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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之年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1 / 2)

眼前的海岸线绵延悠长,大海在烈日下呈现出的蓝绿色生动又鲜亮,白缎子似的的浪花接连不断地涌出又消散。时间一长,便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视线尽头的那个人终于结束与海浪的搏斗,上岸了。秋实于是眯起眼,收网似的把人虚虚罩住。

徐明海一面甩着头发上的水珠,一面走过来。少年的身体尚在发育,但雏形已现,身上的水渍被风一吹就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盐壳。不知道为什么,这让秋实莫名有种想要舔一舔的冲动。

走到一半,徐明海突然被人叫住。随着他拧过身子去说话,身上的线条一下子就绷紧了。背部被中间那道凹陷下去的沟壑剖成了两半,到了腰腹那儿,陡然收窄,漂亮得过分。

好不容易说完了话,徐明海径直跑到了伞下,“啪”一下就倒在秋实身边,一副行将断气的样子。

“累死我了!果子,给哥来瓶北冰洋。”

秋实快速地爬起,顾不得抖落一身的沙子,冲着不远处推着小车卖冷饮的老太太就跑了过去。

一问,没有“北冰洋”,只有本地品牌“高澄”。秋实还是给了钱,叫人家从底下拿了瓶最凉的。

他举着汽水回来蹲在徐明海的身边,故意忽略了对方伸出的手,而是把带着冰碴的玻璃瓶贴到他晒得通红的后颈,然后沿着脊椎一路慢慢滑到了尾巴骨。眼见徐明海浑身的鸡皮疙瘩颤巍巍地站起来,秋实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你这是给我上什么刑呢,”徐明海笑着回头问,“还挺舒服的。”

秋实一听,直接把瓶子怼到了徐明海的脚心。

“哎呦,服了服了!”徐明海能屈能伸,立刻拿“封神演义”里苏妲己那种哀怨的语气求饶,“代王饶命啊~”

代王没有被一代妖姬所惑,而是一面继续凉他,一面拿还未变声的童音问:“徐明海,你刚才跟人家贫什么呢?”

这3年多的胡同生活让秋实变了不少。在徐明海看来,当初那个孤零零站在寒冬腊月的院子里,仰头追着鸽子看的别扭孩子,如今出落得份外俊俏可爱外加心狠手辣。

要说起来,以前的果子多好玩儿啊!奶乎乎的一骗一个准儿。夜里还老屁颠颠跑过来,躺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说要给自己当媳妇。现在可倒好了,连哥都不叫,来不来就直呼大名。

徐明海后来想明白了,也许这才是秋实的本性。

以前在东北的时候,因为那个神经病爹,他得一天24小时担惊受怕地活着。被妈带回了北京后,也是人生地不熟,所以跟谁都戒备着,连笑都少见。后来,他终于一点点融入了大杂院。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果子依旧是冷冰冰的不爱搭理那些欺负过他的同学。但只要在自己身边,就是个爱笑爱闹的标准傻孩子。

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周莺莺旺夫,反正陈磊的服装买卖是越做越顺。从过去的瞎倒腾一直发展到在隆福大厦弄了个门脸儿。你还别拿门脸儿不当生意,那可是隆福大厦啊!跟王府井平起平坐的地方。人送外号小香港,卖的都是全北京最新潮的衣服、墨镜、手表、磁带。

苦难似乎终于放过了这家子,秋实就像是见到阳光雨露的野生植物一样,一天比一天茁壮灿烂。他学习上没让家长操过一天的心。五年级的时候愣是跳了一级直接进了毕业班。只等暑期一过,就要到徐明海所在的中学上初一。

所以在胡同里,大人教育起自家崽子时,一般就是两套词。一: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秋实?二:你能不能别跟徐明海学?

