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陆续走出房间,林时新离开的时候,回头看的最后一幕,是古月一脸爱慕地给齐斐然点烟,齐斐然不知听到古月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轻笑了一声,眼神是迷幻而惬意的,是林时新从没有看见过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齐斐然抽烟的样子。
领班一人发了200块钱,说是大老板给的,小鸭子们叽叽嘎嘎,说大老板真大方,落选了还给钱,还有人说,大老板真他妈帅,都想免费献.身了,不选自己好遗憾,是不是该去整整形了。
林时新把这200块钱卷吧卷吧揣到裤兜里拍了拍,吸了吸鼻子,走了出去。校服还在树下,他捡起来把灰掸了掸,穿上了。
4月份难道就有小飞虫?这些小飞虫总糊人一眼,弄得看不清路了,他一会儿擦一下眼睛,一会儿擦一下,手背热热的,他才知道他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了。
盘山道的路灯昏黄朦胧,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都没走出这座山,确认这里没有人,他才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像被抢劫一样。是的,在他的认知里,原本以为最惨的就是被抢劫了,可他明明啥都没干还赚了200啊。
父亲死了的时候他还小,并没有大哭过,所以林时新仔细回想,上次这么哭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想了半天,原来他并没有这么哭过。
继续走着走着,他哭累了,走得更慢了,手机早就没电了,他跑出来时穿在校服外面的外套扔在医院,钱包里的钱追来时着急都扔给了帮他追车的出租车司机了。
他正彷徨失措,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去时,看到了一辆出租车,他挥手叫住,坐了进去,报了地名,问大概多少钱,司机说,挺远的,得160块钱,林时新拍拍兜里的200块钱,心想能够回家了。
感谢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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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屏中选的小鸭子激动过度,洗澡的时候咣当一声摔倒撞了头。在外面坐着打电话的齐斐然往浴室看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小鸭子出来了,他身材矮小,围着白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在床边站着,俩手紧张地握着,一只脚尖碾着地。
林时新的手机又是关机,这人就从来不知道及时充电,给他的充电宝也不知道带着。齐斐然皱着眉放下电话,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给小鸭子:出去吧,把门带上。
小鸭子明白这是没兴趣了,拿了钱道了谢,灰溜溜地走了。
齐斐然躺在床上捏了捏自己的鼻骨,这一晚上收获还是不小的,他本来要亲自上门一一拜访这些人的,免不了要低三下四,没想到自己还没等去,对方倒送上门来了。他的金融公司远设在国外,走得是欧美那套流程,如今要搬到内陆,实在是水土不服,没有强大的资金链周转,他根本做不起来。父亲如此咄咄逼人,他必须联合父亲旧部,反戈一击,先打乱对方的节奏,自己才有喘息的机会。
林时新是必然不愿意出国的,之前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紧张地看自己,他没说出的话,齐斐然都接收到了。尽管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但就凭自己,就凭林时新,齐斐然不信两个人将来会过苦日子。
正在齐斐然为两人的将来殚精竭虑的时候,林时新已经在思考分手的可能性了。
他活到这么大,全靠自尊心活着,他的自尊心被扔在牌桌上,被扔到盘山道上,他告诉自己,他对齐斐然的感情没有了。
他下半夜3点多才到家,在床上把自己裹到被窝里,认真思考着怎么有条不紊、顺其自然地和齐斐然分开。
承认自己放不开、玩不起,没有什么丢人的,人在判断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是以自己的认知为基础,可能这些事在齐斐然心里都不叫个事,在自己心里就他妈是天塌了。
就算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个男人,林时新还是希望这辈子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忍受得了齐斐然的独占欲,忍受得了他的坏脾气,在他欺负自己的朋友时,他可以到李松面前三番五次赔罪,他也忍受得了齐斐然一时意气,拿自己开玩笑做赌注,但今天,这场痛侧心扉的大哭之后,他清醒了。
攒够了失望,就可以离开了。
他知道贸然提分手,其结果只可能两败俱伤,齐斐然会出离愤怒,自己会被打伤打残,然后双双辍学。这不是聪明的小林子会做出的愚蠢选择,他思来想去,决定第一步,先用距离分开两人,解除依赖感。
这天晚上放学路上,林时新告诉他,之前采访他的女记者谢一忱,要去北大荒做一个调查研究,带他一起去,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月。
你是高三备考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能去那么久?齐斐然皱眉问道,翻着手里林时新递给他的北大荒五常大米生产基地科技创新研究报告。
我保送A大的材料里面就差一个科技创新类突出贡献了,做完这个报告,保送资格就稳了。林时新默默观察他的表情,内心忐忑道。
那我能去吗?我看你这次要去的地方又很偏僻,通讯还是不畅吧。齐斐然道。
你才是真正的高三备考生呢,只一个奥赛一等奖还不够把你保送进去,又不是省级优秀学生,成绩也是这半学期才上来的
林时新越说齐斐然越郁闷。
就俩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复习,每天我都会给你打电话。林时新安慰道。
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
齐斐然没想到这么快,他抱住林时新:那你今晚别回去了。
林时新推开他:不行,我得回去装好行李啊,明天一早就出发了,而且我要坐很久的车呢,身上不能有伤。
齐斐然有点儿生气,这消息也不知道林时新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告诉他就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去了,他呼吸粗重,凶狠地说:那让我亲一下。
黑暗无人的巷子里,林时新闭着眼睛忍着痛,他的身子柔软,可以被抱起来扭成各种形状,方便齐斐然狎.弄。苦苦挨了好久,才被勉强放过,他慢吞吞地挪到家里,躺在床上,仿佛失去灵魂。
第50章
三天前,林时新像以前一样,在周日的下午见自己的老师谢一忱。
虽行了拜师之礼,但谢一忱不愿被他给叫老了,坚持要林时新叫她一忱、忱忱、小忱忱、忱忱小姐姐等。
俩人对坐,阳光洒满桌子,香草奶昔和草莓奶昔上的奶油泡泡在光照下闪出亮晶晶的光。谢一忱用吸管搅合着奶昔,认真打量着对面那少年,她心里有鬼,正在猜测自己被拆穿的可能。
林时新戴着白色一次性口罩,头戴棒球帽,身穿黑色白杠运动服,额前几缕碎发被帽子扣在眉间,双眼皮随着翻阅桌子上的一沓文件而一展一合,细瘦的手指一页一页快速翻过,三万多字的报告不到五分钟已经看完。
没难度啊。林时新说道。
啊,是吗?觉得挺难呢,谢一忱装作吃惊,都快五月了你还带口罩,不热吗?
拜谁所赐啊?林时新示意她看后面那桌正在准备偷拍他的女孩。
谢一忱看了一下,转过身来嬉笑道:都包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