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嘶叫两声,开始原地踏步。
有家仆打扮的武夫上前抱拳行礼,朗声拜道:“来者可是齐天寨当家的?”
“车上坐的可是锦城名医郭先生?”时逢笑亦朗声接话,不答反问。
武夫皱了皱眉,没曾想这传说中在江湖上声名远扬的齐天寨二当家戚满意,竟是个如此年轻的红衣小姑娘,难道传闻出了岔子掺了水?这也相差忒远了点,不是说,娃都生了好几个吗?还这么水灵?
“正是!买路钱已备下,正等各位前来相取!”武夫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家仆抬了口松木箱子,上前几步放到了时逢笑目光能及之处。
时逢笑探了探身,朝身后土匪群一摆手:“钱我们不要!烦请郭先生上山做客!”
话毕,一群土匪冲将上去,将车队团团围了起来。
那武夫顿时勃然大怒,抽出手中的剑指向时逢笑:“尔等不能不讲道义!”
“道义又不能救命!”时逢笑轻哼一声,翻身下马冲入人群,“动手!”
刀光剑影中,那抹红衣速度极快,避开攻来之势,很快就跳上了前端载人的马车,抽刀撩开车帘。
“呃?郭先生呢?”望着眼前的两个女性生物,时逢笑愣住了。
年纪尚小那个顶着一张粉扑扑的娃娃脸,朝她呲牙道:“大胆!你竟敢对郭先生如此无礼!”
时逢笑错愕地望着她气呼呼的样子,转头一看另外一位。
年长的女子轻纱遮面,长发以一根檀木簪素挽,柳眉浅浅,其下一双瑞凤眼一抬眸,漆黑的瞳孔秋波流转,格外好看。
“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名医郭先生?”
时逢笑恍然间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郭?先生?先生是女的?
眼前这女子身形窈窕,打扮温婉,无辜的眼神绝非俗世可见,竟然是个当世名医?
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名医愧不敢当,小女子郭瑟。”那女子揖手,朝着时逢笑微微欠身。
她一开口,声若百灵,时逢笑顿觉心中一片恬静,如春风拂过,软玉温香。
这气度,像是个医生!
行吧,就你了。
时逢笑单手伸过去捉住她的肩膀,拉将出来以刀抵住了她的喉咙。
在郭瑟身边那小丫头大呼小叫之下,带人出去立在了马车之前。
扬声道:“谁再乱动,我立马抹了她脖子!”
顺利带郭瑟回到齐天寨后,时逢笑马不停蹄地把人拽进了自己院子,冲入房中才松开郭瑟的手,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急说:“救她。”
郭瑟眉头微蹙,揉了揉自己被时逢笑捏得发疼的纤细手腕,也不恼,只柔声道:“这都快死了,还怎么救?”
“你不是名医吗?”时逢笑看她表情不像在说笑,立时急躁地抓耳挠腮走来走去。
八喜和东花两个人一人蹲在床的一边,默默不敢出声。
“我先看看,你叫我徒弟拎我的药箱进来。”郭瑟也不跟她客气,只简要吩咐了两句便径直步到床前坐下,去捉了唐雨遥的手腕把脉。
时逢笑耐着性子叹了口气,转头叫了八喜去寻人:“八喜,你去把那个小丫头带过来,记得她的药箱!”
“我这就去!”八喜得令,立马跑了。
总觉得她家小姐在听到那女名医说人快死了的时候,脸黑得跟烧焦的炭一样。
既然不知道下一刻,她家小姐是火山爆发还是世界大战,三十六计当然跑为上策。
八喜一出门,便见时武手里拎着一个小女娃的衣领提在半空中。
那小女娃长得粉白圆润,胖乎乎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简直可爱死了。
时武抓着她,她便张牙舞爪在空中打着粉拳,连声愤愤叫骂:“狗贼!放我下来!你若放开我,我便毒死你!啊啊啊啊啊!”
“鬼叫有用吗?就你这点大还想毒死我,我把你甩出去你便先死了!”时武哈哈大笑,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
八喜叹息一声,快步冲到他面前,摆手道:“大少爷!”
时武见八喜过来,把人朝她面前举了举:“八喜你来了啊,你看我抓到这个东西多好玩!凶着呢!”
听他将自己称呼为东西,小女娃不乐意了,悬在半空中的腿一顿乱踢:“我有名有姓,你竟然把我当个东西!你混蛋!”
八喜额上冒汗,劝道:“大少爷您别玩儿了!快放下她!小姐让她过去呢!”
时武嘿嘿憨笑间,作势要将人丢出去。
小女娃吓的脸色发白:“啊啊啊啊啊!我若摔死做鬼也不放过你!臭土匪!”
八喜立即惊恐朝时武摇头:“大少爷使不得!她摔死也罢,但现在小姐急需要她拿了她师父的药箱送过去,紧着救人!”