虽然当着别人,秋实依旧以自己马首是瞻,一副亲弟弟的乖模样。但私底下……哎,不提也罢。徐明海悲切地展望未来,再这么下去,八成自己以后得喊他爸爸。

“坦白从宽。”秋实继续刑讯逼供。

徐明海给自己叫屈:“我冤不冤啊?怎么能是我跟她贫呢,分明是她跟我贫。”

秋实歪着头问:“她为什么要跟你贫?”

这时徐明海猛一翻身,居高临下跪在秋实面前顺手就把汽水抢了过来。然后他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仰着脖子咕咚咚一口气吹干净了,才笑着说:“小祖宗,女的跟男的贫还能是为什么?哎,”他咂摸嘴,“不是北冰洋啊?气儿不足。”

徐明海开始变声了,低低的嗓音和远超过同龄人的身高标志着他开始一点点向男人迈进。所以,他早已不是那个不知道“好上了”和“耍流氓”是怎么回事的傻小子了。

90年代的初中生们正在通过自己的方式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比如私下传阅各种漫画“小黄书”。其中最火的要数桂正和的“电影少女”,书中画面劲爆的那几页早都快被翻烂了。当然,他那套“DNA2”更广外人知一些,为无数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们的寂寞长夜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那是后话。

他们年级已经开始有人偷摸谈恋爱,也净有女生托人给他递小纸条。谁叫他海爷人帅条顺,待人热情仗义呢?除了学习不咋地,别的几乎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

不过徐明海作为一贯跟老师学校对着干的捣蛋分子,却一直没有发生“早恋”问题,着实让人大人们欣慰。其实,倒也不是因为他没这个贼胆,而是合适的太难找。

首先,他见着热情泼辣的就生理性犯怵,这主要得怪李艳东,以身作则地给儿子立了个避雷针。可见着温婉含蓄的吧,徐明海又觉得人娇气,怕菟丝花似的来不来就哭鼻子。好不容易有个对脾气的,徐明海嫌人模样不够尖儿,带出去没面儿。

总之,当有些同学都假模假式分分合合几回了,徐明海还保持着谁谁都看不上的风格。可恰恰又是因为这一点,海爷在年级里的形象立马高大了起来,特有范儿。

而秋实则不一样,他虽然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开朗了不少,但其实除了徐明海,也就跟冯晓晴算走得近。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要好的哥们儿。关于两性这方面的知识,你总不能指着女孩子来灌输。所以,他对好多事情还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

此刻,在这个海风拂面的沙滩上,徐明海敷衍的态度虽然让秋实很不爽,但偏那句“小祖宗”又正正好地瘙在了他的痒处,让他暗生欢喜。

秋实喜欢徐明海喊自己小名,但更他沉迷于对方万般无奈时,用那种带着宠爱意味的口吻说“饶了我吧,小祖宗”,“服了,您就是我祖宗!”。

为此,秋实一直都过得非常分裂。

在学校的时候,他既不怎么和同学说话,也懒得在老师跟前献媚,算是别人眼里那种“劲儿劲儿”的好学生。可只要一对上徐明海,就会用尽一切办法来逼他最后举手投降喊祖宗。

所以,徐明海同学压根错误估计了自己的未来,果子同学的志向远比让他喊爸爸来得远大。

“她跟你贫,你就配合?”秋实心里不舒服。

“是啊,你说万一因为我老端着,她一生气要非礼我怎么办?”徐明海一顿胡搅蛮缠,随后便反将一军,“你刚才要是在我身边儿的话,我不就有勇气跟恶势力搏斗了吗?你说你,闹着来北戴河看海的是你,末了不敢下去的也是你。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有个成语……”

“叶公好龙。”

“对,”徐明海一拍大腿,“没错。”

秋实搞不懂他小学是怎么毕的业。

“到底怎么了?瞧你躲这么老远。”徐明海不再满嘴跑火车,而是把依旧冰凉的空瓶子拿在手里,贴在秋实的额头上给他降温。

秋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当他走近了再看到广阔无垠的大海时,心跳就立刻开始加速,随之而来的窒息感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侵袭了全身。所以脚丫子都没打湿就跑远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近前一步。

