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光脚缩在沙发上的莫瑶道:“我去帮你倒杯水。”
他走到饮水机前面,取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接了一半热水一半凉水,这样的温度刚刚好入口。
本来只需要一杯水给莫瑶吃药就够了,但他取出杯子接了一杯凉水。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有点渴了,直接一口喝完。
然后回到沙发边将温水递给莫瑶。
莫瑶手里已经拿了一粒药片,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后便一口气吃下药片,再喝一口水吞下去。
她感觉一下药片,确实吞下去了,心也完全落了地。
“好了,剩下的药……”
“留给我收拾就行。”江齐视线下移,道,“还有,你的脖子要不要处理一下。”
莫瑶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了早上的那些红印。
之前她用来修饰的遮瑕膏估计刚才洗澡都被洗掉了。
江齐弯下腰从桌上一堆药盒中找出他买的那几盒祛瘀药膏,道:“这个应该有用,我之前用过这个牌子,效果不错。”
莫瑶摸着脖子,尴尬之余对他的细致很是感慨,但是——
“小萱还在我房间等我。”
她出来洗个澡就带几盒药膏回去算怎么回事。
江齐也想到了这点,说:“也可以擦完药再走。”
莫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也希望能早点好,不然每天起来都要遮瑕很麻烦,万一片场要拍雨戏什么的也不方便。
“你看不见,我帮你擦药吧?”
“你……帮我?”
“嗯,这样快一点,我怕小萱等急了。”
听到后面一个理由,莫瑶就没话说了,乖乖地坐回沙发上,“好吧。”
她侧着头把头发撩开,弯着曲线优美的脖颈对着江齐那边,犹不自知地道:“那你快点。”
江齐低低地“嗯”了声。
药盒里是一支管状药膏,他挤出一小坨乳白色药膏来,才轻轻擦上眼前白皙的皮肤。
微微凝固的药膏融化在指尖,再被均匀地擦抹在一点点红痕上面。
靠得很近的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道融合在了一起,如同两个只有一半的西柚相遇了。
莫瑶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
脖子是很多人的敏感区,她也是其中之一,这样被来自另一个人身上不同的温度触碰着,大脑不由自主地便产生了一种酥麻感。
她想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余光不经意看到桌上的云南白药,便打破了沉默问:“你买云南白药干嘛?”
江齐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自己用。”
“啊,你受伤了吗?什么时候?”
她记得昨天脱了衣服没看——咳咳!不能想了,约法三章。
江齐擦完了一边脖子,让她换另一边,才回答道:“不算是受伤。”
莫瑶撩起头发换了一边,觉得奇怪,“受伤就受伤,什么叫不算啊?”
“就是破了一点皮而已,不算受伤。”
她“哦”了一声,像以往那样打趣道:“那我要不要也帮你擦药,礼尚往来一下?”
江齐指尖微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接她的话道:“你要帮我擦药吗?”
莫瑶没想到他也会顺着她的话往上爬了,问道:“你是哪里受伤了,拍戏弄的?”
江齐只说“不是”。
刚好脖子上的药已经擦好了,他起身把盖子拧好,将药膏放到她手里,“这个你拿回去吧,放在袖子里应该看不出来。”
确实,一管药膏还没有手掌的长度长,往袖子里一藏就能遮掩过去。
她收了下来,莫名感觉有哪里不对,好像擦药之前就可以这么做来着……
“对了,你怎么不说哪里受伤?”
江齐拿着一张抽纸正在擦手指上残留的药膏,被她这么一问,擦干净手之后扔掉纸巾,突然脱掉了身上穿的外套。
贴身穿是一件很薄的纯白衬衫,贴着他的皮肤,衬衫下流畅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他伸手搭在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上,微微凌乱的袖口和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禁欲魅力。
莫瑶被他出人意料的反应惊得一动不动,视线盯在他手指放置的领口位置。
见他捏住了纽扣像是准备解开,却在最后一秒放下了手。
“逗你的,没吓到吧。”
“……”
没有被吓到,但竟然有点遗憾?