时武这才不捣蛋了,把人轻轻放到了地上松开了手。
那小女娃上前一步,一脚猛力踩在时武的布鞋上,然后朝他吐了吐舌扭头就跑。
时武皮糙肉厚,没觉着痛,但被她逗得乐到不行,扬声喊道:“喂!药箱!”
作者有话要说:八喜X东花
笠儿X时武
哪对可以HE?
☆、难分
小女娃听到时武的提醒,适才反应过来,迈着小碎步跑回拎起地上的药箱屁颠屁颠走了。
八喜看时武还望着人家的背影憨憨傻笑。
直言道:“大少爷,您的口水要掉地上了。”
说完便走,徒留时武站在那里一头问号:“啊?我有吗?”
时逢笑闺房,唐雨遥昏迷多时,一群人急得焦头烂额。
看到自己徒弟相安无事的郭瑟,脸上神色缓和不少,她稍微松了口气,为唐雨遥查看伤势后,转头吩咐她身边的小女娃:“笠儿,取刀。”
从一开始就守在床头的东花一听要动刀子,立马慌了,站起来去阻拦:“你要作甚?!”
郭瑟瞟了她一眼,语气平淡话家常般回答她:“割肉。”
东花瞳孔猛烈瞪圆:“你敢!”
站在二人身后一直在观察的时逢笑,双手抱着胳膊,朝八喜递了个眼神。
八喜会意,立马大力按住已经快暴跳如雷的东花,拽了人往外走。
没走两步,东花便大声哭起来:“她要割殿下的肉!她要割殿下的肉!哇呜呜呜呜!”
八喜头大,伸手揉着东花的头:“别哭别哭,祖宗诶!那是给你家殿下治病!”
正在此时,郭瑟突然厉声吼开:“太吵!还救不救?”
时逢笑立即赔笑:“救救救!八喜快!马上让她别哭了!”
八喜点头如捣蒜,嗯了声之后,一把捂住了东花的嘴。
东花眼中带泪,口里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声音,随后张口嘴狠狠地咬了八喜一口,八喜吃痛咬牙坚持,立即把人拖出了门,东花这小丫头,下口是真她娘的狠啊,她这到底是图个啥?憋屈。
门外哭声震天响,东花一遍遍重复着:那女人要割殿下的肉!
门内郭瑟十分淡定,割下一块腐肉用银针试了毒之后,忽而笑了起来。
“笑什么?”时逢笑不解问她。
“还好你抢我抢得及时,否则毒入心脉神仙难救。”郭瑟抬头看着她,又道:“我需要热水,干净的棉布。”
“好!”时逢笑严肃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郭瑟突然叫住了她,拾起匕首朝她晃了晃:“你到不怕我伤她?”
时逢笑侧着头,目光迎上去,勾唇一笑:“你是个医者,医者不会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郭瑟听她此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有理,不由得眼神沉了几分。
这女匪,虽然有些没礼貌,但与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大相同。她见她动刀子却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焦急惊恐,可见胆量胜过常人。再加之,掠她来时那份果决,认真答话时这份自信,实在少有。
若此女匪是敌,那她们眼下的处境,可就大大麻烦了。
等时逢笑走出门去,她才急忙接过徒弟笠儿递上来的毛巾,焦急地给中毒昏迷的唐雨遥擦额上的汗,她的动作十分小心,眼中流露出一抹疼惜之色。
轻声呢喃着:“阿遥,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她身侧打下手的女娃子笠儿此刻也是一脸担忧:“师父,咱特意来这一趟,能将恩公姐姐救过来么?”
郭瑟一眼都没分给那女娃子,只瞧着眼前毫无血色的唐雨遥,兀自红了眼眶。
话说时逢笑脚下步履生风,欲往小厨房去烧水。
蹲在院子里的八喜和东花见她出来,东花止住了哭声从地上爬起来。
匆忙跟到时逢笑身后抽泣着边抹眼泪边问:“殿下如何了?”
“要烧热水,八喜,你去我阿娘那里要些干净的棉布,越多越好!要快!”
八喜听着她家小姐的话,“嗳”了一声匆匆往戚满意的院子去,东花转头瞧了瞧她的背影,时逢笑便道:“别看了,帮我烧水。”
东花乖巧地点头,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去了厨房。
热水换掉好几盆,棉布染红了好几尺后,床前的名医才总算为唐雨遥清理干净腐溃的伤处,上完药撤了手,吩咐笠儿将用过的棉布拿出去焚毁之后,才靠到一边床桓上歇息。
时逢笑本以为她忙活完事该松口气了,谁知那郭瑟突然抓住她去给唐雨遥掖被角的手,随即郭瑟猛地抬头厉声问:“你与阿遥有何冤仇?”
“你认识她?不是,你们认识?”时逢笑瞪大眼睛,指了指床上趴得像只缩脚乌龟样的唐雨遥,又指向郭瑟,恍然大悟:“你耍我?!”
