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在这一瞬间，变化了。
周围场景不断模糊，并有高高低低的嘲笑私语声。
“哈哈哈，把盆仿真仙人球当宝贝养，蠢憨憨！”
“真好骗，说送她仙人球，她高兴的像条狗。”
“嘻嘻，真假都分不清，养了也白养……”
娜娜莉有点不安：“海茵茵？”
“假的，都是假的，”海茵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需要我浇水，也不会开花。”
所以，真的是没任何东西需要她。
她是不被需要，世界多出来的那一个。
梦境开始摇晃，咔咔嗖地飞到娜娜莉身边，时刻准备带她回去。
“我要很多钱，”梦境再稳定时，海茵站在恶龙宝藏的洞口，“我要很多的金币！”
如果，注定我一无所有，不被需要。
她手上的火焰剑发出熊熊烈焰：“金币多可爱，只要我不用它，它就永远躺在我钱袋子里。”
不会背叛，不会离开，不会丢弃，也不会觉得我多余。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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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茵又开始屠龙了。
娜娜莉捧着仙人球，蹲在一边看。
她看看海茵，又看看手里的仿真仙人球。
海茵茵不开心，这个仙人球球好像很重要呢。
娜娜莉想了想，她忽的把仙人球体放头顶上，蹦到海茵面前。
“叽叽叽，娜娜变成仙人球球啦，”娜娜莉眨巴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海茵，“球球要喝水水，要喝水水。”
海茵没有表情。
娜娜莉顿了顿，开始在她面前滚来滚去：“水水水水，娜娜球球渴了。”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头顶洒下来一片清凉。
娜娜莉抬头，突然发现自己变的和咔咔一样小了，而且被浇了水，她身上也不会湿，反而很舒服。
浇完了水，海茵又把小娜娜抱到阳光底下晒太阳。
娜娜莉被晒得昏昏欲睡，耳边听到一声问——
“开花吗？”
娜娜莉无意识点头，开的呀，娜娜要开粉色的花花。
接着，她感觉到头上一痒，“biubiu”两下，头上就真的长出了朵颤巍巍的小粉花。
咔咔：“！”
光明神哟，小娜娜变植物了，小娜娜头上开花了！
娜娜莉懵了，她摸了摸头上的小花花，在海茵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非常小的自己，圆滚滚的，胖乎乎的，头顶上小粉花摇来晃去。
小娜娜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头顶是要给兔兔爸爸窝的，不能长小花花啊。
“哇，娜娜不要开花花。”娜娜莉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爸爸……爸爸嗝……
海茵手忙脚乱：“不哭，你别哭，不开就不开，你不要哭啦。”
娜娜莉太难过了，她要爸爸，现在就要爸爸，她要回去找爸爸。
海茵急得满头大汗：“小娜娜你不要走，我把恶龙宝藏分给你，你不要走，我养你呀，你让我养着你好不好？”
浇水，晒太阳，捉虫，翻土……
她发誓，她会专专心心地养，全世界就只养小娜娜一个，把小娜娜养成最漂亮的小公主。
小娜娜抽哒了下，噘起小嘴：“不开花花，娜娜头上不能长花花。”
娜娜的头顶，那是兔兔爸爸的位置。
海茵不断点头：“不长不长，我有很多钱，小娜娜你不走，我给你买小裙子！”
她说着这样的话，却不断瞄着娜娜莉的头顶，手指尖痒痒的，瞅着那朵招摇的小粉花，就想弹一下。
想摸！想闻！想亲！
这是她养出来的第一朵小花，小娜娜开给她看的！
海茵眼睛晶亮：“小娜娜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给你买。”
娜娜莉抽了抽小鼻子：“不走呀，娜娜和海茵茵有契约的。”
爸爸说，订了契约就要完成，不能反悔呢。
这一句话，像是条咒语，海茵的身量忽然拔高，她迅速的由小孩子体型变成了正常的成年人模样。
整个梦境，像破碎的水晶，蛛网斑驳的纹路噼里啪啦，到处蔓延。
梦境，即将崩塌，海茵要醒了。
黑毛球咔咔拽着娜娜莉，火烧火燎得往梦境外跑。
娜娜莉回头，就看到成年的海茵站在原地。
她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深深，风扬起火红的赤发，竟多了一些柔和的味道。
娜娜莉看不懂她的表情，只隐约听她说：“小娜娜，一会见。”
从梦境出来，娜娜莉就醒了。
外面天还没亮，薄纱红月的华光缓缓洒下，从木窗透进来，在房间里映射出几分光亮。
