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学生便是江三言,这些乃是此案重要证人,这是他们的证词。江三言稳了稳心神, 把钱小乔准备好的证供拿出来。
笑话,本官还没有审, 这证供就齐了, 尔等当刑部衙门是什么地方?
大人不妨先看看证供, 然后再问问这些证人们,学生也是想早日为苦主申冤,所以才早早走访了此案的知情人等, 还望大人明察。李铢走向前,她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没必要的流程省了就是。
你又是和人,公堂之上竟敢随意喧哗,大胆!刑部尚书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这是他审案,怎么感觉自己被人推着走,还有这个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学生李铢,百钺二十一年举人,按律无需下跪行礼,且可入座。再者,大人真是健忘,咱们曾在御书房见过几回。李铢眉毛轻挑,仿佛又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几年沉寂,她身上几乎都快失去了曾经指点江山的傲气。
李铢?御书房?是她,左相李锱的女儿,也是当初圣上力排众议要女子入仕的始作俑者。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当年李铢与云凇还有周契北三人的赌约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后来推行新法令之后,李铢又成为了第一位被圣上钦点的女举人,众人才后知后觉的以为,圣上坚持己见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此女。
然后不过一年的时间,李铢出乎意料的远离京城,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也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
原来是李大小姐,不,李举人,没想到你如此热心,不知这苦主与你府上是何关系?他就说一个小小的案子怎么就闹到了圣上那里,原来症结在这。
我与苦主素不相识,发现此案隐情的是我的弟子江三言,证据和证人都在这,还请大人早日审理,还苦主一个公道。
刑部尚书没有再端什么官威,查阅证供之后,又问询了证人,最后等到前去当地县衙的差役回来,就将结案陈词写到了折子里。
此案说来也简单,县学里除了秀才外,还有一些花钱进去的公子、少爷们,葛颜儿长得俏丽可人,又是个稀罕的女秀才,那些个少爷屡次调戏见夫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生了恶念。
见无法诓骗,失手一次之后,便买通一位夫子把葛颜儿留堂,才酿成恶果,然而仗着县学不管,葛家又无权无势。在报过案后,他们多次阻挠葛家人到堂,此案便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县令失察,县学包庇,夫子是帮凶,这些个纨绔子弟便能只手遮天,陛下推行新法本就不易,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恐不是个例,此案既闹到了御前,就应杀鸡儆猴,起震慑之用,免得下面再阴奉阳违,苦了那些想报销朝廷的女子。
云凇看完卷宗,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早料到会有这等事发生,只是普天之大,自己能做的太少,便只能在发现第一例的时候,加重刑法,以图遏制此类事件频发。
朕的想法和爱妃不谋而合,此案着实荒唐,县令该革职查办,夫子与那些学生同罪,只可惜不能问斩,不如就全部抄家,发配钺北,做一辈子苦役,永不赦免。
周契北牵过云凇的手,眼睛眯了一下又接着道:说起来使此案上达天听的那个江三言也不是简单,李铢跑出去这么久竟然收了个女弟子,你说等到殿试,朕该让她位列几甲?
云凇极短暂地怔忪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笑了下:臣妾以为陛下不宜区别对待,那样对其他学生不公平,所以她的实力该在哪就让她在哪。不过李铢也是,回来了也不往宫里递个信,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这心里呀怪想念的。
周契北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仔细盯着云凇好看的桃花眼,见她眼底一片坦荡,似是没有别的情绪,他才放下心来道:爱妃说的是,朕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对待,至于想念李铢嘛?明天朕让她进宫来陪你说说话。
次日,涉事县令被撤职,参与作案的夫子和学生被抄家,然后全部发配到钺北苦寒之地终生服役,此案才算了解。
当日朝堂上,周契北处理完政事后朝着左丞相李锱讲了一句听闻李铢回来了,朕和贵妃都甚为想念,丞相帮朕传句话,让她今天进宫一趟。
散朝后,京城士族圈里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及李铢在外收了一名女弟子且已考过会试,一时间,众人都琢磨起要不要送家中的女儿去那个李氏女学院看看情况。
看完城墙上的判决书,江三言才算了了一桩心事。此事也有赖于李铢的参与,才能及时结案。
当晚,她与钱小乔回到宅子里,正想着可以安心睡一觉,明天便能全力准备殿试了,谁知身后的人却跟着走了进来。
三言且慢,我有一事相商。钱小乔没有转身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跟在后面,进了江三言的房间。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所担忧之事,如今眼看殿试将近,就算不合时宜,也要好好聊一聊了。
何事?先进来坐。两人坐下后,江三言又倒了两杯茶,心里猜测着会是什么事?难道是婚期又定了?
钱小乔略作思索道:不日就要参加殿试了,那可是金銮殿,我想一想就觉得紧张,不知三言会不会似我这般心神不宁?
江三言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扬眉道:我怎么看你的神色一派从容淡定,似乎与话中所说不符。
因为我并没有机会上金銮殿啊,所以只是在脑海中想一下,这心绪勉强还能稳下来,不说我,你呢?到时候会不会心慌。右手食指无声的在腿上敲击了两下,钱小乔深呼吸一下,努力让自己露出紧张感来。
江三言嘴角微微上扬,最后轻笑一声道:小乔把话说得这般委婉,是担心我到时候紧张吗?
不错,我确有此忧虑,三言届时若是紧张了该如何?钱小乔见此也浅浅笑开,果然矫揉造作并不适合自己,还是大大方方说出来比较舒服。
江三言眼神慢慢变神秘了些,她倾身靠过去,小声道:其实很简单,每次心慌紧张的时候,我就会想,人这辈子就活这么几十年,到时候一抔黄土什么都没了,与之相比,这些事都不值一提,都不值得我紧张。
呵三言的想法还真是别致。她还以为这神神秘秘的有什么秘密法宝呢?结果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钱小乔原本准备好的一箩筐话,在江三言这番话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什么放宽心态、什么以平常心待之,似乎都没人家自己的话管用。
江三言坐直身子,耳根莫名烫了一下,她在心底叹了一下,可惜我这法子有时候还是不灵的,就比如方才靠近你的那一瞬间,便是心如雷鼓,怎么都静不下来。
说起来我也有事想与你相商。
哦?何事?
江三言顿了顿,耳根忍不住又有些回温,她咬了下唇,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道:殿试过后,我们的婚期定在何时,届时届时我若申请外调,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或者你在赐县等我也行。
赐县没有缺可以补,她到时候也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去,万一山长水远,两人聚少离多,这一份还没有稳固的感情又能否始终如一。