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那个被所有人都误认为是这个领星独产，袭击继任大典彩排的粒子炮。
艾连的眼神闪烁不定。
事情发生后，他首先做的就是排查领星上的所有武器。艾连很快便发现，那个型号的粒子炮，曾在公主出事前夕被人偷走了一架。
而那架粒子炮最后消失的地点定位，在银蓝星系。
——那是，明曜公爵统领的星系。
看艾连默不作声陷入了思考，云璎明白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明曜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艾连的这种反应，几乎就是说明他也认为明曜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虽然达到了自己想要扭转艾连观念的目的，但云璎莫名有些心虚——真要说她察觉出了明曜有一肚子坏水吧，倒也并不是这样。最起码，一路上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一直都是明曜。
明曜是反派吗？是，但是好像也不是。
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你可以说自己的母校哪哪不好，但很多时候并不想让旁人去点评你的母校哪哪不好，对她评头论足。
可是……
云璎低头看了看脚尖：既然自己早就知晓书中的剧情，也明白自己的身份，那么跟明曜对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就像摸不见看不着的气运，它只是一种现象，你可以延缓或加速这种进程，却无法逆转它的大势。
云璎在心中悄悄告诫自己：作为万众瞩目的星际公主，她可千万不能走路带飘，忘记自己的本质其实还是一条咸鱼。
逆转大势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得交给真正的主角去做。
正愣神时，艾连已经从思考中抽离了出来。他冷静地抬头，问云璎，“所以，你想跟我结盟，一起对付明曜？”
“那你还要说服我一件事。”他淡淡地说。
云璎下意识问，“什么？”
“你得说服我，你跟明曜并不是一伙的。”艾连认真地说。
云璎烦闷地挠挠头，“这要怎么说明啊，我肯定——”
突然间，云璎听到身后远处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脑海几乎是瞬间就浮现起明曜的身影，格外熟悉。
云璎立刻心虚地闭上了嘴，毕竟自己刚刚还在这儿跟艾连说着明曜的坏话。
艾连显然也猜到了来人是谁，立刻便面色僵硬地缄默不语。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齐齐做出掩饰性的动作，装作不熟。
———
明曜走进医疗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云璎低着头，似乎对缠绕在手上的那一缕黑发格外感兴趣；艾连以手捂鼻，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眼角眉梢挂着郁郁之气。
后者的不对劲之处径直被明曜忽略，他望向云璎。
“还没吃饭就来这里，累不累？”明曜问。
他看到云璎眼眸微张。她漆黑的瞳仁比常人大上些许，眼尾平中带翘，这使得云璎时常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娇憨神情，格外可爱。
……就像现在这样。
“吃饭？你怎么知——”云璎看上去有些讶异，但她立刻改口，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累。”
她又飞快地补充道：“……您累不累？”
果然，不管发生了什么，云璎总是会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这种格外在意他的语气，让明曜不自觉柔和了眉眼。
“没事，今天我……”终于把之前艾尔温留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手暗棋解决掉。
这样，她收复这个领星就不会存在任何障碍了。
只是——
明曜视线微移，注意到艾连虽然一副虚弱苍白的模样，表情却是难以掩饰的凝重：很显然，他正在注意着这边。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直接把他的所作所为说出口。
由于云璎的影响，此刻明曜无法听到离她极近的艾连的心声。
不过也没关系，毕竟从最开始，艾连就没有上过明曜的注意名单；或者说，哪怕艾连当初没有晕厥，明曜都仍会按计划来收复领星，只是会稍微费劲一些而已。
结果并不会改变。
又想到这次收复领星途中遇到的种种“意外”，明曜不禁摇头苦笑：真要追究下去，他还算帮了艾连的忙，剿灭了星球上几个隐在阴影处伺机而动的反动势力。
当然，这些最后的成果，都会全数献给云璎。
“……是有些事要忙。”终究是要顾及两位听者的感受，最后，明曜只笼统地说了这样几个字，作为对云璎的答复。
这种回答，显然给人留下了丰富的遐想空间。
“咳、咳咳——”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艾连脸颊突然染上不正常的酡红，血丝从他嘴角逸出。
明曜不需要读心也能明白艾连此刻在想什么，但他面色不改，转身对着房间角落的机器人开口，“……照顾好艾连。”
身上的指令灯闪动，这群原本被云璎遣到角落的机器人们听从明曜的指示，重新围了上来。
然后，明曜转头继续跟云璎谈天，一派温柔和煦的模样，“现在肚子饿了吗？餐点已经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曜：夸夸这段时间一直出差加班的自己，公主一定更喜欢我了。
云璎：他是不是在我的饭里下了毒！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吃没吃饭——（更紧地抱住未开封的小饼干）
艾连：这两个人一定是一伙的是一伙的……
第31章 咸鱼不被理解
那天之后, 艾连开启了自闭模式。
据说他的身体更加衰弱，几乎是把自己的房间跟医疗舱融为了一体。但即使这样，也“身残志坚”, 坚决不跟云璎见面。
云璎望天挠墙：……他还是第一个拒绝当她盟友的人！呵，男人。
与此同时，云璎这边也一下子水深火热起来：明曜一反常态, 与前段时间的消失不同，如今几乎每天正午都会来她眼前“报道”。
——还带着豪华的三层餐车。
如果不是他看上去依然友善温和, 云璎简直是要怀疑, 他是不是把自己跟艾连先前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所以才整天在她眼前露面刷存在感。
最初，明曜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给她送餐, 但过了一两天，他开始在云璎吃饭时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她吃完后才离开。
吃饭这种具有私密性的事, 最怕别人盯。就像是量子芝诺效应一样，应用在吃饭这件事上，可以描述为观测者的目光会直接影响进食者身心健康的种种指标。
于是云璎暗示他, “公爵，您吃饭了吗？”
——要是吃了饭就赶紧离开，要是没吃饭就赶紧去吃饭。
只见明曜愣了愣, 突然自眼角眉梢散发出欣喜之意，“……好。”