娜娜莉小心翼翼摸头顶，没有摸到花花，她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海茵的梦虽然有趣好玩，但是她让娜娜头顶长花花了，娜娜下次不去了。
娜娜莉偏头，往旁边的兔子身上蹭了蹭。
根本不需要睡觉的神明，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不知道。
兔子毛爪子抬起，轻轻蒙住了小信徒的眼睛。
“睡觉。”神明嗓音轻柔低沉，像是最动听的提琴声。
听着爸爸的声音，感受着爸爸身上的气息，娜娜莉十分安心地又睡着了。
【……唔……爸……爸爸最好……】
神明莫名其妙得到小信徒这一句心声。
第二天一早，娜娜莉才刚睁眼。
羽毛笔嗷嗷叫着扑进来：“小娜娜你快去看看，守财奴疯了，她疯了！”
太吓笔了，大清早的守财奴居然斥巨资，找了城里最好的裁缝、最棒的皮鞋匠、最顶级的厨师等等，说都是给小娜娜请的。
娜娜莉揉着眼睛出房间，顿时被走廊里一排排华丽的小裙裙闪花了眼。
“小小姐早上好！”
两排穿着灰蓝色长裙的女仆，齐齐给娜娜莉行礼。
娜娜莉都没反应过来，海茵就到她面前了。
她弯腰将人抱到椅子上，云淡风轻的说：“还需要什么跟我说，从今天起，小娜娜就当我金闪闪钱行的小公主好么？”
像梦里那样让她养，让她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着，让她对未来有所期待。
娜娜莉习惯地看向神明兔子。
神明点了点头，神所偏爱的小信徒，受到任何优待，那都是理所当然不足为奇。
娜娜莉抬手捂住头顶，慢吞吞的说：“娜娜头上，不长花花才可以。”
海茵轻笑两声，捏了捏翘起的小呆毛：“不长，绝不让你长。”
小娜娜莉放心了：“好的叭，娜娜和海茵的契约，就继续吧。”
海茵眸光微闪，解决了最重要的一桩事，她摊手说：“既然确定延长契约，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第二件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视线扫过神明兔子和羽毛笔、黑毛球——
“小娜娜的家人，神眷贵族有消息了。”
第011章
“神眷贵族，是三千年前最后一名圣女的后裔。”
“他们灵魂纯净，比一般人更容易沟通神明，也比别人更遭堕神的觊觎。”
“他们天生黑发或者黑眼，一出生就有伴生守护灵。”
“守护灵和他们同生共死，有人说守护灵是神明对神眷最后的恩赐。”
“四百多年前，神眷贵族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
宽阔的狮鹫背上，清风徐徐，晨晖暖黄。
迎着薄云和日光，海茵在和小娜娜解释神眷，要是能帮小娜娜恢复一点记忆也好。
娜娜莉穿着粉色的长耳兔子斗篷，领口是玫瑰金的扣搭，下摆有精致的兔爪爪图案。
小斗篷十分合身，穿上后小娜娜就圆滚滚的一小只，非常可爱。
连神明都觉得，小信徒很适合兔子斗篷，贪财的人类眼光不错。
娜娜莉晃脑袋，斗篷长耳朵就唰地立起来。
“娜娜头发和眼睛都是黑的，娜娜不喜欢它们。”娜娜莉噘起小嘴。
海茵趁机摸了把：“因为小娜娜是特别的。”
黑发黑眼，那是神眷中的纯血，灵魂最完美，也和神明最接近。
娜娜莉扭头看爸爸，斗篷兜帽的兔子耳朵慢吞吞垂下来，带着小小的不确定。
她细声向神明求证：“爸爸，娜娜真的是特别的吗？”
神明兔子打量小信徒，小信徒黑亮的眼睛，像是清溪中的黑珍珠。
小信徒乌黑的长发，发梢微微卷曲，犹如飘扬的水草。
连翘着的小呆毛，也透着让神喜欢的天真可爱。
“嗯，特别的。”神不容置疑的确定。
最特别的、唯一的一个。
得到爸爸的肯定，娜娜莉高兴了。
她扑过去按着神明兔子，低下头用斗篷上会动的兔子耳朵，去蹭爸爸的长耳朵。
每每蹭到一下，她就欢快地笑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狮鹫背上，都是她的笑声。
等娜娜莉玩够了，海茵扶她坐好，摸出绿宝石水晶梳子，给小娜娜梳弄乱的头发。
“我收到消息，九十八年前，曾有人见到一名黑眼睛的神眷，出现在游商玄鲸。”海茵动作利落地给小娜娜梳了个双马尾。
坠金铃兰的头绳，微卷的长发自然垂落，斜斜的花苞刘海，衬的娜娜莉那张粉嫩小脸，奶萌值爆表。
海茵捂住心口，不行了，被萌到血压升高，她要缓缓。
“海茵茵，什么是玄鲸吖？”娜娜莉扯她衣角，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
海茵：“！”
啊，死了死了，阿伟今天死了一万遍！
不过，她还是□□着回答：“这个世界分东大陆和西大陆，中间以天瀑隔开，我们生活在东大陆，在西大陆有种生灵叫玄鲸，海鲸的体型，生有双翅，翱翔于云端天际，可任意穿梭天瀑。”