第一次带俩孩子出远门的陈磊和周莺莺也没当回事,只嘱咐徐明海照顾好秋实,就去附近找招待所办去了。那时候不兴提前预定,大家都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赶上什么是什么。

秋实想起刚才那股子难受劲儿,依旧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于是只好努力组织语言向徐明海解释:“在电视上看不觉得,可走近了以后……我发现大海就像是个巨大的深渊,挺恐怖的,让人琢磨不透。”

徐明海觉得秋实是上学上傻了。所以孩子就不能学习太好,太好就容易出问题。没事儿琢磨大海干嘛?人家好端端的挨这儿几千几万年了,招你了?

“杵窝子就说杵窝子,”徐明海伸手勾了下秋实尖尖的下巴颏,笑着说,“还深渊,侠胆雄狮看多啦?”

秋实随即呲出一口白牙,伸出利爪,把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扑过去作势就要咬对方颈部的大动脉。而徐明海则非常配合地啊啊惨叫,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

就在俩人闹成一团的时候,滚烫的砂砾突然漫天袭来,像暴风雨一样招呼了他们一头一脸。

第32章 戏果儿

俩人赶紧揉了揉飞进眼里的沙子,定睛一看。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3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他们模样看上去要比徐明海大一些,但身板就差远了,白斩鸡似的,各自穿着五颜六色的游泳裤衩,一站三道弯。

不消说,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其中一个“三白眼”率先发声。他边吸溜着手里的冰棍,边冲着徐明海说:“孙子,刚才跟我媳妇儿没话耷拉话的是你吧?我他妈盯你半天了。你丫哪儿的啊?”

秋实见徐明海并没搭腔,便也不吭声,只留意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似乎是见他俩皆是一副不敢张嘴的怂样,三白眼便更加口无遮拦:“小兔崽子鸡.巴都没长全乎儿呢,就出来戏果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丫那臭杂拌子操行……”

这时,秋实用余光瞄到徐明海撑在地上的手悄无声息抓紧两把沙子,顿时心领神会。

随即,站在三白眼身边的那俩碎催也开始一声高过一声骂上了:“脸盆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的东西!你知道我们谁吗?告儿你,爸爸拳打西单,脚踢东西,镇王府井儿,戳……”

他们的牛逼正吹到兴头上,秋实感觉到徐明海出手了。于是他也抬手奋力一攘,四把沙子便像迫击炮弹一样正面击中了三白眼的脸。

擒贼先擒王的默契根本不用提前商量,早就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化作了潜意识。

三白眼猝不及防愣在原地,甚至就着沙子又吃了口冰棍——他压根没反应过来。

跟那些习惯上来先盘道套磁的人不一样,打架的时候能动手就不甩片儿汤话是海爷做人做事的一贯风格。

“呸呸呸!”三白眼拼命啐出一嘴的沙子,然后扔了冰棍怒道,“操!干他们丫的!”

事实上,在他这句话还未撂地的时候,徐明海就已经蹿了上去。火光电石间,他依靠自己丰富的实战经验,直接单手掐住三白眼的脖子便向后一撅,使得对方的叫喊声一下子呜咽嘶哑起来。

俩碎催一看这种情况,竟然不去帮三白眼的忙,反而直接扑向了看上去明显小几岁的秋实。想必是平时挑软柿子捏习惯了。

秋实一对二躲闪不及。就在他的胳膊被其中人薅住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爆破声凭空响起。

三人同时看去,只见徐明海手持半截棱角尖锐的汽水瓶抵在三白眼的脸上,一地的玻璃残片正在日头下熠熠闪烁。

原来他拿撑阳伞的铁竿把汽水瓶子给卒瓦了。

徐明海冷冷地看着那俩人:“你们再敢拿脏手碰他一下,我立刻花了这孙子,然后就是你俩。今儿谁他妈都甭想跑。”