那郭瑟淡淡的柳叶眉皱紧,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拽到跟前压上去,冷声道:“我掌上有毒,你若不如实相告,只怕活不过今日。”
时逢笑一时语塞,这女人,变脸怎么比自己眨眼还快啊!
之前装得跟个小白兔一样,现在竟然这么凶狠?
借道过路是假的,寻找唐雨遥才是真的,看她如此真情流露双眼发红,幸好不是敌人。她好容易才救下唐雨遥,凭着一半运气一半决心,可不能再让唐雨遥陷入险境了。
现在这郭瑟虽身份不明,但关切救治唐雨遥之意昭然若揭。
可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下毒,实力派加演技流!她真是冤啊!
时逢笑一个趔趄退后两步,突觉头晕眼花,一手扶额,急道:“真是气煞老娘了!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既然你们认识你还怪我抢了你来救她?”
郭瑟双眼狠绝,冷哼着,随后一手摸过方才帮唐雨遥割去腐肉的匕首,振臂而起。
眼看着她朝自己冲了过来,时逢笑连连后退:“你干啥?你再过来我喊了!非——”
礼字尚且卡在唇边,郭瑟已经快步朝时逢笑逼近,飞快将匕首刀口抵到了时逢笑喉间:“再喊试试?阿遥昨夜子时中的毒,不是你是谁?!”
昨夜子时……
时逢笑瞳孔收紧,猛然明白了过来。昨天晚上用的药是治跌打损伤的,那碗汤是消炎的,不管是药还是汤,都出自齐天寨!
她边往后退步凝神细想,边赔笑拍马屁柔声哄人:“小姐姐,咱有话好说,刀多危险啊?像你这样善良又美丽的女子,怎么能用这么危险的东西呢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emmmm,两个关心则乱的人,谁也别笑谁~
☆、欢喜
虽然脸上带笑,时逢笑内心却狂奔而过一万头草尼玛,只求这姑娘手稳些,别一不留神让她脖子脑袋分了家再死一回,断气的滋味真不是什么VIP豪华套餐让人欲罢不能的!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僵持几步,时逢笑在心里默默骂了郭瑟千百遍,苦思解决之道时,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唐雨遥眨眨眼,醒转了过来。
挟持人的郭瑟脸上一惊,欢喜得立刻丢下时逢笑,转头就快步跑回了床边。
她急忙俯身下去,柔声问:“阿遥!你醒了!感觉如何?”
“水……”唐雨遥声音沙哑,张口气若游丝吐出这么一字来。
刚好退到桌边的时逢笑尴尬了起来,此时她倒没想转身逃跑,强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在桌上倒了温水送过去。
郭瑟一双眼睛注视着她,时逢笑蹲在床跟前,小心翼翼地把茶杯送到唐雨遥唇边,让她以趴着的姿势勉力喝了几口。
等唐雨遥稍稍缓过来些,才抓住郭瑟抚她的手腕问:“小九,你怎在此?”
郭瑟看着她那苍白憔悴的样子,咬了咬下嘴唇,心疼道:“瑟为寻阿遥而来。”
时逢笑看她们两眉来眼去,脉脉含情的样子,着实让她有些不是滋味,立马放下茶杯起身拉开了郭瑟扶着唐雨遥肩膀的手。
她不耐烦道:“喂喂喂!你们两瞧得到我么?她现在咋样了?毒解了没?”
郭瑟这才想起正事,转头怒瞪着她,匕首又抵了上去:“缺一味罕见的毒,我查不出!真不是你下的?”
时逢笑勾起一边唇嘲讽般地笑了笑,一边用手指推开那锐利的刀锋,一边戏言:“遥遥,你这朋友治病的本事还行,可惜智商不咋样啊!”
趴在床上的唐雨遥听她突然改了对自己的称呼,不免眉头轻蹙,微微扬起脖子,扭过头来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二人。
只道:“小九,放开她罢,若是她所为,便不会费尽周折救我。”
时逢笑朝郭瑟得意地眨了眨左眼:“听到没?我家遥遥发话了,让小姐姐放开我。”
郭瑟看了看唐雨遥,又看了看痞里痞气的时逢笑,冷哼一声放开了人。
未料时逢笑却抢了一步欺身上前,把手伸到郭瑟面前摊平。
“尔欲何为?”郭瑟见她突然毫无礼貌地凑近,立马朝后退了一步,怒瞪着她问。
时逢笑咋舌,笑得眉眼弯起来,戏弄道:“唉!你是真笨,不先给我解药,我哪有力气去给你找毒药的缺失的那味毒?还是你以为我垂涎你的美色?”
郭瑟双眼紧了紧,丢过去一记眼刀,又转头去看唐雨遥的意思。
唐雨遥见时逢笑还能笑得出来,知她心里有了主意,便轻轻朝郭瑟点了点头,郭瑟这才遂了她,去药箱拿了解药给时逢笑。
——
飞渺山,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