云璎不解：好？好什么好？
很快, 她就明白了明曜“好”的含义：因为他居然让机器人搬来座椅, 径直在云璎对面坐下，跟她一起用餐。
云璎本就勉强握住餐具的手一僵，整个人开始抖成了筛子——所以, 生活终于选择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了，对吗？
以“共进早午餐事件”为界限，从那以后，云璎持续许久的快乐生活，被硬生生画上了句点。
心理压力让她心中的猫咪对着天空露出了自己毛绒绒的白白肚皮——在做了好几天有关全星际毁灭的悲惨噩梦后，云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这些怀疑跟压力，绝不能让她一人来承担！
为此，云璎首先选择旁敲侧击。
翌日，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绕了几条走廊确定没人跟踪后，谨慎地来到朱莉房前。
“……云璎殿下？！”开门后，朱莉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太阳今天难道打西边出来了吗，云璎竟然会在正常的早晨时间起床！天知道朱莉自从来到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见到早起的云璎了。
云璎一脸警惕地从门缝里溜进房门，然后让朱莉迅速关门。
这下，朱莉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殿下，发生了什么？”
“朱莉，我觉得有人要害我，”云璎一字一顿，“……我们得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最重要的是去找我上次给你提过的‘云逸’。”
听了她的话，朱莉表情凝重。
“你的直觉一向准确，这件事，我们要去告诉明曜殿下。”朱莉说。
云璎双目一下圆睁，“不行，只有他不能告诉！”
蹙眉想了想，云璎干脆破釜沉舟，直截了当把自己心中的疑虑说出口，“我觉得那个要害我的人，就是明曜。”
话落，房间内寂静了几息。
“公主，你为什么觉得明曜殿下会害你？”朱莉挑挑眉。
云璎脱口而出，“因为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别提此刻献殷勤的，还是从最开始就让她十分警惕的反派大boss。
朱莉：……脑壳痛。
傻孩子，他哪是在害你啊，他那是喜欢你。
只是，这件事并不能挑明告诉云璎。甚至朱莉觉得，让云璎一直对明曜保持警惕还是一件好事，毕竟公主绝对不能跟一位异族血统的人在一起。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云璎会这样想，但这种误解显然有利无害。
略一沉思，朱莉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宽慰她道：“明曜公爵是帝国忠诚的臣子，这些或许都是他应当做的。”
云璎坚定摇头表示不赞同，却发现朱莉的表情已经放松下来，似乎是不拿她的说法当回事。
既然如此，她只能放大招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后，云璎决定坦白一切，“好吧，朱莉，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其实我不是原本的‘云璎公主’，真正的我，来自好多年之前的另一个世界，所以我能知道，明曜这个家伙其实——”
结果，话才说到一半，云璎就被朱莉担忧地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公主，早起的你果然不对劲。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吧，生活上千万别逼迫自己，一定要注意身心健康。”
……她完全把云璎的话当做了胡言乱语。
催促云璎回到房间后，朱莉还强迫她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又坚定地坐在她床头，说什么也不肯走，一定要看着她睡着后才离开。
云璎没辙，只能在朱莉轻柔的抚摸中重新坠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有人跟朱莉小声的对话。
“……云璎她现在还在睡吗？”
“是……似乎是白天睡少了，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当云璎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染上了些许绯红，就像杂色的染絮。她伸了伸懒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逃过了一劫。
那堪称噩梦般、要跟明曜共进的早午餐，被她睡过去了。
想到明曜，云璎浑身一个激灵。她连忙起身穿衣，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
朱莉那边已经行不通，对于下一个尝试沟通的对象，云璎选择了乔安。
云璎相信，乔安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稳重成熟，还一向跟她关系很好。所以，乔安一定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可是——
“你是说，明曜殿下？”乔安叹了一口气。
他一手稳稳地按住云璎额头，不让她进自己房门，“在回答之前，我想说，公主，请不要随便进男人的房间。”
云璎有些气恼地拍了拍他的手腕，还是想要进门商谈，“你是男人还是我的护卫？在这边说话不安全。”
乔安：是男人还是护卫……这必须得是一个双选题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在这件事上十分坚定。他护着云璎的额头又往前又走了几步，伸手关闭身后的房门，“没问题，这里说话很安全，我愿以自己的生命起誓。”
云璎瞠目结舌：竟然为了不让她进去，还以自己的生命发了誓？糟糕，更好奇他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了。
但归根到底，当下更重要的不是满足她的好奇心。
云璎无奈地摊开手，“好吧好吧。总而言之，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我认为有人会害我。而那个人，大概率是明曜。”
乔安沉吟片刻，高大的身躯倚在门框，“……这件事，你跟朱莉殿下说过了吗？”
云璎点头，有些不满，“已经说过了，但她只觉得我多心。”
乔安视线错开云璎的眼眸，落在她小巧的鼻翼旁，“我也跟朱莉殿下的想法相同。”
“……甚至，真要说起来，明曜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害你的几个人之一。”乔安眸子略暗了一下。
云璎不敢置信，“你不明白。”
乔安缓缓摇头，“不，公主。是你不明白。”
“……明曜殿下其实非常讨厌我，每次他看到我在你身边出现，整个人都会散发戾气。这也是我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在你身边出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