莫瑶缓了缓,刚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那个,小萱给我发信息了,我该回去了。”
“好。”江齐送她到门口,温柔道:“晚安。”
莫瑶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也说:“晚安。”
带上了门。
莫瑶用头发遮住了脖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小萱已经等得有点着急了。
“瑶瑶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担心你出什么事想去敲门了。”
“洗久了一点而已,能出什么事……”
“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最容易出事了。”
“……”莫瑶再次被噎到。
“小萱,你还是别说话了!”
小萱立即在嘴巴上拉上拉链,去接她手里的衣服。
莫瑶把衣服递给她,顺便捏紧藏着药膏的袖口,怕被小萱发现,就赶紧放下手说困了溜进卧室。
在卧室看了一圈,最后莫瑶把药膏藏在了不会打扫到的床头下面。
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情,莫瑶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
从明天开始,还是和江齐保持好距离吧。
第7章
一周后。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莫瑶就再也没有跑到江齐的房间去过,平常他们还是当做朋友一样相处,但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了顾忌,所以像搭肩拍背这样的事都会尽量避免。
不过也只是在戏外,戏内他们演的男女主是一对欢喜冤家,想避开接触是不可能的。
莫瑶和江齐正在拍的这部剧叫做《山海书社》,是一部以民国时代为背景的电视剧。
剧情从民国中期开始,一直到建国后结束。
女主贺月是个刚从外国留学回来的新式女性,她的父亲贺山海经营着一家山海书社,回国后,她被父亲要求到书社学习编辑工作。
男主纪若南是南平大学的一位文学教授,同时也是山海书社的特约撰稿人,写出的文章都很受推崇,和书社主人贺山海是以文会友的忘年交。
贺月在书社的工作并不顺利。
贺山海发现女儿由于常年接触外国文化,学习的都是外国的知识,对自己本国的文化反而有很多不了解,这样是没办法做好书社的工作的。
贺山海想培养贺月当他的接班人,为了改变贺月的“留学后遗症”,他介绍了女儿和纪若南认识,希望请这位年轻的教授帮他改变女儿的想法。
为此,贺山海还用一封推荐信把贺月送到了南平大学做纪若南的学生,虽然不是正式的学生,但纪若南确实成为了贺月在校时候的负责人。
贺山海不知道,贺月其实早就跟纪若南见过,并且纪若南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不好。
接受了西方教育的贺月回国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就是街上的黄包车,她觉得这种人力拉车的方式非常不尊重人,就像是把人比作牛马一样,所以她从来不坐黄包车,对坐黄包车的人也天然带了一分不喜。
有天她骑自行车去书社,路上遇到了一辆黄包车出事故,拉车车夫摔破了腿,坐车的人正是纪若南。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纪若南就是父亲一直称赞的那位作者,只是看她长得斯文俊秀像个文化人,没想到做的事情却和封建余留没区别。
因此嘲讽了他几句。
但纪若南也不是一般人,他给了黄包车车夫钱让他去看伤买药,自己则对贺月说,你同情车夫,但我也赶时间。我不像你一样有自行车可以骑,就只能继续坐黄包车,既然你不想让我坐黄包车,那可不可以把你的自行车借给我呢?
贺月哑口无言,只能说自己现在要去山海书社。
听到山海书社,纪若南对贺月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也没有说出来。
他继续忽悠贺月,说不能借车没关系,只要她愿意骑车把他载到南平大学就行,想必为了让他少坐一次黄包车,她肯定愿意付出这一点点时间的。
……
于是贺月莫名其妙地就载上了纪若南,还答应把他送到学校。
只是纪若南是个男人,贺月骑车载他没一会就骑不动了,纪若南又好心提出和她交换位置,他来骑车载她。
这一回他们顺利地到了南平大学,纪若南进学校之前特意对贺月说,你看,黄包车车夫是人力,我也是人力,但我骑车载了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难道你跟我一样都是在“侮辱”人?
