的间隙所制,自觉手底下的功夫快了不少。

“今日雨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席墨支着下颌,看江潭将那凉糕咬了一口,面上笑意更甚,“我新习得了一门技术,说不定以后就能借此糊口了。”

“恭喜。”江潭说着,将那戒子还到了他手中。

第17章 本峰暂不支持聚众赌博

席墨将戒子在掌心转了转,笑容愈甜了些,“长老,明年就要峰门大比了,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抬眼看了看江潭的神色,自道,“我若全程不使灵气,只凭借别的法子,有进入前百名的可能么?”

江潭只道,“别的法子?”

“是了,就是我才学的技术啊。”席墨将下巴搁在臂上,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勾着人不放。

江潭沉吟片刻,“或有可能。”

席墨的笑容就牵强起来:真的吗?你都不问我是什么法子。眼波流转间却执了壶来,将两人杯子分别满上,“谢谢长老,那我便当是有希望了。”

他看着江潭将那碟凉糕吃净,才又笑道,“对了,您今日是来寻我的?”

“……无事。”江潭端起水来,浅抿一口。

不会是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