由于徐明海流露出来的杀气过于骇人,俩人立刻白了脸,互相看了一眼后便松了手各退一步。

秋实立刻就跑到了徐明海的身边。

“自己看不住自己媳妇儿,跑我这儿摔咧子?刚才没听清楚,你们丫再说一遍,到底镇哪儿?”徐明海挑眉问。

刚才比秃尾巴狗还横的仨人这下谁都不说话了,在硬抗和跌份之间摇摆不定。

徐明海见状便拿瓶子的破碎边缘在三白眼的脸上缓缓施压。

“有话好好说!兄弟!”三白眼吓得立刻开口,喉头一颤一颤地哀求道,“别一上来就玩这么狠的啊。”

“行,那我就温柔点儿。”徐明海学着刚才秋实的手法,拿着瓶子从他脖颈处一路往下滑动,一直到胯.下才停住,“今儿不如就让我们开开眼,看一看全乎儿的鸡.巴什么样儿。”

三白眼的脸“唰”一下就绿了:“别别,我认栽!我服软儿!我们这就撤还不行吗?”

“来都来了,”徐明海又开始模仿风情万种的苏妲己,“玩儿会儿再走嘛~”

“哈哈哈……”三白眼挤出个难看的笑来,“哥们你真逗。”

“逗你妈逼逗!”

徐明海眉头一皱,直接拿锋利的玻璃尖一勾,三白眼的裤头就开了线。随后徐明海手起刀落使劲往下一割,裹在对方屁股上的小裤衩瞬间分崩离析。

秋实站在旁边,毫无防备间看见陌生人那玩意儿,胃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心。

而由于此刻徐明海拿着“凶器”紧贴着脆弱的鸟,三白眼丝毫不敢乱动。他被迫保持着无比僵硬的站姿,活像是个接受体检的男科病号。

这时过来几个人,有男有女。他们都看见了这一幕,男的坏笑着指指点点,女的则尖叫捂脸,目光却从指缝里流出来向这边觑着。

徐明海故意高声喊道:“全乎儿的就这样儿啊?你媳妇儿可真够倒霉的!”

只见三白眼的脸由绿转白,继而转红,就差爆血管。

徐明海教训了人出了气,便收了瓶子。然后他快速绕到三白眼的身后,抬起腿来就冲他屁股蛋给了一脚:“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几个。”

另外两个人急忙搀扶住了此刻已是一丝不挂的三白眼。后者立刻弯腰拾起了破碎的裤衩布头,欲盖弥彰地挡着鸟儿,连退场前的狠话都来不及撂,撒丫子就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与此同时,陈磊和周莺莺也回来了。陈磊皱着眉看着远处光着屁股狂奔的半大孩子,摇着脑袋感慨道:“看来咱们离着跟西方国家接轨的日子不远了,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还裸奔上了?”

徐明海赶紧把手里的瓶子一扔:“哈哈,神经病呗。”

一场无妄之灾烟消云散。

晚上的时候,大人带着俩孩子找了个饭馆,拿当地各种高蛋白低脂肪的海鲜祭完了五脏庙,就驱车来到了住宿的地方。

中间这几公里的路是徐明海开的,为此周莺莺还埋怨陈磊,说怎么能让孩子开车呢?这不是瞎胡闹吗?

陈磊倒是不以为然,意思是小海手底下有准儿。开车这事儿,谁不是野着练的?马路上也没什么人,放心吧。

秋实则特别认真地表示:我不怕死。

他这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小表情把徐明海都气乐了。所幸“徐小师傅”凭本事说话,把车开得稳稳当当的,一点都没给自己和干爹丢人,顺利来到旅店的门口。

陈磊找的这个地方是算是个对外营业的干休所,环境清幽,硬件条件也很上档次。别的旅店的四人间每张床每晚8块钱,他家要12,标间就更贵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在旺季还留有空房。

不过陈磊没要性价比高的四人间,而是跟前台开了两个标间。

“当是补个蜜月!”他这么说。

改革开放了十多年,人民群众对各种洋气浪漫的西方名词早已经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