贺月这才发觉自己被纪若南耍了,想找他算账又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因为这事,她去书社迟到了几分钟,还被贺山海责怪了几句。
所以可想而知,当贺山海介绍她跟纪若南认识,得知纪若南身份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之后她就认定了纪若南是个表里不一、人面兽心、沽名钓誉的人,父亲一定是被他蒙骗了。
抱着揭穿纪若南真面目的想法,贺月一边看不顺眼纪若南,一边又不得不听父亲的话跟在纪若南身边学习。
纪若南也看出她的态度,该对她严厉的时候一点也不手下留情,两个人经常拌嘴,互相给对方挑刺儿。
贺月讨厌纪若南坐黄包车,纪若南说贺月“何不食肉糜”。
贺月嫌弃纪若南没品位,纪若南说贺月闲得没事穷讲究。
…………
两个人吵来吵去,也渐渐地发现了对方身上的优点生出好感来。
后来贺月和纪若南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投稿文章,帮助朋友,学生闹事,山海书社被迫关门,贺山海入狱……
纪若南一直在贺月身边帮助、引导她,终于在救出贺山海后,他们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从此以后,恋爱、结婚、生子、重开书社,一路经历风风雨雨再也没有放开过彼此的手。
这部剧跟很多民国剧不一样,没有那些惊心动魄的谍战剧情,有的只是以贺月和纪若南这两个人的视角经历的一段故事,以他们的生活为线索展现了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时代。
导演刑建业很擅长拍这种朴实无华又细水长流的故事,他对每一场戏的要求就是生动,只有生动才有感觉。
莫瑶和江齐是他看好的男女主,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默契很符合他的要求。
今天拍的是男女主在学校里的戏,贺月想跟纪若南买他书房里的一本书,纪若南表示不卖只借,但借书的报酬是要贺月帮他打扫书房。
贺月不情愿地打扫书房,站在凳子上擦书柜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结果就不小心被进来的纪若南吓到,从凳子上摔下来崴了脚。
莫瑶现在站在凳子上,演的是书房里崴脚的一幕。
她垂下眸子,手里拿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边擦边小声嘀咕纪若南那个混蛋,突然身后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你就这么打扫书房?”
她猛地扭头,凳子被踩得晃了一下,脚踝一扭,整个人没站稳往后倒去。
一双手在身后接住了她。
这场戏没有绑安全绳,莫瑶真正往后摔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万一真的摔了肯定不轻,但江齐接她接的很稳,她还来不及感觉到危险就已经被抱住了。
“咔!”
这一镜结束,莫瑶赶快从江齐怀里下来,旁边立马有化妆师过来给她的脚踝化出红肿的效果。
江齐虚握起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莫瑶这几天似乎在躲着他。
平常看不出来,但每次拍完戏之后就很明显,像今天这样一拍完戏就走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脚刚才没有真的扭到吧。”江齐走过去仔细看。
莫瑶一只脚放在凳子上,见他伸手要碰不自觉缩了一下,又被化妆师按住。
“痒吗?莫老师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江齐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莫瑶讪讪一笑,偷瞄一眼江齐,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
他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吧。
她只是想保持朋友应有的距离而已,但没想过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没事,脚没扭到。”莫瑶清清嗓子道。
“没事就好。”
江齐面不改色地坐到莫瑶旁边的椅子上,他不用补妆,便看着化妆师给她的脚化效果。
莫瑶瞄了一会没发现什么,从包里拿出两颗奶糖来,分一颗给江齐。
“吃吗?”
江齐接了过来,剥着糖纸想,每次她做了什么坏事感到心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补偿对方,给糖就是一种,看来她真的是故意躲他。
江齐剥开糖纸没有吃又还了回去,“你吃吧。”
莫瑶吃了两颗糖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心虚感不减反增,想了一下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放在小萱那的零食还有挺多,反正我也不能吃,放着过期还浪费了,可以送给你。”
江齐反问:“你喜欢吃什么?”
“都是我买的,我当然都喜欢。”莫瑶心想,可惜都被没收了。
“那就都给我吧。”
“哈?都给你……”莫瑶的心隐隐作痛,这么狠的么,全送出去她可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反正你也不能吃,放着过期不是浪费了吗?”
“那个……小萱你觉得呢?”莫瑶不好意思说自己舍不得,想从小萱那里寻求支持。
结果小萱一下都不带犹豫的,“可以呀!宋姐只说不能给你吃,瑶瑶姐你想送人当然可以了!其实我也怕一直放着过期了,那些零食都好贵的。”
不能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