“玄鲸族人，是唯一能来回东西大陆的种族，他们喜欢当游商，所以偶尔会在东大陆出现。”
娜娜莉睁大了眼睛，听得专心致志。
简直太神奇啦，竟然有会在天生飞的大鲸鱼！
海茵继续说：“玄鲸昨天出现在首都日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在玄鲸离开前，找到九十八年前那名黑眼神眷。”
只要能找到任何一名神眷，小娜娜很快就有家人了。
然而，娜娜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玄鲸上。
她蹭蹭挪过去：“海茵茵，玄鲸是不是很大？它的翅膀有毛毛吗？它在天上飞，那它吃什么呀？玄鲸会不会在海里游？”
她一口气问好多问题，好奇的不得了。
海茵揉了揉眉心：“我没见过玄鲸，听说它确实很大，一口锅炖不下，好像没毛，不知道吃什么，不过玄鲸偶尔也会入海，玄鲸入海是道奇景。”
话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小娜娜给带偏了。
玄鲸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难道不是那个黑眼神眷？
她轻咳一声：“先给小娜娜找家人要紧。”
娜娜莉摇头：“娜娜不记得了。”
小孩儿伸手抱住兔兔爸爸，嘀咕了句：“爸爸就是娜娜的家人。”
海茵怔忡，别人家四岁的小孩儿，都是在父母家人的呵护下，无忧无虑长大。
可小娜娜一个人出现在阿贡森林，如果没有唤醒神明，只怕是根本活不下去。
她忽然心尖又酸又涩，微笑着摸了摸娜娜莉的发顶。
没关系哦，如果找不到家人，我也会花钱养你。
神明毛爪子搭小信徒手背，轻拍了两下：“那就是天瀑。”
娜娜莉抬头，视野里天际鎏金铺陈，或橙或红的云层霞蔚交织，明暗叠叠，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而在这幅油画里，艳红的云霞破了个口子，大片亮灿的银白从口子倾泻而下，一直垂落到碧蓝的大海深处。
那就是隔开东西大陆的天瀑，奔腾的流水，从天空直直往下坠落，最后汇聚到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像一道门帘，将两片大陆分隔开。
即便隔很远，看不细致，但也能感受到天瀑的瑰丽壮观。
羽毛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感叹道：“<创世纪>里说，创世母神斯娅在第七天神力耗尽，母神永远倒下了，衪的心脏喷涌出鲜血化为天瀑，不得母神允许，无论是谁进入天瀑，都会被绞杀成碎片。”
娜娜莉表情呆呆的，在听了这话后，小脸突然惨白。
她一下抓紧兔子，小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扁起，突如其来的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漂亮的黑色眼瞳，完全被汹涌的泪水淹没，最后夺眶而出，哭的十分凶，也哭得悄无声息。
兔子头顶的毛毛，被打湿了，软趴趴的粘成一团。
神明讶然：“娜娜莉，为什么要哭？”
海茵也惊了，羽毛笔嗖地飞过来，一身茸羽慌的都变成了红色。
“叽！”一直蹲娜娜莉肩膀的黑毛球咔咔，气地撞飞羽毛笔。
都怪这支臭羽毛，把娜娜小公主惹哭了，咔咔骑士要撞死它！
所有人围着她，海茵手忙脚乱找帕子：“小娜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兔子搭着小信徒的手直起后腿站起来，仰头看她。
神的嗓音沉了两分：“娜娜莉告诉吾，你为什么哭？”
现在，小信徒连心声都没有了。
神明见小信徒哭过几次，那几次她或小声啜泣，或大声嚎哭，亦或抽哒两声就罢了。
然而，神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小信徒。
她哭的没有声音，但眼泪水又流得哗啦啦的，像是要哭出一片大海。
而且，她的小脸雪白雪白的，眼睛又通红，哭到喘不上气，小嘴就微微张着。
眼泪水顺着脸沿，汇聚到小下巴，滴落到颈子，丝缕黑色的细发被打湿，黏在脖子上，糊成一团。
活泼的小呆毛也耷拉着，显得非常难过。
她很用力地抱着兔子，抓扯的兔子皮毛疼。
神明第一次，感觉到无措的情绪。
小信徒这么弱这么娇气，小小的一只，软绵绵的，碰触她都要很小心。
现在这种情况，无所不能的神明——做不到让小信徒立刻不哭。
“娜娜莉，吾听不到你的心声，”兔子不自觉站的更直，更靠近小信徒的下巴，“娜娜莉，告诉吾。”
海茵在边上，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狮鹫飞太快，头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